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仗著小聰明終于站到了勾欄院里大堂，頭頂一束亮自天井投下來，剛好落在四圓柱自然隔開的中間凹槽舞池里。室沒有點燈，柱四下里有微小的塵埃起舞，我鼻端縈繞著清淺卻不容忽視的脂酒香，向旁側的姑娘。

穿著原麻的布衫，便是和我差不多年歲。一頭烏發束簡單的一束垂放在肩側，素凈的臉上沒有毫裝飾，發間也全無半朵綴飾珠花。手里了方抹布，與我四目相對，質樸的樣子全然不同我想象中勾欄院的那些個描眉畫，妖嬈卻又煙視行的小娘子們。

“呃……”我遲疑起來，這麼突然地撞見一個不太像勾欄院里姑娘的姑娘，便是不知道該做何反應。

正在我忖度著是立刻手點了道挾持問話還是再尋個什麼借口忽悠一番之際，只聽得后頭腳步聲伴著雜的人聲匆匆忙忙地涌了進來。

“大家伙都注意了，潘大娘被人打暈在后院，許是有外人闖進來了，即刻查看四下，若是發現有不明份的陌生人要著警示。”

迎頭說著話出現的是個風韻猶存的半老徐娘，穿了繡的綢制綾羅衫，挽了個墮馬髻，斜了支金步搖。涂了紅蔻丹的指間抓了把龔扇，神肅穆地搖了過來。端看那行頭就不難人猜到這是勾欄院的鴇母子，邊還跟了兩個穿著短打的練家子，看著就知道是這院里的護院打手。

我正杵在面前的位置這時候再走就怕被發覺，不過似乎對方并沒有認出我這個陌生人來，說著話的功夫大約覺得我礙眼便只隨手將我撥開來推到了一邊。

隨即執了龔扇四下里指點，“阿四，羅娘，你，還有那誰，都警醒著點，給我四去看看。這青天白日的還進來賊人了，趕地，杵在那里傻站著作甚哪？我這里的飯是白吃的？”

在這通嚷嚷里，周遭都有人應聲鉆了出來。我才發覺，原來在這大堂左右都是有暗門的，而原本安靜的二樓房間里也開始跟著有了靜。的說話聲漸次響了起來，與那鴇母子道：“徐媽媽，這才多久點啊，就要喊著我們起來了？”

“你起子還睡，當心被人了贖錢去。”鴇母子抬了頭與二樓房門口的一個姑娘笑罵。

正自熱鬧之極，我看到那劍客自左側第三首房間里臉出來。隨后單手握住了木制圍欄，沉聲向下喝問道：“發生了何事這樣喧囂？”

鴇母見了那劍客出來就有些畏懼地樣子，連連賠笑，“沒什麼大事，就是可能有蟊賊混進來了，唯恐會驚擾了門主。”

聞言，那劍客神一凜，一拍掌下圍欄借力后徑自從二樓上翻飛了下來。

這時候我本已被鴇母推到了角落，之前那出聲質疑的姑娘也就只當我是不認得的自己人，故此噤聲沒再多言只開始依言去別了。但那劍客好巧不巧落地剛好在我前方，一回頭自然就這麼與我眼對眼地對到了一。

這回便是沒有那麼好運氣了，我明明白白看著他眼里由開頭地遲滯惶到逐漸翻騰出來的近似于憤怒的緒，知道自己這回是撞上槍口了，當即也不說什麼轉自就要往外沖去。

我這回當真是捅了馬蜂窩，便是傻子都知道再不能心存僥幸，自是逃命要。

不過幾乎是在我起步的同時，那名劍客和鴇母就競相跟著起來。

原本我看那鴇母既然帶了兩個打手護院在邊應當是不會武功的，一開始就沒放在眼里，結果沒想涂了紅蔻丹的手勢一起便是個殺招往我面門直掏了過來。

險險閃過這招阻滯之后，后頭那劍客也已經了長劍攻過來。眼見閃著寒的劍尖往我脖際刺來，我腳下用力一踏，立時旋想要偏頭避過。但是于此同時那鴇母和另外兩個護院三人六手都已經再度沖了我而來，避無可避的我還是決定迎頭往那劍客面前闖。

