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霧之城:角落的與真相》第 16 節 皇城妖話

父皇以和親的名義,將我嫁給了南楚的皇太子。

但嫁過來我才發現:

整個南楚的皇宮,除了那位皇太子,其他人,已經都不是活人。

在嫁到南楚之前,我對這個國家知之甚

只聽說南楚的國力遠不如我們,加上熱衷禮佛的南楚皇帝登基的二十年里,一直奉行止戰養民的政策。

所以誰也沒有想到,永安三年的那個初夏,七千楚軍,如無人之境般連破我魏國十五座州郡。

離大魏的都城京越越近。

起初尚不以為然的父皇,開始焦急地調兵遣將。

但是,七天后,名震天下的驃騎大將軍率領十萬銳魏軍在龍門關全軍覆沒的消息,再次震驚朝野!

丟了一條胳膊的驃騎大將軍,回到京后,整個人就像是失了魂魄一般,一句完整的話也說不出來。

他,活著回來的幾千名潰卒,也大都和他一樣。

這群本該視死如歸的人,好像去的不是龍門關,而是鬼門關。

他們宛如遇見了比死亡更可怕的東西。

不過,攻破了龍門關后,楚軍卻沒有再推進半步。

不久,他們的統帥送來一封信,

信的落款,是大楚兗國公蕭慶之。

這也是人們第一次知道楚軍統帥的名字。

而信的容,則是提出了議和的條件——

要魏國的德寧公主慕容雨,嫁給楚國的皇太子,蕭景。

對,就是我。

本來甚至已經打算殉國的父皇,如蒙大赦。

在收到蕭慶之信件的第二天,就將我送進了龍門關,陳慶之的軍營。

次日,我們便拔營南下,前往那個我完全陌生的國度。

陪伴我的屬于故國的東西,除了幾大車嫁妝外,只剩下一同護送我南下的大魏右將軍,裴靈山。

我聽說過南楚的皇太子蕭景。

提起他,人們會說他繼承了他那位早逝的母親傾城的容貌;

會說他從小就展出了驚世的才華;

也會惋惜他年多病,子骨差,都不知道能不能熬到即位的那天。

想到這里,我不僅擔心,楚國指名道姓地讓我嫁給蕭景,不會是信了什麼偏方,要抓我回去當藥引,給那個蕭景延年益壽吧?

想象著我的結局可能是被殺了熬藥,我便忍不住小聲哭泣,

雖然我哭得很小聲,但車窗外的裴靈山還是能聽到。

他的耳朵和他的心思一樣敏

然后,他就開始哼起一首不知道在京流傳了多年,《折楊柳》的曲子。

邊的人都知道,從小,我就哭。

但只要一唱這首歌,我就能自己緩和下來。

于是,一如之前無數次那樣,我焦躁的心開始漸漸平緩下來。

路上,蕭慶之沒有再來找過我們,他們總是和我們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很奇怪,他和他的軍隊,看起來都像木頭一樣沉悶。

但就是這樣一群人,差點毀掉了父皇和他的江山。

六月十五日,我們抵達了楚國的都城建業。

我記得之前宮人們說,楚國是魚米富庶之地,都城建業的文之盛,甚至要遠蓋京。

可很奇怪,我看到的建業城,似乎不是這樣的。

整座城空的,雨綿綿,街上沒有嚷的商販,水面也沒有游玩的畫舫。

是因為一直下雨,大家都躲在家里不出門嗎?

皇宮和建業城一樣空的。

負責接待我們的一位宮人說,由于建業城全城都信佛,所以每月十五日是齋戒的日子。

這一天不僅不能吃飯,還要統統待在自己的屋子里不能出去。

就連皇帝也不例外。

對這個風俗,我和裴靈山都覺得有些奇怪,倒也沒有多問什麼。

等到第二天,我們終于在太極殿看到了端坐在垂簾后的楚國皇帝蕭維。

他和蕭慶之一樣沉默寡言。

裴靈山代替我,禮節地和蕭維對談了幾句后。

我便被安排住進了后宮一座臨春殿的院子。

裴靈山告訴我,十天后大婚的時候,我就能見到蕭景了。

他說這話的時候,臉上有些落寞。

我知道,如果我沒有嫁到南楚,娶我的人,或許本該是他。

我沒想到,蕭景的子骨居然差那樣。

他確實有著一張我從小到大見過的所有男人里,最為俊秀的臉。

但這個俊的男人,卻連走路都得靠別人攙扶。

他幾乎是全程被兩個宮人架著,才勉強和我完了一系列拜堂的步驟。

但即便如此,那些叩頭,俯作,他也做得無比吃力。

一系列禮儀做完,蕭景已經滿頭大汗。

在我眼里,他就像是一個致卻又易碎的瓷娃娃。

我一直擔心他哪個作過大,今晚的婚禮就要變他的葬禮了。

不過,滿堂的大臣賓客,皇帝皇后,好像都沒有察覺到蕭景的痛苦。

他們一直在喝酒,一直在大笑, 笑到讓我覺得是不是,多有點不自然?

