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砂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被云知月惡狠狠一瞪，連忙仰天裝聾作啞去了。

有了白遷打頭，眾蠢蠢的年輕弟子也按耐不住，接二連三地圍上來和云知月打招呼寒暄，一些走得慢得不進人群，還急得跳腳。

朱砂早就知知趣地退了出來，站在一旁饒有興致看著云知月滿頭大汗地應付熱的年輕弟子們。

忽然，朱砂到一個視線，轉頭看去，卻是一個小姑娘站在人群之外，面目肖似武林盟主蕭淵，大抵是蕭淵的兒，正用一種又妒又恨的眼神盯著人群里的云知月，如果眼神可殺人，云知月怕是都被千刀萬剮了，朱砂不打算管，反正云知月武功高又擁戴，真打起來這小姑娘鐵定吃虧，要地出這個頭干什麼。

朱砂要是知道這個小姑娘所做的事直接影響了之后的人生軌跡，讓之后的幾年都飽折磨，一定恨不得當場就一掌拍死這個惡毒的小姑娘。

好容易待到晚間宴散，云知月微醺地被宮人攙扶著回房休息，臨到自己房間，卻突然不知道發了瘋，不進去反而抬腳朝朱砂的房間走。

朱砂沒有參加宴會，反正云逸要捧的后生是云知月又不是，知知趣一點，指不定云逸以后還肯在云知月繼位之后還會給點錢還自由，到時候就找個小地方買個小院子，再找個老實端正的男人悠哉過一輩子。

嗯，如果這個男人皮相能好看點那就更好了。

朱砂一邊自在地喝著小酒，一邊聽著宮人回報云知月在前廳發生的事，講到武林盟主之蕭芊向云知月炫耀自己的書法文采，云知月卻看了一眼蕭芊的小詩稱贊道紙這真是好紙，把蕭芊氣了個夠嗆，反而嘲諷道這種好紙想用多有多，云知月不置一詞，卻告訴宮人，那個紙也是仿制品，朱砂邊聽邊笑，端得是無比愜意。

云知月倚在門框上，揮手讓宮人退下，冷冷地看著朱砂。

朱砂見來了，一掃先前的舒心愜意，換上一副恭恭敬敬的表，連角的弧度都是恰到好：“宮主有事？”

“我還不是宮主呢。”云知月嗆，“這麼急著討好還早著呢吧？”

朱砂看出心不好，鼻子不搭話，反正越說云知月只會越生氣，最后吃虧的還是。

“你為什麼沒去前廳赴宴？”云知月質問。

朱砂翻了個白眼，口氣還是溫溫和和的：“不太喜歡這種熱鬧的場合。”

“不喜歡？呵，是因為沒人搭理你吧？”云知月冷笑，不知道為什麼，待旁人都是溫和有禮，甚至對待云仙宮最普通的侍從都能關照有加，偏偏就是看到朱砂這幅逆來順的樣子就生氣，就想發作，總覺得朱砂的順從聽話更把襯得非常無理取鬧。

朱砂其實也有些惱火了，但這條命都是托云知月的福撿回來的，哪有什麼資格和生氣，于是道：“是沒人搭理我，我自己也好的。”

這麼一說，云知月都不知道該拿什麼再嗆，只能挑眉笑起來：“既然你自己有自知之明那也好，省得我還要提醒你你是什麼人，還愣著干什麼，過來伺候我更！”說罷扭頭就走。

朱砂嘆了口氣無奈跟上，明明又宮人伺候非要來折騰，這個大小姐的脾氣真是越慣越壞。

想起云知月那句“你是個什麼人”，朱砂有些自嘲地冷笑一聲。

是啊，云知月沒上山前就是個千金小姐，呢？不過照舊是人家養著玩耍、不要時又棄如蔽履的一條狗罷了。

的世一點也不稀罕，災荒年歲滿山野都是和一樣在死人堆里刨食的野孩子，但微微有點不同的是，五歲以前還是個稻草小姐，娘原本是員外家的丫頭，最善諂逢迎，后來怕上了員外老爺的床，做了個姨太太還生下了這個沒用的庶小姐，同年出生的還有夫人的幺朱靈。

朱靈出生之后，因生得玉雪可，又是夫人和老爺的幺子，可以說是集萬寵于一，但生來弱滿四歲的時候大病了一場差點死過去，看遍了全城的大夫都束手無策，夫人和老爺日病床前垂淚嘆氣。

就在朱靈差點咽氣的時候，來了個赤腳道士，蓬頭垢面的，來無影去無蹤，不知如何就進了朱靈的閨房，對夫人道，小姐這樣病重，皆因出生之時恰遇克星降世，驅逐克星小姐痊愈。言罷破袖一振，消失無蹤。

于是朱砂便被丟在了鄉下莊子，夫人似是心好，為了補償，時常送些糕點來，樣樣都致得很。

即便這樣，鄉下簡陋，朱砂邊又只有一個十二歲的小丫鬟，沒有娘婆子，很快朱砂便病得不人樣。

小丫鬟心想，夫人待小姐也算是很不錯，時常送些致玩意兒來，想是愿意讓小姐回府休養一段時日，于是抱了朱砂直往城中府里去。

來到朱府角門恰好遇上車夫和趙瑞家的正要往們莊子上送東西，小丫鬟形小，門口又有一顆參天的大榕樹，于是車夫和趙瑞家的便沒瞧見，只自顧自說話。

“天往那莊子上給庶小姐送這些金貴東西，不就一個姨娘生的小丫頭，也值得這麼當回事兒？太太就是太心善。”車夫抱怨道。

趙瑞家的意味深長地笑了：“再金貴不也是咱們小姐用剩下吃剩下的不要的，咱們這些下人養狗不也是喂些吃剩下的剩飯剩菜，太太這是教咱們小姐怎麼養狗呢……”

小丫鬟聽著，心里漸漸就冷了下來，低頭，卻正對上朱砂睜著的大眼睛，清澈亮 ，似是能把人心看得明明白白。

小丫鬟知道再將送府中也無濟于事，狗好的時候可以拿來取樂，病了老了不過隨便往荒地上一丟也就罷了，哪會花什麼心思救它。

許是照顧了將近五年，不忍心眼睜睜看病死在自己眼前，小丫鬟將包裹地嚴嚴實實地，將拋棄在一個人難的小山，想著就算死在這里，也不會有人或者野狼來糟踐的尸。

幾乎沒有人知道，朱砂天生早慧，邊人自以為不懂事，日里說話從不避諱，朱砂小小年紀就有了防范意識，對自己的境一清二楚。

朱砂睜開眼，環顧一下四周長滿青苔的石壁，心中嘆氣，這個小丫頭果然是年紀小，將得了風寒的放在這樣的環境里，是生怕死得不夠快嗎？但是朱砂沒有時間多想，強撐起子，扶著石壁慢慢地走了出去。

走到口，太照在上，朱砂方才覺得好了一些，一低頭，發現石口長著一叢深綠紫的植，朱砂心想，死了就死了吧，死得快些折磨，要是僥幸活了下來，那麼以后不論多麼艱難痛苦也不能浪費撿來的這條命。

朱砂似是豁了出去，用盡力氣抓起紫葉拼命往里塞，辛辣的味道從口中炸開，朱砂淚流滿面，但不知是哭了還是只因為辣味被嗆住……

多年后朱砂已經知曉當初救了自己一命的紫葉偏還就是治療風寒的紫蘇葉，回想起這一天，辛辣的味道記憶猶新，但仍然不知道自己當時真的是哭了還是嗆著。

就好像很多人痛苦久了，反而就不知道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