《瘋花斜月慕蟾宮》第六章 辟谷回
當天晚間,我被大富嚇哭這檔子奇聞異事又被眾位師兄及師侄聽說了。為此,廚娘嬸子專門過來問了我一句,是否要幫我將飯食端過來,在房間吃。
琢磨了半晌,我拒絕了。雖然眼下一直琢磨想要下山找尚憶知,不過畢竟民以食為先,我亦奉行丟啥不能丟飯碗,沒啥不能沒吃的原則,厚著臉皮準點出現在了飯堂里,就為了多吃些。
看到我飯點準時出現,原本熱鬧的眾人就有了暫時的安靜。我在三師兄那桌坐了下來,還沒來得及吃,姍姍來遲的大師兄將一盒吃食推到了我懷里。
“做什麼?”我抬頭去看他,滿腦袋霧水。
大師兄四顧了一圈,與我道:“去給師父送飯吧。”
“師父不是在閉關嗎?”我有些遲疑地確認。
見大師兄點了頭后我又道:“他既然在閉關不應該辟谷回嗎?”
大師兄面僵了僵,坐對面的三師兄不住噴笑出來,“小師妹,你想什麼呢?我們又不算那佛道兩家的修行人,辟谷回之說實在是夠不到的。”
“哎,是這樣嗎?”
怪道是我看話本子瘋魔了,卻是忘記我師父四方閣梅如意并不是修仙論道之人。拎著裝吃食的漆盒往外走了兩步,我依舊覺得不妥。照例送吃食這種工作合該是大師兄的活計,怎得會落到我手里。
正想回頭去找他強調一番同時求個什麼將功折罪的機會,結果一抬卻看到了大富蹲坐在旁的影。犀利的眼神,在夜下閃爍著寒的獠牙。
我下意識抖了抖,提了食盒就往師父那邊廂房去了。
四方閣,除卻我大師兄并二三兩個是單獨一間房外,其余師兄并師侄俱多兩至三人一室。我則因為是個姑娘家,另有特殊優待,在西進的隔廊二樓有單獨的房間。至于廚娘嬸子,家就在四方閣不遠的山腳下,日日早來晚歸的并不需要閣準備專門房間給。
師父單獨住在祖師叔祠堂后方的一間屋,在他老人家尚未對我放棄希之前,我每每都要在這練功,也算常來常往。
為了繞開大富這只鬼見愁,我并沒有選擇直線專門后側門過去了,順便也繞開了站在祖師叔祠堂那邊幫師父護法的二師兄,七拐八繞進了師父所居的小院。
“師父!”我提了裝滿吃食的漆盒進去,只見案幾上點了支蠟燭卻不見師父那道偉岸影。轉悠了兩圈,聞著漆盒里的香氣,我便想著吃上幾口。剛剛打開漆盒蓋子,忽聞屋外人聲進來。
吃要被發現,我自然心虛,忙不迭自后窗翻了出去。
跟著,我就聽到了師父略有些自責的聲音。
“是在下的錯,這麼多年了以為不會有人知道韓家那部《云舒卷》的下落,這便放松了警惕,著實不該。”
“不,梅師父實在無需過多自責,這便是誰都沒有想到的事。究竟四方閣已經幫了胡某許多,胡某自當激不盡。”
韓家?!
云舒卷?!
他們在說什麼?
我只覺得腦的疑越積越多,當即有些克制不住沖地想要蹦出去問問清楚,但是一撐地卻突然覺得手下茸茸的一蓬。驚詫地扭了頭,然后對上了一張雙犀利狡黠的眸子。
是狼犬大富,它不知道什麼時候居然暗地蹲坐到我邊來了。
我和它彼時面對面不過寸許的距離,大富居然一舌頭,在我臉頰過。
“啊啊啊啊啊!”