也許是我的錯覺吧。

婚宴結束,宮人們抬著轎子,將我和蕭景送了東宮。

闔上門,我攙扶著蕭景坐到床上。

讓他在床上躺好后,又幫他理了理服,提前扮演好一個好妻子的模樣。

蕭景忽然開始咳嗽,他咳得越來越厲害,沒幾下,居然有一些角滲了出來。

我忙拿絹帕替他拭,他尷尬地笑了笑,然后忽然開口說道:

「嫁給我這樣一個人,你怕不怕?」

我看著他的眼睛,不知道為什麼,一直以來的那子恐懼竟然了很多。

雖然他看起來確實像是半截子要土的樣子。

但我總覺得,他比他的父皇和母后,還有外面那群賓客們,要看起來正常得多。

于是我搖了搖頭。

蕭景忽然笑了,雖然看起來,像是在苦笑。

他說道:「你看起來倒也不傻嘛。你確實不用怕我,畢竟,我還是個活人。」

活人?他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被他這句話說得有些發蒙,不由皺了皺眉。

蕭景接著說道:

「你不該怕我,但你應該怕這皇宮里,除了我以外的所有人。」

「因為他們,都已經不是活人了。」

我呆呆地看著他。

「你不信,是嗎?」

我該信嗎?我也不知道。

其實,自從踏進建業城開始,那種莫名的不安就一直縈繞在我邊。

那七千名楚軍,那坐在垂簾后的皇帝,還有這座城,這座皇宮,都不對勁。

可我萬萬想不到,唯一正常的,居然是我要嫁的這位皇太子。

「不,不是活人,那,那是什麼?是鬼嗎?」

「不是鬼,但我也不知道,那到底是群什麼妖。」

蕭景嘆了口氣,他仰靠在床上,轉頭看向我,臉上有一種說不出的落寞。

被他這麼看著看著,我再也忍不住了,眼淚開始撲通撲通往外流。

沒辦法,這一路,我實在憋了太多委屈。

為什麼父皇想都不想就把我嫁來南楚?

為什麼我大婚的時候,邊一個親人都沒有?

為什麼我的夫君是個連走路都要人攙扶的廢人?

低頭哭著哭著,我忽然覺一只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

蕭景這家伙,居然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了我面前。

等等,你能自己站起來?我不可思議地看著他。

「不演,就沒辦法騙過他們。」

面前的這個男人看著我,眼神里一掃之前的羸弱與病態,簡直就像換了個人。

「別哭了,明天開始,這出戲,你就得陪我一起演了。」蕭景說道。

但我眼淚還是一個勁兒往外流,不好意思,我這人淚腺天生發達。

「盼來春去,盼來舊燕銜新泥。」

「盼來秋盡,盼來冬雪枝低。」

「楊柳折盡,不知何日是歸期。」

耳畔忽然傳來悉的《折楊柳》,我抬起頭,又一次不可思議地看向蕭景,他怎麼會唱這曲子?

而且比起裴靈山那有些不在調上的聲線,蕭景唱得,要更像是我記憶里的旋律。

他唱完,臉上有些尷尬。

「這是我唯一會的一首你們魏國的歌謠,不知道有沒有唱對。」

我低下頭,不說話,但眼淚已經慢慢止住了。

蕭景看著我,笑了起來,笑得我有點尷尬。

他說:「你知道嗎?現在的皇后不是我的生母,我的生母出生后沒多久就去世了。人們說以前會好多歌,這首你們魏國的曲子,就是生前最唱的歌。大概是從小就唱給我聽,所以長大后,我就對這首歌格外親近。」

我看著他,輕輕說:「這首曲子,也是我母親在我年時常常唱來哄我的。」

而我的母親,也早早就去世了。

兩個世差不多的人,居然被命運就這樣安排在這座深宮里。

該說是緣分,還是造孽呢?

「為什麼,為什麼那群妖要我嫁過來?」

「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們在等的東西是什麼。」

「是,是什麼?」

「你和我,將來生下的第一個孩子。在生下這個孩子之前,我們應該都不會被殺死。」

聽到要生孩子,我的臉一下子又紅了。

但聽到蕭景說出后半句時,我的心又升起一陣抑。

「那我們,該怎麼辦啊?」我小聲說道。

「你放心,我不會讓它們如愿的。」

「我會讓它們知道,沒殺死我蕭景,是他們最大的敗筆。」

南楚的皇宮里,從早到晚都佛香彌漫,煙霧繚繞。

這種佛香的味道很特別,

我在北方的寺廟里聞到的佛香,似乎都不是這種味道。

我問蕭景,你們南楚的佛香是拿什麼做的?怎麼覺并不是傳統五香里的香味。

蕭景搖搖頭,告訴我,他也不知道,這是它們來到皇宮后才開始燒的香。

我問,那以前你父皇禮佛時不燒香嗎?

蕭景說,什麼禮佛,那都是故意做出來麻痹你們魏人的幌子。不裝作整天青燈古佛伴余生的樣子,你們魏人又怎麼會對我們放心?

