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墜落》第4頁

“怎麼了?”

“這你還不懂麼,陸家就一個兒子,那麼大家產以後可都是給那兒子的,傻子才會讓親爹娶個窮人回來。”

……

樓道裡的燈壞了。

周挽黑上樓,鑰匙對著鎖孔杵了好一會兒才打開。

。”

“誒。”白發蒼蒼的老人正在廚房,笑得慈祥,“挽挽回來啦。”

周挽將書包撂在桌上,跑進廚房:“,都說了讓您早點休息的。”

“我給你燒碗餛飩。”笑著拍拍手背,“喏,好了,都浮起來了。”

“我來盛吧。”周挽拿出碗,盛了餛飩到外面桌上。

將書包裡的藥拿出來,又倒了杯溫水:“您先吃藥。”

“誒。”

周挽坐下吃餛飩,看著坐在對面吃了藥,又見不停撓著皮

“又了嗎?”周挽問。

尿毒癥的癥狀之一,皮會乾燥瘙

這在上表現得極為明顯。

手臂本就乾燥,又被抓得白白一道道皮屑,泛起顆粒的麻麻的紅點。

周挽迅速吃掉最後一個餛飩,拿來藥膏。

“我自己塗就好。”說,“你去休息,明天還上學呢。”

“我給您塗完就去睡。”

周挽將冰涼的藥膏抹在手臂上,躬著細致地塗抹開,又吹了吹,“還嗎?”

“不了。”笑著說,“快去洗個手睡覺。”

周挽知道,那藥膏若是真那麼靈,就不會得連續好幾晚睡不著,手臂還被抓破了好幾皮。

臥室隻點了一盞燈。

周挽拿出作業,周末忙著打工和去醫院,還有些卷子沒寫。

寫著寫著,腦海中又浮現出剛才街上那一幕。

耳邊是隔壁房間的咳嗽聲,從肺底咳出來,每一下都那麼沉,像是要將五髒六腑都嘔出來。

鼻間嗅到的則是這雨天獨有的味。

一個突兀的、暗的念頭突然周挽腦中——

如果,讓郭湘菱結不了婚呢?

不,不止是不能結婚,還要讓離開陸家,不能那些榮華富貴。

背叛了爸爸,拋棄了自己,對見死不救,憑什麼心安理得地

周挽對郭湘菱是有恨的。

平日裡還好,只有在疲憊的深夜,這些恨就如深淵谷底的藤蔓,裹著黑氣,將那顆心臟全部纏繞起來。

時至今日,依舊記得爸爸三七忌日那天。

鄰居都來吊唁、幫忙,盡可能地多給吊禮錢。

那天大家疑問,你媽媽去哪了。

郭湘菱一天都不在。

直到深夜。

周挽拉開窗簾,看到樓下一個男人送回來,兩人笑得眉眼舒展,談甚歡。

郭湘菱回來後直接從櫃拿出了行李箱,將服都裝進去。

周挽推開的臥室門,這間從前父母的臥室,站在門口看著自己母親,難以理解地問要去哪。

郭湘菱隻說,挽挽,我要出去幾天。

周挽卻仿佛明白過來,死死拽著郭湘菱的拉桿箱,哭著求著讓別走。

那個十歲的小孩,剛剛失去了父親,對母親的離開驚懼不已,將自己卑微到塵埃裡,死纏爛打,哭鬧糾纏,嗓子都啞了,都在地板上得生紅。

曾經的周挽那樣乞求挽留過郭湘菱。

但並沒有阻止離開的步伐。

周挽幾乎是沒有知覺得在紙上一筆一劃用力寫下三個字——

要怎麼做才能報復

接著,周挽又在紙上寫下另三個字——

陸西驍。

*

“挽挽。”顧夢從前桌轉過,“理卷子做了嗎?”

周挽:“沒有,你哪題不會?”

“我都不會。”馬上就要檢查作業了,顧夢隻想盡快抄一下,又偏頭問周挽同桌,“薑彥薑彥,你做了沒。”

一旁薑彥推了推眼鏡:“沒有,過段時間就是理競賽了,胡老師說我們只要做競賽卷就行。”

顧夢撇了撇:“哦。”

轉回去,又去找別人要卷子。

薑彥問周挽:“你準備好競賽了嗎?”

周挽搖頭:“不是還有一個月嗎。”

“一個月很快的,一眨眼就過了。”薑彥手裡轉著筆,“我有點張,這次競賽如果能功衝進全國賽的話,就有希拿到華清大學夏令營的門票了。”

周挽對他笑了笑:“加油,你績這麼好,肯定可以的。”

薑彥看著,詫異道:“你不張?”

“我還好。”

“現在靠分上清大太難了。”薑彥說,“難道你以後不想考嗎?”

周挽翹了翹,溫吞道:“我沒仔細想過,順其自然。”

薑彥則搖頭道:“周挽,在國華清大學不是別的什麼學校能比擬的,考上清大就能有更輕松的未來。”

周挽沒說話,側頭看向窗外。

藍天白雲,天高地遠。

就像廣闊無垠的未來。

的未來呢?

周挽想象不來。

就像一隻羽翼漸鷹,原本是該屬於高空的,自由自在,如今卻被一無形的線牽製,飛不遠,也飛不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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