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涼如水，泠泠地撒了滿地。走在前往即墨鎮的小徑上我越發覺得冷，攏著服都抖如篩糠，只能將大富摟到懷里當暖手之用。不過狼犬型不小，拖抱著走不了幾步我就一屁跌坐到了地上，累的呼哧。大富這時候也在張哈哈吐氣，我了它的腦袋嘆了口氣。

果然還是沒有經驗的錯，我不曾想到帶水袋出來，走了這麼大半夜的路，連接掉坑與狼群斗惡犬，真正是人仰狗翻，口干舌燥了，我遂決定去找些水來。

可是四顧了一圈，這麼個時辰這條路上前不著村后不挨店的就是連個人影子都沒有瞧見，小徑邊的林里倒是顯見的蟄伏了些什麼東西，但是有了捕坑前野狼群那個事，我便是無論如何不敢進去的。

于是，我只得帶著大富再度趕路了，想著回頭到了即墨鎮尋個茶寮再做打算。豈料不過走了沒兩步，大富突然停下了腳步，雙耳機敏地豎了起來。

在我還來不及反應的時候，它突然一扭頭往旁側林躥了進去。

“大富！”我抱著包袱追了沒兩步，突然就有些畏懼起來。

可是大富還在悉悉索索往前走，我實在無法丟下它不管，一跺腳一狠心，我當即攀著旁側半人高的枝葉上了樹。在樹下走可能遭遇野狼猛，那我就換條道，想來也不是什麼為難的事。

打架斗毆的功夫我學的不到家，要說移步換影、來去無蹤可能夸張了點，但是總歸逃命開溜的保命的技巧還練得不錯。況且在枝椏間跳轉也算登高遠了，又映著明亮的月，我一眼就看到了不遠那汪波粼粼的水泊。

找到水了！

我和大富一人一狗歡欣雀躍，各自撲到那水泊邊去。我剛剛掬了捧清水喝，猛然發現大富這只狼犬居然縱躍了那泊水塘子里撲騰。想著它這一路過來的風塵仆仆，我也就不打算口了，只默默將兩手夾雜了污的土豆泥清洗干凈，就著月掏了新的土豆出來預備搗爛了換用。

這功夫，聽著后頭林幽深之干枯枝葉被踩踏的聲音。我悚然回頭的同時，大富也撒了滿水花子跑到了我跟前。

皎潔的月下，林中暗影里慢慢出了一個兩腳的廓，然后眉目清俊的年臉龐了出來。想來年也不防此有人，看到我的瞬間面上竟是顯出了幾分驚慌之，甚至有掉頭就跑的作。

“莫慌！”我也不知道打哪生出來的心思，出聲喚住了他。

年扭了頭看我，“你是何人？”

“我……哎，不對啊，我是何人與你何干啊？”我突然反應過來，這水泊又不是私家宅邸，怎麼能容他無禮質問。于是，我了膛，朗聲道：“此路是我開……呸，此路便是大道通天人人待得，我緣何要搭理于你。”

說完之后，我便不再理會那年，徑自開始搗鼓土豆，預備換用。

大富這時候約莫也嗅出來這人無甚危險，也自尋了干燥的石頭握著閉目小憩起來。我眼角余瞥見那年僵持站立了片刻，就往水泊邊去了。隨即嘩啦啦水聲響起，我下意識抬了頭，跟著看到那年手臂一道寸許長的猙獰傷口，在他白玉般的臂膀上異常刺目。

此時我自己手掌上的傷口已經都糊上土豆泥重新包扎好了，眼下還剩了一坨，垂眸忖度了片刻，我終究還是難以抑制我爹爹傳給我的古道熱腸，助人為樂神，沖那年喊了聲，“喂，我這里還有些土豆泥，可以給你用。”

“不用了。”年拒絕了我的好意。

心頭火起，我自水泊邊站了起來，也不屑再去看他與大富道：“走了！”

狼犬撇了撇耳朵，自地上站了起來，隨即再度一往無前踏步在前引路。我歸置了包袱，跟在它后頭離開了那水泊地也離開了那個古怪的年。

所以話本子說得好，這長得小白臉的男人斷然無一人靠得住。想到這里我便益發擔憂起尚憶知來了，勢必要盡早將我那香囊穗子到他手里以便于睹思人。

于是這剩下的路上，我便走的格外神奕奕。到達即墨鎮的時候，天剛泛魚肚白。城門未開，倒是旁側的一個茶寮開了張。我忙不迭進了里面去，結果小二哥竟虎著張臉過來用布巾趕客，呼呼地直往我面門上掃。

“小店做生意的，要等開城門去外頭坐等去。”

我垂眸看了眼自己的著，不怪人家懷疑，昨夜里在那捕坑爬過一遭我這上也就泥猴一般了。于是，我當即掏了兩個銅板出來，“我是來喝茶的。”

看到銅板，小二哥當即換了笑臉，顛顛過來問安，“這位小爺你是想要什麼茶水？”

我了頭上揪著的發髻，沉著臉斜睨了他一眼，道：“我是小姐。”

小二哥一愣，嚯嚯笑起來抬手自臉上了下，看不出幾分歉意的笑，“得，這位小姐，小的眼拙沒認出來。您要用什麼茶？”

我還想再說什麼，旁側坐著的人群里有輕笑聲耳。我抿了抿，擺手算了。最后讓他們隨便上了壺清茶，本來我這一晚上干，此時茶水上桌來不及等晾涼我就灌了一大口，結果被燙的夠嗆，于是不得不慢慢晃著茶盞一點點的喝。

此時日頭尚早，茶寮除了我之外還有兩個穿綾羅的生意人，湊著耳朵悉悉索索地說話。我本是無意聽，只想著喝飽茶水后趴著瞇一會。

結果就在這當口《云舒卷》三個字再度涌耳，我一時警覺起來。了包袱里的那柄短劍，正待細聽，旁側突兀地傳來了皿碎裂的聲音。看著散在腳邊那一攤瓷碎片，我驚跳起來。

很顯然，它曾是一個杯子，和我面前的是同款。而方才握著它的是個俊秀的年，著一襲秋窄袖深，烏發用同發帶數起，袖口襟間皆有素刺繡。我覺著眼下盯著看他多兩眼并不是因為他的外貌，全是因著仇人相見分外眼紅。

是了，這年就是幾個時辰前我在水泊邊遇到的那位，而我因為背對著他并沒有留意到對方是何時踏進這茶寮的。

原本臥在旁側休憩的大富也意識到了現下里詭譎的氛圍，跟著警覺的原地立了起來，脖頸上皮豎起擋在我跟前發出了危險抑的咆哮嘶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