我苦笑一下,換作之前,我多半會被這個驚到。

但和新婚之夜,蕭景對我講述的那些皇宮驚變比起來,

它又實在微不足道了。

蕭景說,驚變,開始于兩個月前。

那是一個雨夜,他的父皇忽然被宮人們發現,死在了自己的書房里。

被分了幾塊,散落在房間里,墻上歷代名士的書畫上,濺滿了污。

他的母后趕到后,第一反應是宮中進了刺客。

于是一邊命人收斂佛皇帝的尸骸,一邊將書房外,聲稱什麼異響也沒聽到的侍衛們全部拿下問罪。

當時,蕭景聽到消息,也以為是侍衛們玩忽職守。

但后來發生的一切才讓他明白,這本不是侍衛們的過錯。

皇七弟蕭慶之被急調到宮中,帶領幾百名軍連夜搜捕刺客。

與此同時,佛皇帝的尸骸被收斂進棺槨后,停放到了太極殿。

雖然是橫死,但按照祖制,蕭景必須在那晚替父守夜。

子時,雨下得更大,天空接連劃過數道閃電。

太極殿燭火搖曳,母后和兩名妃子,還有蕭景,

以及大總管司馬平一起,圍坐在棺槨四周。

當棺槨第一次發出悶響時,蕭景還以為那是外面的雷聲。

可那悶響越來越大,明顯是棺槨里面有什麼東西。

接著,棺蓋被什麼東西猛地推開。

總管司馬平上前查看。

卻在下一刻,被一雙從棺材里出的手,一把抓住了腦袋,然后拖進了棺材。

司馬平的手撐著棺槨的外沿,掙扎了幾下,便不了。

接著,本來已經四分五裂的佛皇帝,從棺槨里站了出來。

他環視著殿下的幾個人,在他們驚恐的目中說道:「看到朕,不該跪下來嗎?」

蕭景說,他只看了自己死而復生的父皇一眼,心便被一種巨大的恐懼給完全籠罩。

心清楚,現在正從棺材里爬出來的這個人,絕對不是自己的父皇。

但不知道為什麼,聽完他說的這句話,自己還是忍不住膝蓋一,俯跪了下來。

他跪拜在地上,頭不敢抬起,只覺那個不知道是什麼的東西,慢慢從自己旁走過。

耳畔隨即傳來母后和另外兩個嬪妃的尖聲。

但他連抬頭看一眼的勇氣,居然都沒有。

不知道過了多久,那種抑了全,讓他彈不得的恐懼才逐漸消散。

蕭景巍巍地爬起來,才發現母后和那兩個嬪妃都已經倒在地上,臉上完全沒了

與此同時,殿的蠟燭已經不知道什麼時候,全都滅了。

而殿外則傳來凌的腳步聲,以及此起彼伏的哀號。

蕭景看著在大雨中陷一片混的皇宮,心宛如一團麻。

這時,一道閃電再次落下,照亮了黑漆漆的大殿。

蕭景轉過頭,看到那個本來應該已經被佛皇帝殺死的司馬總管,正站在大殿的棺槨旁,用一雙惻惻的眼睛,面無表地看著自己。

旁也傳來聲響。

只見倒在地上的母后和那兩個嬪妃,正地一點點,從地上爬了起來。

蕭景告訴我,在那之后,整個建康宮,包括蕭慶之,都被變了那種半死不活的妖怪。

唯獨他蕭景被留了下來。

目的,就是為了迎娶我,然后誕生一個孩子。

雖然不清楚它們為什麼需要那個孩子,但蕭景有種預

當那個流著我和他骨的孩子一旦被生下來,事將會更加無法收拾。

那時,就不僅是這座建業城,南楚和我們大魏,全天下的蒼生,都要陷萬劫不復之地。

不過,蕭景的毅力也確實讓我震驚。

要是換作我,是和它們待上這麼久,我怕是已經瘋了。

但蕭景居然還在籌劃著,向它們復仇。

蕭景告訴我,他會選擇外兩條線。

對外,不久裴靈山就要返回大魏。

所以必須先得想辦法讓裴靈山進宮,把宮中發生的一切告訴他,然后讓他在回去的路上,務必繞道去一趟江州。

那里,駐扎著岳王蕭怡和他的十萬大軍。

這是目前南楚實力最為雄厚的一支部隊。

裴靈山需要將一封蕭景親筆寫的給岳王,信里會讓他于七月十五,進京勤王。

之所以選在七月十五這天,是因為蕭景發現,每月十五的月圓之日,這些妖的行力會明顯變弱。

那一天,佛皇帝甚至會整日待在自己的書房里不出來。

而對,則需要繼續調查這些妖的來歷和真實目的。

他這麼一說我才明白。

怪不得初到建康宮,那些妖說要弄什麼齋戒。

原來這就是它們的弱點。

但我也好奇,既然蕭景平時都裝作也不能,這些報都是誰幫他打探來的。

蕭景眨眨眼,笑道:「在這個皇宮里,演戲的,可不只是我一個人。」

他話音剛落,窗戶外面忽然傳來匆匆的腳步聲,

蕭景忙示意我不要說話,然后又大聲咳嗽了幾下。

不久,一個人影映在了窗紙上。

一個尖細又蒼老的聲音,也在這時傳了過來:

「傳皇上口諭,宣太子妃,慕容雨書房覲見。」

面前這個人,恐怕就是大太監司馬平了。

我吃驚地看向蕭景,蕭景似乎也對自己的假父皇這麼快就要召見我,略吃驚。

他隨后輕輕握了握我的手,安我沒事,

然后在我耳邊輕輕說:「別怕,在誕下子嗣之前,它們不敢傷害你。」

雖然蕭景說得很有道理,但看著門外那死人般一的司馬平,我還是心忍不住怦怦直跳。

蕭景示意我出去,免得讓司馬平生疑。

于是我推開門,而司馬平這才欠往后退了退。

「太子妃,這邊請。」他說著,便轉往外走,

我回了一眼屋里的蕭景,只聽到他又開始不停咳嗽起來。

越往書房的方向走,那佛香的味道就越濃。

司馬平幫我推開書房門的時候,這濃烈的味道差點將我嗆出眼淚。

「你來了?」

「蕭維」站在一個案幾后,淡淡地說道。

這是我第一次離這個假皇帝如此之近。

這對父子長得確實很像,只是比起蕭景,他臉上有一種說不出的違和,就像是戴了一張面

司馬平隨后在我后關上房門,房間里瞬間只剩下我和「蕭維」兩個人。

哦不對,應該說是一人一妖。

我心里開始忍不住張起來。

「還習慣我們南楚嗎?」他問道。

我點點頭,才想起進來后還沒行禮,忙要俯,他卻擺擺手止住我的作。

「你過來。」他沖我招了招手。

我小心翼翼地走到他跟前,抬頭向這個不知道是什麼妖的假皇帝,心里忍不住怦怦跳。

但眼神剛和「蕭維」對上,我便忽然有了一種天旋地轉的覺,似乎也跟著變得綿綿的。

「你怎麼了?」我聽到「蕭維」的聲音,但又覺這聲音無比遙遠。

我想說我好像要暈了,但一個字也說不出。

周圍忽然變得莫名起來,我看到書房正中懸掛著前朝書圣的筆墨,但黑幽幽的墨水忽然變一般的紅,甚至開始滴滴答答地向下流淌。

左側墻上掛的神駿圖,那些馬也猛地活了過來,它們雙眼通紅,開始在畫卷上互相撕咬。

怎麼回事?

