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初生的旭日下，年臉龐明凈，襯著那雙眼眸益發黑亮。整個人籠在燦金般的影里便是整個人無端升出了幾許矜貴之意，連帶這看上去平平無奇的破落茶寮都跟著高貴起來，仿似了帝都最知名的館子。

我一時生出些許錯覺，這年出不俗，故此才會在那水泊邊如此問話。與此同時我又覺得奇怪，若是大戶人家的要人公子怎的會放出來獨自闖江湖，便是相當沒有道理的一件事。

當然我之所以淡定圍觀而不是捋袖子上去拍他磚頭蓋是已經發現年并不是專門朝我發難的，而是另有旁人過來打翻了他手里的茶盞。此時，他那桌便有四五個人圍著，領頭的虬髯大漢膀大腰圓，著不符中原風俗，顯是胡人外邦的左衽。

此時他與年低低說著番邦話，故此也無人敢上去打圓場。原本趕客趕得各種彪悍的小二哥這會也仿似被人掉了脊梁骨，了脖子藏在柜臺后頭特別孬種。至于我這邊，不說之前水泊邊的好心被當驢肝肺了，本來也沒這個能力和氣魄去拔刀相助當俠，此時也便和其他在茶館中休整的路人一道一團，后退數步作壁上觀。

所有人的視線將那桌團團圍著，中心點是無端被人打了茶碗的錦年。雖然我們這大部分聽不懂番邦話，但是年面前那個虬髯大漢越說聲音越大，連帶神也益發猙獰。這世道長得好看卻也是門本事，這就有茶客試探著幫年開了口：“幾位大爺，這出門在外有話好好……”

正義茶客最后那個說字還哽在頭沒有說出口，那虬髯大漢突然一瞪眼，原本圍著桌子和那年的幾人使著口生的中原話來驅趕我們這群圍觀群眾了。原本在柜臺后的小二哥也被人揪著領往外推，我便拖抱了大富想要出去，結果突然被攔住，然后那人指了指我懷里的大富，又張開了手掌。

我見到他手掌里擺了一貫銅錢，當即搖頭如撥浪鼓。

很顯然，他想買大富。

不說大富與我的關系，單只這貫錢也就吃頓包子一碗粥的價。

但是在我搖頭之后，那男人突然變也不管我的意愿手要過來強擄我懷里的大富。大富一聲嚎，扭頭便是一口結結實實咬在了他手上。男人狂呼起來，同時用番邦話哇啦哇啦說了一堆。

我即便再聽不懂這時候也知道大事不好，眼看著那男人要去捉大富，我側重重將他撞開了，大富見了這幕仰頭狼嚎了一聲，朝著圍攏過去的幾人咆哮警告。

事急轉直下，那原本圍著年的虬髯大漢也撥冗看了過來，哇啦啦一通手舞足蹈，我看到離我最近的男人自刀鞘里了兵出來。我來不及多想也自出了包袱里我爹讓村口鐵匠打的短劍，一把格擋了過去。

“哐當”金屬撞的巨響之后，對方的彎刀斷了兩節。實際上自我得了這柄小劍后也只用它削過兔子，倒是不錯，見封、干凈利落，卻全然沒有想過它有這般削鐵如泥的本事可以砍斷這把彎刀。

我蹲在這地胡思想之際，旁側原本扭作態看熱鬧的茶客商人與那不甘愿離開的小二哥在看到我們雙方都了兵刃后，一面尖殺人了一面接連躥出了茶寮，便是想攔都攔不住了。而迎頭的虬髯大漢不待我反應過來也已經一揚鋼刀，仿似野嘶吼狀拖著朝我急速奔來。

我聽不懂他哇啦啦的番邦話，盯著他左腳出步的遲緩微微矮避過，左手順勢拍出一掌，隔開了大漢。

進了四方閣這麼久，這是我第一回正經和人打架。與以往在師門的點到即止不同，我能到大漢揮刀踏地之際沉沉的力量，但凡被掃到這麼一下我不死也得半殘。好容易推開了大漢，不消換氣的功夫，旁側又殺出一人。