慘聲之后,我再度被發現了。
師父將我尋了進去,沒計較我聽之事,只讓我見人。隨后我就見到了方才與他談話的胡某。看著年歲樣貌顯是較之我爹更要年長些,卻比須發皆白的我師父好看了不。在我滿眼好奇打量他的同時,胡某也了我半晌,最后溫和地開了口,“丫頭,今年十六了吧。”
我看了眼師父,他捋了捋須發,同我微微頷首,我便點頭答了,“是,染兒向胡伯伯請安。”
胡某略略一怔,倒是笑了起來,“丫頭剛剛聽到了什麼?”
“什麼都沒有。”我畢竟通讀了那些話本子,自然深諳何為禍從口出。
“哦,那丫頭怎麼知道我姓胡?”胡某說著,施施然端起了桌案上的茶盞。
我一時忘記這茬,徑自沒了說辭。
這時候,原本喝茶靜觀的我師父開了口,“云舒卷本是門功心法,傳言有駐益壽之功效。”
聽到這里又想到了剛剛后窗下聽到的那只言片語,我突然意識過來跟著下意識口而出,“所以這次后山七師兄守得不是靈草,而是云舒卷心法。”
換句話說,師父護靈草這樁事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實際是要借著靈草來掩飾自己真正想要看守的心法真經。
“七師兄和五師兄離開師門也并不是單純找解毒之法,還有尋找被盜的云舒卷下落。”
“丫頭果然聰明。”胡某在旁贊許地掌。
我看向胡某,“那麼,你是云舒卷的主人嗎?”
“非也。”胡某搖了搖頭,又與我師父對視了一眼,最后將那視線落到了我上,“我們都不是云舒卷的主人。”
從師父那院落出來,我只覺得益發疑起來。
后山藏著的原來不是靈草,而是傳說中有駐之奇效的《云舒卷》。
可這云舒卷究竟是從哪里來的?為何會被那胡某到師父這里?
渾渾噩噩地走了半道,聽見腹中擂鼓的鳴之聲,我扭頭再度踏進了飯堂。廚娘嬸子這時候早已經離開返家,吃飯的大部隊也都散去,只剩了幾個值日的師侄輩打掃清理。
見到我進去,便是憋著笑喚了聲小師叔。
我揮了揮手算作打理,隨即徑自去翻到了兩個包子并一碟咸菜,坐下開始湊合吃。
啃了半個包子聽見桌下有呼哧呼哧的氣聲,我低頭去,跟著再度見到了狼犬大富,長大了流著哈喇子的滿眼諂地看我。
我下意識了起來,不過看著旁側兩個抹桌凳的師侄只得將那驚懼之聲吞回腹。
仔細想想大富它,其實這兩日也不過是隨便追追我罷了。實質上同我師父相類,便是除了長相以外并沒有特別嚇人的地方。看著它搭在我膝頭茸茸的小爪子,我努力地深呼吸,隨即夾了一筷子咸菜給它。
大富雖然沒吃咸菜,但也是第一次沒有對著我。我嘗試抖著手去輕了它的狗頭,大富隨即湊上來了我的手掌,友善示好。隨即,就近在我邊乖巧地蹲坐了下來。
于是,我腦突然有了個主意。眼下不管是云舒卷,還是別的什麼,都沒有我想要去送尚憶知這件事更重要的。畢竟他不日就要上京赴考,而我打算送他的香囊穗子還在手上,這似乎是我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工了。
不知道為何,我并沒有向師父請求要下山去送尚憶知一事。大約是下意識覺得他老人家不會允,不過人在江湖出留信保平安這點還是要做到的。故此在離開前,我預備在房間里留封告知書,以免天亮后師兄及師父尋我。
鑒于大富對我的深厚誼,我打算這趟帶了它一道出門,想著便是要請罪也只待回來抄些心法規則罷了。
彼時,我這真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殊不知這世上便是有句亙古不變的老話,計劃趕不上變化。而我這趟原本打算兩天來回的行程,不想最終卻走向了一個完全意想不到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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