然后,然后就是這個假皇帝「蕭維」,

我看到他的眼睛在不停閃著綠芒。

我看到他忽然張開,有什麼東西從他了出來,像條蛇一樣將我纏住。

我的裹住,心里一陣惡心,然后眼前又是一黑。

再然后,我發現自己還是好端端地站在書房里。

周遭好像什麼變化也沒有發生,而「他」也依舊像之前一樣,面無表地站著。

「你怎麼了?」他又問道。

我扶著頭晃晃腦袋,說道:「兒臣,似乎有點不舒服。「

是這屋里的佛香,讓我產生了幻覺嗎?

「所以,這是你們還沒有圓房的原因嗎?」

「啊?」我心里一驚,不知道他是怎麼得知我和蕭景還沒有圓房的?

「這是大事,拖不得。」他的聲音抬高了一些。

「兒臣,兒臣知道,兒臣許是有些舊疾犯了。」說到這個,我忽然想到,何不干脆

順水推舟,讓佛皇帝把裴靈山招進來。

「隨兒臣一起來的裴靈山,他知道我的舊疾,他,他上有些從兒臣故國帶來的藥。」

「既然這樣,司馬平,你就傳他現在過來吧。」

司馬平在屋外聽到,喊了聲「諾」,便朝外走去。

而我則多有些意外,這個假皇帝居然答應得這麼痛快。

等到司馬平走遠,他忽然又對我說道。

「下到螻蟻,上到萬民,天地萬存在的意義,不過是一代又一代的延續。」

「繁衍,是我們自誕生起就要背負的使命。」

假皇帝再次看向我,我不敢直視他的眼睛,微微低下頭。

他不再說話,只是讓我在一旁等待。

我心里忍不住犯難,難道是讓我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見裴靈山?

不行,待會兒還得想想,怎麼讓這個老妖答應裴靈山跟我一起去東宮才行。

正想著,外面再次傳來腳步聲。

是司馬平帶著裴靈山過來了。

他們怎麼這麼快,難道,裴靈山這些天也住在宮里?我居然一點也不知道。

「陛下,裴靈山帶到了。」

司馬平站在門外說道,隨后,我看到一個人抬腳進了屋。

大魏的右將軍,父皇曾稱之為年輕一代最杰出的將才裴靈山,以和那些妖一樣僵呆滯的眼神看著我。

我終于明白,假皇帝為什麼會答應得這麼痛快。

裴靈山,已經和它們一樣了。

如今的裴靈山自然不可能知道我在裝病,但他依舊木訥地表示,會回去找一下我需要的藥材,然后親自送到東宮。

在裴靈山走后,假皇帝便讓司馬平也送我回去。

臨走的時候,他又用那種聽起來似乎格外沉重的語調對我說:

「記住我對你說的話。」

回去的路,似乎比來時還要長。

司馬平在走到東宮門外便退下,我獨自回到院子里,卻發現一個人也沒有。

一種不安瞬間涌上心頭。

我跑進正殿,發現離開時還躺在屋里的蕭景已經不見了蹤影。

他為了裝病,不可能自己出去,那必然就是被誰給帶走了。

是因為「蕭維」知道我們并沒有圓房的事,所以對他心生了懷疑嗎?

現在裴靈山也變了那樣,如果他再出了什麼事,我又該怎麼辦?

漸晚,蕭景依舊不見回來,外面香霧繚繞,

在這靜得可怕的環境里,忽然響起了一陣沉重而呆板的腳步聲。

我最初以為是蕭景回來了,但隨即就想到,那不可能是蕭景,而是裴靈山。

已經同樣變了怪的裴靈山。

他之前說過要來給我送藥材。

可現在的裴靈山,我又怎麼敢見?

不一會兒,他的影出現在了窗戶外,我聽到他的手,開始機械地一點點拍打窗欞。

我害怕地閉上眼,淚水又一次不爭氣地向外流。

但這時,裴靈山敲打窗欞的節奏發生了變化。

忽輕,忽重,看似凌,卻好像又有跡可循。

我慢慢聽,漸漸地我發現,

裴靈山手指敲的,似乎是《折楊柳》的節拍。

他難道沒事?

我走到窗戶前,小心翼翼地將窗戶打開一個

我看到站在外面的裴靈山退到了院子里,然后沖我眨了眨眼,轉瞬便又恢復到了那個面無表的樣子。

他居然真的沒事!

我忙打開門,喚他進來。

等裴靈山進來,門被完全關上,他臉上那種近乎毫無生氣的表才徹底失去。

那個悉的裴靈山,回來了。

裴靈山進到屋里,我忙問他到底怎麼回事。

他笑道,堂堂大魏右將軍,怎麼會這麼容易就被打敗?

說完,他攤開手,在他掌心躺著一只像是水蛭一樣的蟲子,通呈黃兩側延出許多須狀的東西,就像是,蜈蚣的腳。

裴靈山說:「那妖殺了人后,這種臭蟲就會從傷口鉆進去,末將親眼看著手下的幾個虎衛就是這麼死了以后,又從地上爬了起來。好在末將靠裝死騙過了它們,等這蟲子鉆進末將里后,我又把它給揪了出來。」

我難以想象裴靈山從傷口里拽出這蟲子,需要多大的勇氣。

裴靈山倒是表輕松地說道:「不過,裝了這麼多天,末將倒是發現了一個關于這群妖。」

「什麼?」我忙問道。

「公主,你可知道這皇宮里的佛香,為什麼從早到晚一直都點著嗎?」

我搖了搖頭,裴靈山便繼續說道:

「其實末將了幾佛香,掰開湊近聞了聞,發現這就是尋常佛香,但公主之前也一定覺

得,這佛香味道和尋常佛香并不一樣吧。其實,這不是香的問題,而是這座皇宮里,還有一個更大的味道,它和佛香混雜在了一起,才變了這種說不出的怪味。」

「這個味道,就是尸臭。」

裴靈山本來在侃侃而談,看到我聽到尸臭二字后臉唰地變白,忙請罪道:「公主,如果您覺得驚,那末將就先不說。」

我皺著眉,搖了搖頭,讓他繼續說下去。

裴靈山說:「尋常人聽到尸臭,定會害怕。但末將長年在戰場上廝殺,知道這尸臭不過是因為尸發生腐爛后的味道。所以末將以為,皇宮里點的香一日甚于一日,這也說明,即便這些怪蟲子控制了這些人的尸,但尸終究還會腐爛,只是腐爛的速度遠遠慢于尋常尸。「

我問道:「那,裴將軍,你的意思是?「

裴靈山道:「末將認為,雖然眼下它們難以對付,但時間一久,它們終將和尋常尸一樣,化作朽木塵埃。」

我心中一,裴靈山的發現,某些地方倒是能和蕭景的說法對上。

這些面無表的人,本質上其實都是這種怪蟲所控制的尸

它們雖然能延緩尸的腐爛,但卻無法讓阻止尸完全不腐爛。

那麼確實正如裴靈山所說,時間一到,這些妖就不攻自破。

于是我忙將蕭景告訴我的事,也對裴靈山說了一遍。

隨后,我忽然想到蕭景之前說過的信,于是在床上翻找了一下,

果然在幾層床褥下找到了一封標注給岳王的信。

裴靈山接過信,暗自思索了片刻,道:「看來它們的目的,就是要公主陛下和蕭景誕下皇子。只是末將也猜不它們要這皇子做何用,但末將以為,尋常尸腐朽殆盡,大約需要一月時間。皇宮里的這些妖,怕也是等不了太久了。「

我說道:「難道是說,有了皇子,它們就可以放棄現在蕭維和皇太后的尸,轉而移接到我和蕭景上?再等到皇子長大,又可以廢棄掉我和蕭景的尸,轉而……」

我想到「蕭維」最后說的那幾句話,繁衍。

難不,它們是打算借宿在南楚皇室的脈里,一代一代繁衍下去?

想到這里,我不僅渾一冷。

但我又想到,如果只是為了借助蕭氏一族的統繁衍,那麼為什麼一定用蕭景的脈呢?蕭氏在外的宗族也不,比如那個岳王,把他召進宮,以蕭維的名義禪位給他不行嗎?

我把我的想法和困提給裴靈山,裴靈山也搖搖頭,說道:

「非我族類,這些妖到底在想什麼,怕是一時半會兒也捉。但眼下楚國太子也不知所蹤,公主,如果信得過末將,末將愿意先護你回大魏,這里實在太不安全。」

我看著裴靈山,我毫不懷疑以他的能力,應該能將我平安帶回去。

可是,蕭景怎麼辦?

想到這,我拍了拍裴靈山的肩膀,說道:「裴將軍,就算我逃回去,他們就不能再攻一次我們大魏,把我再搶回去嗎?要知道,父皇這次,可是幾乎已經無兵可用了。我覺得,你就照蕭景說的,把口信帶給岳王。我要在這里,留著等蕭景。「

裴靈山還在勸我,

但我卻告訴他:「裴將軍,我已經不是大魏的德寧公主了。我慕容雨,是南楚的太子妃,蕭景的妻子。」

裴靈山走后大約兩個時辰,蕭景終于回來了。

只是,他是被兩個宮人架著回來的。

那兩個宮人什麼話也沒說,將蕭景放下就走。

我攙扶著蕭景走到床上,發現他渾是汗,發白,閉著眼不停說著胡話,

就像是到了巨大的驚嚇。

一直到后半夜,蕭景才慢慢醒過來。

我喂他喝了點水,他才慢慢告訴我事的經過。

原來我和他是被「蕭維」和「皇后」分別被去試探的,

皇后質問蕭景,「我」是不是已經知道了這座皇宮的

在「蕭維「那里,我也約知道了這群妖們,似乎有某種能夠奪人心魄的能力。

雖然蕭景外表看并沒有什麼實質的傷,但神上一定已經了很大的折磨。

只是他反倒笑了笑,安我,告訴我別慌,說「皇后」那邊所幸最后并沒出什麼岔子。

我將裴靈山過來的事告訴了蕭景,蕭景本來有些繃的神,頓時似乎松了一口氣。

他說道:「我信任裴將軍的本事,岳王那邊多半無虞。接下來只需再等一個月,是是敗,就在那一天了。」

我坐到他旁,問:」如果我們還未圓房,它們會放過我們嗎?」

蕭景說道:「一個月而已,總能想辦法拖下去。「

聽到這話,我忽然試探地問道:「或者,我們,也可以不用再裝下去?反正即便我懷上,也要八九十個月才能誕下子嗣。「

蕭景聽完,眉頭稍微皺了皺,他說道:「雨,你不需要犧牲自己。事之后,我會將你完好如初地送回魏國!」

聽他這麼說,我反倒心里生起一氣。

我瞪著他,問道:「蕭景,如果我是你正常娶過來的太子妃,你會喜歡我嗎?」

蕭景聽到這話,臉漸漸變得有些紅。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說道:「雨,你是我見過,最好看的姑娘。「