不似帶刀大漢的莽撞，此人一襲藏青袍，看起來文質彬彬，手執長劍。劍氣破空而出，如果不是有些力基礎的人恐怕會被這振鳴吵得頭昏眼花。

想來江湖之大，竟是到都有藏龍臥虎之輩。這時候真的是再度切會到之前荒廢的有多不該，我的招式空有架子并沒有與之匹配的力，便是一掌拍在人上也不過撓。

幸而我的逃命基本功扎實，躲幾記殺招還是容易。大富也相當配合，瞅著空擋就過去撕咬一番，彌補了我外功的不足。我與那藍衫男子一攻一守誰都沒法占優之際，一柄九節鞭突兀地卷了戰局。

鞭以鋼所制，與青衫男子手中的長劍相擊，火星四濺。我扭了頭，終于看到是那年出的手。九節鞭在年手中似有靈，一改之前青衫男子單方面發難的態勢，忽左忽右反將那執劍男子的毫無招架之力。最后一鞭到了男子手上，長劍手，失了準頭徑自朝我飛了過來。

我忙不迭躲過，下意識吼他：“我幫了你的忙，你這是還要恩將仇報害我不？”

這時候那繃著臉的年竟然突兀地回了一句：“多謝小姐。”

此時藍衫男子已經失去兵刃落敗，我這里力驟減也懶怠去管他說這話什麼意思，直覺得自己應該功退將這熱鬧與榮都留給年。于是一旋出了這邊對戰的戰局，扭了頭直奔大富過去。它正與虬髯大漢周旋，我怕它傷過去一劍砍斷了大漢的彎刀。

斷開的半截刀片肩飛過去，釘了后木板墻上。看著在臉側抖的錚響的刀片，我經不住后怕起來，這差點上演了一出與尚憶知天人永隔的悲戲碼。

不過一天的功夫，連遭兩次驚嚇，我簡直不能忍。這便抱著包袱頂在頭上拖了大富就想離開，孰料剛起就發覺不對，頭皮后方被一大力扯著，生疼。這會子我才回神意識到，原是自己的一縷頭發方才被那半截刀片一道釘進了墻間。

“小姐等等。”不知那年是何時停止打斗的，此刻居然紆尊降貴地近過來幫忙我困。他上有子淡淡的香檀木氣息，我不自覺的想起了尚憶知。

我莫名的紅了臉，便要自己手，慌間倒是意外與他的手握到了一。幸而都是江湖兒不拘小節，年也沒追究，否則我這輕薄行徑免不了又要生出事端。

出了這一遭，我再不想去計較什麼他對不住我還是我占了他便宜這種小事。更沒有這個閑逸致猜他究竟是何份因什麼緣故與這群番邦人士結下了仇隙，我只道此時即墨城門已開，這邊尋釁滋事一伙也被打的人仰馬翻，想見府的人定然很快也會過來置。

到時候我這樣的無辜被牽連的池魚說不清免不了也要遭殃，畢竟我將來是要做狀元夫人的，落了這種把柄下來總也是不好看的。

于是我一句話都沒同那年多講，抱著包袱拖了大富即刻離開了那倒霉地界。

轉悠了兩圈，找地方換了件裳之后，我這才進了城。想著我這是要去尚府見未婚夫，再不拘小節最基本的干凈還是要保證的。結果進城不久就遇上一列差行匆匆往城外方向去，大抵是方才了人家年的手又惹了茶寮里這麼樁莫名其妙的斗毆事件，我自然有些心虛，與那帶頭的差爺肩而過時，覺被瞪了一眼。

雖然我子并不算溫順，但這種時候也是萬萬沒膽子瞪回去的，只顧帶著大富埋頭趕路，奔赴此行的目的地——尚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