抓了時機隨手做出要擲暗的作，他果然被我的行徑迷了側做了防姿勢，趁其不備我腳下一踏借力翻上了二樓，自那人群圍攻中出來。

鴇母子見狀面忽變，手中那柄龔扇一折將那扇柄當作暗朝著我的方向甩了過來。雖然早已發覺，但我沒想竟是把一柄扇柄折作了三段，我避開了其中兩截，依舊被最后那截傷了右側上臂。

這個當下那名劍客也已經再度飛回到了二樓，一柄長劍便是挽出了劍花，泛的人眼暈。我當下既然已經被鴇母用扇柄做的暗擲傷，想著自己這回要代在這里也實在不好看。于是也就無心戰拼，只將主意打到了后那些閉的房門上頭。

這面的房間定是有窗戶的，我最好尋了進去這便有了活路了。

忖度到此，那劍客的劍花也即將掃到眼前，我當下也抬手拍開了那把長劍，同時一腳踏出了圍欄，凌空自躍過去，翻到了另一邊的圍欄。

因為早準了道房門位置，我落地后并沒有停頓一鼓作氣直接滾了進去。

木板撞裂的聲音和木屑四下飛濺，我聽到了人的尖聲。自地上站了起來，顧不上這里頭的紛，我就著房里那扇開的窗戶蹦了下去。

落地之際因為慌沒有做好準備，我的腳有扭到了，但是這時候后頭追兵也已經到了。除卻一樣跟著我自二樓躥出來的劍客，還有自大門里沖出來的護院打手。

一晃眼的功夫，竟是多出來了五六個人。

端郡上人口并不稠，見著我自勾欄院二樓窗戶躥出來驚得四散逃去。

我也顧不上腳下疼痛，也跟著人群跑。

畢竟是邊境要塞城郡，兵便是要比即墨鎮里的反應更快。最近的一列十數人與我肩而過，他們并沒有看出來我亦是那參與爭斗的惡人，直沖著勾欄院而去。我絕逢生益發不敢逗留，瘸著條一拐拐地往前撲騰。

這麼多年了，今天這遭比在茶寮里的架勢要恐懼太多。

今天那劍客全然不像那日，劍招狠辣異常，每每近到側都裹挾著凌厲的劍氣。而我的外功著實太弱，完全無法反制。

一邊胳膊甚至了傷，但是現下我卻連停下探看傷勢況的勇氣都沒有。眼前我并不能立刻返回客棧，畢竟在掌柜的眼里，我是出去尋“夫君”的，大軍離了端郡外有個好幾里的腳程。這個時辰這幅樣子回去定然也會被懷疑的，剛剛又發生了勾欄院的事件，若是他覺得不對報了勢必會更加糟糕。

長了這麼大，我這回才是真真頭次知道何為走投無路，據此也再度確認自己不適合江湖俠這樣的份。

我沒有那份俠義之心，自私貪懶又怕死，怕見不到我爹爹，也怕見不到七師兄，更怕見不到尚憶知。

這個時候我甚至不能去責怪韓義，因為這回著實是我不自量力要跟了那劍客去勾欄院探查的。好容易避開了大街上的兵，我轉到了一幢高屋后頭，靠在旮旯轉角，努力地平穩呼吸，控制抖的。

即便那些差都過去了我卻還是覺得不安全，心下揪著恐懼不已，而這份恐懼在肩膀被人扣住之后終于發了出來。

“花夏染？！”

正與來人手之際聽出來韓義的聲音，我噙在眼里的淚當即就不由自主地崩落了下來。

“你怎麼會在這里？！我剛剛看到好多兵過去，前面發生什麼事了？你——怎麼了？”

韓義正問我詳細，不過一抬頭顯是極為意外，在看到我滾落滿臉熱淚的時候皺了眉。

“我疼！”這時候我才發覺他正抓了我傷的那邊手臂，哽咽地。

他隨即放開了手，我也跟著垂了眸，看著料上自己上臂被那截扇柄到的位置滲出了一灘的水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