我一把抓住他的手,說道:「那你還要跟我一直相敬如賓?」

蕭景抬了抬眉:「不然呢?」

我吹滅屋里的蠟燭,低頭在他耳邊輕輕說:「可我不許。」

十一

十天后,裴靈山啟程離開建業城。

好在一直到他離開前,那些妖都不知道裴靈山并沒有被它們給同化。

此后,我又被假皇帝宣召了一次。

雖然我不清楚他用了什麼方法,但這一次,他似乎對結果很滿意,沒有多問什麼就又讓我走了。

看他的反應我知道,我確實已經懷上了蕭景的骨

而結合之前裴靈山留給我們的信息,蕭景又對這些妖的特點做了進一步的推斷。

他覺得,也許只有占據他父親的那個妖才是有意識的,而這些水蛭一般的蟲子,或許都被最大的那個妖控制著。

否則,裴靈山殺掉了一個蟲子,他手下那些同樣被寄生的虎衛不可能沒有察覺。

所以換句話說,要打敗這些妖,也許只要殺死寄生在他父皇的那一個妖就夠了。

于是蕭景和我商量,七月十五那天,假皇帝一定會待在書房控他的這些傀儡。

王在外率兵攻城,吸引蕭慶之他們的視線。

而我們就干脆去把書房從外鎖上,將他燒死在里面,點火焚宮。

只是離七月十五日越來越近,我卻沒來由地越發張起來。

我擔心能不能順利將消息帶給岳王,也擔心在這中間,再出什麼岔子。

不知道是不是我過于敏,我總覺得一切,好像并不會像我想象中的那麼簡單。

七月十二日那天,這種不安越發強烈。

因為我忽然覺察到,宮中的侍衛,宮人,都了很多。

這麼多人一下子消失,總像是有什麼大事要發生的樣子。

蕭景顯然也對這個變故到意外,但他還是要我裝作什麼也不知道的樣子。

可七月十四日這天一早,那份不安,還是應驗了。

那天,天還未亮,司馬平就來到東宮。

宣稱今日皇帝早朝,太子與太子妃均需覲見。

自古以來就沒有太子妃也要上朝的慣例,

他這麼說我就明白,多半是出事了。

此時天尚未亮,太極殿上還點了一圈蠟燭。

蕭維和他那一干僵尸般的文武百已經等在大殿上。

沒有人說話,氣氛說不出的凝重和詭異。

我和蕭景來到殿下,有些無所適從。

蕭景向坐在大殿上的蕭維行禮。

蕭維卻一句話也不說,面冷峻鐵青,只是死死地瞪著蕭景。

向蕭景,他正被兩個宮人架著,此刻,對這個假皇帝的沉默也有些不知所措。

他再次說道:「父皇今日召見兒臣,是想說什麼嗎?」

蕭維還是不說話,這時,大殿外忽然傳來沉重的腳步聲。

我轉過頭,看到一個穿著黑盔黑甲的士兵快步跑向大殿,一進大殿便俯首拜道:

「啟稟圣上,兗國公蕭慶之已于昨夜率兵攻破江州城,叛臣岳王蕭怡已伏誅,大息之日后將班師回朝。」

坐在殿上的蕭維點了點頭,然后忽然抬手一指蕭景,一字一句地說道:

「將,他,拿,下。」

那一群方才還如同枯木般也不的文武百,忽然轉過

朝著蕭景和我靠了過來。

蕭景一把推開架住他的兩個宮人,接著猛地一推我,大喊道:「跑!」

他話音剛落,后的一個武將便出刀,朝他后背猛地劈下。

他被砍倒在地上,還想爬起來,其他大臣們卻紛紛繞過我,朝蕭景圍了上去。

我聽到刀劍砍在上的聲音,我聽到那群圍攏的妖中間,蕭景痛苦的

難道從一開始,蕭景就本沒有瞞過它們?

是啊,我早就該想到了。

它們先前不肯打草驚蛇,只是為了讓我能和蕭景順利圓房吧。

現在,我已經懷上了蕭景的骨

所以對他們來說,蕭景,已經失去了價值!

我朝假皇帝跪下,苦求他饒了蕭景。

可我知道,這樣做本沒用。

果然,他就像是沒聽到一樣,依舊毫無反應地坐在他的龍椅上。

漸漸地,蕭景的越來越弱。

我轉過頭,看到那些僵尸般的大臣開始慢慢散去,

而他就靜靜地躺在泊中,一也不了。

接著,我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十一

等我再次醒來,發現自己正待在臨春宮,我剛來建業時住的宮殿。

旁站著四五個宮

也許是因為臨春宮的佛香剛點上,上的尸臭味格外明顯。

為首的一個沖我行禮后說道:「從今天起,我們會一直在臨春宮服侍太子妃,直到太子妃為我大楚誕下皇嗣。」

服侍,聽到這兩個字,我忍不住苦笑。說是監視,應該更合適吧。

蕭景生前的話又在我耳邊響起:

「這個孩子一旦生下來,便不僅是南楚的災難,也是天下黎民的災難。」

無論如何,我都不會讓你們得逞。

馬上就是七月十五日,你們最虛弱的時候。

我雖然不能殺你們,替蕭景報仇。

但那時,你們也沒有能力攔住我,自尋短見吧。

哪怕是我死,我也不會讓這個孩子生下來!

時間一點點近子夜,屋的燈已經熄滅。

我能覺到,那幾雙盯著我的目在變弱。

我躺在床上,假意睡著,手卻默默將發簪拔下來,放在了自己的脖頸上。

發簪冰涼的一段抵在嚨上,只要稍稍一用力,我大概就要去見蕭景了。

正當我右手準備用力,將發簪進自己的嚨時,屋外忽然再次傳來響

一個黑影破窗而,那幾個宮聽到響立刻起,但作卻變得無比緩慢,

不一會兒就被這個黑影接連打倒在地上。

黑影將手分別進宮的心臟位置,掏出了那些蟲子,攥在手中碎。

而那些蟲子一旦離開,倒在地上的尸便迅速腐爛,屋里的惡臭更加濃烈。

那個影隨即來到我邊,摘下面罩,是一張完全陌生的臉。

他跪下說道:「太子妃,臣是太子生前侍從顧協,此前一直喬裝藏于那些妖之中。今日早朝未能及時救太子出來,實乃死罪。他日復國,唯有仰仗太子妃腹中,太子這唯一的骨了。太子妃切不可輕生,臣今晚必拼死護太子妃出宮。」

我想到蕭景之前提到,宮中在演戲的人,并不止他一個。

難道這個顧協,就是蕭景生前在宮中,替他收集報的眼線?

可就算帶著我出去又怎樣?

我苦笑道:「你既然是太子生前的侍從,不會不知道那群妖一直惦記我肚子里的孩子吧。只怕我生下這孩子,還不到他登基,便要為那群妖所用了吧。「

「太子妃放心,今日便是那些妖的死日。」顧協說道。

我聽了,又覺得有些詫異,岳王不是已經被剿滅了?

顧協說:「太子妃,先隨在下從道出城避避吧,待會兒城里馬上就要大了。「

我攔住他,問道:「你不說明白,我不會和你走。「

顧協說:「太子妃有所不知,你的父親,大魏的皇帝,已經快要兵臨城下了。」

十二

我父親?他怎麼會派兵過來?

但仔細一想我就明白了。

一定是因為裴靈山將這里的事告訴他后,他覺得,這或許是一個一雪前恥辱的機會。

蕭慶之的軍隊還在江州平叛,15 日一定來不及趕回建業。

而大魏的軍隊卻可以從海路出發,繞過南楚的關卡。

如果順利的話,幾乎無人防守的建業,就將一戰而破。

父皇手里還有三萬軍,他多半是打算在用這三萬軍,賭一把。

顧協要帶我走的那條地道,剛好就位于臨春宮后面。

據說還是蕭景的祖父,南楚的開國皇帝挖的,地道一直通到建業城外的南楚皇陵。

顧協在前面舉著火把探路,不知道走了多久,我們才終于從地道中走出來。

此刻,天已經亮了,遠的建業城,果然傳來了激烈的戰聲。

我爬上皇陵的明樓,遠遠朝建業城的方向看。

建業城外,兩支軍隊正在互相廝殺。

一邊著白白甲,確實是我大魏的軍隊。

而且看樣子,已經占了上風。

只是我有些奇怪,建業不應該已經是空城了嗎?

顧協告訴我,那多半是建業附近剩余的一些駐軍,聞風過來的。

他們可能尚不清楚建業皇宮里的形,只是聽到魏軍過來后,著急來勤王。

不過看況,這些楚軍遠不是魏軍的對手,戰況多半在今晚,就能分出勝負。

顧協對我說,讓我先在皇陵的殿里休息,自己再出去探聽消息。

一等戰事結束,他就會來接我。

當晚

,戰事似乎已經結束。

但直到第二天早上,顧協才回來了。

隨他一起回來的,還有一隊全武裝的士卒,抬著一頂轎子來到皇陵。

他們臉上均戴著白的面甲,自稱是驃騎大將軍的親衛,是負責來接我的。

顧協激地對我說:「太子妃,那個假皇帝蕭維已經被俘了!他現在,就被關在魏軍的大寨里!」

「什麼?」聽到這個消息,我有些驚訝。

那個假皇帝,居然這麼容易就輸了嗎?

「太子妃,現在蕭氏一族的皇親幾乎都已經死了,您肚子里的骨就是南楚唯一的繼承人,萬不可有失啊。我覺得您不如一并北上返回魏國,待產下皇嗣后,再一起回南楚。到時您可以先以太后的份攝政……」顧協還在滔滔而談,我卻覺得頭開始有些暈了。

公主、太子妃,一年后,我難道就要變南楚的皇太后了嗎?

再說如今魏軍已經攻破建業城,父皇興許會直接將南楚的州郡,納自己的版圖。

腹中這個孩子,還會有活路嗎?

只是,我肚子里的孩子,是蕭景唯一的脈,

無論如何,我也會好好生下他。

隨著轎子的一路顛簸,我們終于來到了建業城外的魏軍大營。

在魏軍的大營里,我看到了這次統帥三萬軍攻打建業的主帥,曾經的大魏驃騎大將軍,穆野。

他臉上纏了些紗布,自稱是昨日在戰爭中了些傷。

隨后,我又在囚車中看到了被數條重鎖捆住,并被蒙上了雙眼的南楚皇帝蕭維。

站在這個妖怪皇帝面前,一時間,我竟恍如隔世。

我想提醒穆野,蕭慶之的軍隊還在江州,一旦他們殺回來,就什麼也晚了。

但顧協卻告訴了我一個更令我吃驚的事實——

那就是蕭慶之和他那七千軍隊,都死了。

殺死他們的,是岳王蕭怡的軍隊。

「什麼?」我又一次到難以置信,

要知道當時在朝堂上,「蕭維」的探子明明說的是,蕭慶之已經攻下了江州,岳王已經伏誅了啊。

顧協搖搖頭,告訴我,岳王是在進軍建業的路上遇到了蕭慶之的軍隊。

然后,岳王似乎知道怎麼對付蕭慶之。

他們以「蒙眼火攻」的方式,將蕭慶之和他那七千「活尸」悉數剿滅了。

隨后岳王的軍隊繼續來到建業城,和穆野率領的魏軍撞了個正著。

兩軍隨后在建業城下展開激戰,岳王最終不敵,兵敗被殺。

王、蕭慶之、蕭維,居然就這麼一夜之間相繼覆滅?

蕭景,你的仇,難道算是已經報了嗎?

十六

八月,我們抵達京。

「蕭維」的稱呼,已經從佛皇帝,變了妖皇帝。

父皇已經下令,在八月十五日,也就是妖皇帝妖力最弱的那天,將這個為禍南楚和大魏的妖,正式問斬。

和我想的一樣,當裴靈山返回京,告知了南楚都城建業發生的一切后。

父皇便決定也在十五日這天發兵建業,乘虛而

只是我萬萬沒想到,將蕭景要和岳王里應外合的消息給南楚的,居然是父皇。

而他這麼做的目的,就是為了將蕭慶之的軍隊引到江州去!

在得知這一事實后,我又驚又憤。

萬萬沒想到,害死蕭景的居然是父皇。

我質問他為什麼要這樣背信棄義,他卻說道:「不這麼做,如何將你救出來?」

一時間,竟讓我啞口無言。

至于裴靈山,我在京并沒有見到他。

聽說父皇決定發兵建業后,他就極力反對,因此遭遇了冷落,被父皇當庭罷

似乎現在并不在京了。

八月十五日,妖皇帝被正式問斬。

據說從妖皇帝的腦袋里,也爬出來一只蟲子,被劊子手當場一腳踩碎。

聽到這個消息,我原本心中的疑慮更大了。

難道「蕭維」的妖也只是一只蟲子嗎?

就是那只蟲子,攪了整個南楚的皇庭?

可惜,我沒有到行刑現場,不知道他那只蟲子,和那些寄生在普通尸里的蟲子是否一樣。

只是我約記得當時見到「蕭維」時,他的口中似乎出了一個蛇一般的手。

他就是用那個手,確認了我并沒有孕的。

那個手,只是我的幻覺嗎?

回想起那個手,我心里再度涌現出不安。

不對,我總覺得哪里不對,一切真的這麼簡單,就結束了嗎?

我開始一有空,便不停回想這整個事件。

但當我想得越來越多時,我漸漸意識到,整個事件,確實有一個最大的疑點,一直都被我忽視了。

而那個疑點,是我已經死去的亡夫——

南楚太子,蕭景。

十七

佛香中混雜著尸臭,他會察覺不出嗎?

避開那些妖的雙眼就不會被威懾,他難道不知道嗎?

一旦我懷上孕,他自己的危險系數就會大大增加,那個從小便讀書一目十行的南楚太子,會不知道嗎?

可他在一開始,卻統統都沒有告訴我。

最重要的是,「蕭維」連我有沒有孕都能測出來。

蕭景一直在裝病的事,又怎麼可能瞞過「蕭維」?

而且仔細一想,從一開始,蕭景的計劃就本是百出!

他要如何保證裴靈山能順利將信送給岳王?

他要如何保證岳王在收到信件后一定會發兵?

他要如何保證岳王在擊敗妖皇帝后,不會挾天子自重?

甚至蕭景的整個計劃里,也缺了最關鍵的一步。

以我們的凡夫之軀,要如何殺死「假皇帝「,難道這個假皇帝真的能被燒死嗎?

這個計劃的每一步,幾乎都存在巨大的不確定

除非,除非,他一開始的目的就不是這些!

那麼,難道說,那天大殿之上的蕭景,本就沒死?

我又想到了臉上一直纏著紗布的驃騎大將軍穆野,聽說他自回之后,就稱病在家休養。

難道說,他也已經被那些可怕的蟲子寄生了嗎?

如果是真的,那就說明,那些妖已經來到京了!

而一場比建業更可怕的災變,將很有可能,降臨在京!

可有人會相信我嗎?

父皇,他會相信我嗎?

但如果這不是我在杞人憂天,我又該如何阻止這一切?

看著漸漸已經有些大的肚子,一個想法開始在我心里萌芽,孕育。

那就是回到建業去。

我相信,那座皇城,一定還埋著我不知道的

十八

九月初,我告訴父皇,自己要去北都的避暑宮住幾天。

但馬車剛出京,我便趁機了匹馬,一路南下。

我知道,蕭景的那位侍從顧協,之前跟著我一路來了京。

蕭景若是還活著,會從他那里知道我要去避暑宮的事。也會知道我中途溜走的事

他這麼聰明,一定知道我要去哪里。

我一路騎馬南下,在九月十五日的子夜,終于抵達了已空城的建業。

此時的建業,簡直就是人間地獄。

城外還有尚未來得及理的大片士兵骸,城更是四散落著腐臭的尸,而且看著裝,似乎基本都是建業的百姓。

這些死去的百姓又是怎麼回事?

難道是穆野破城之后下令屠城?

不,絕對不可能。

街上唯一的活,是四著許多野狗,它們聽到馬蹄聲,開始沖著我狂吠。

曾經繁華的建業城,居然已經轉眼變一座鬼城了。

難道穆野此前回師北上,居然沒留下一兵一卒,來整治這座昔日的南楚都城嗎?

這未免太匪夷所思了。

一個驚恐的念頭,忽然在我心里萌芽:

難道,穆野和他那些士兵,已經被那些妖寄生了?

我縱馬一路闖皇宮。

皇宮里同樣橫七豎八地躺著宮人們的尸,惡臭沖天。

書房,書房!

這一切的起源地,如果真的還藏有什麼,那麼,那個一定就在書房里!

我循著記憶,在漫天的惡臭中來到皇宮的書房。

和外面比起來,蕭維的書房依舊保持著相對整潔的樣子,甚至還保存著淡淡的佛香。

點燃燭燈后,我開始在屋里四翻找起來。

,傳來了犬吠,那些聲音好像越來越近。

我不知道是不是那些野狗正往這里聚集。

但我沒有時間管它們了,今晚,我必須解開這群妖

終于,一沓明顯起來質地更的紙張,從案頭的四書五經里掉了出來。

我撿起來它們,借著燭看向上面的字,不住后背一陣發涼。

這上面并不是那些妖

但寫的,卻是南楚和我們大魏,眾多君臣的信息。

第一頁上寫的是我父親。

「魏主慕容云,正始六年生,為人好大喜功,多謀而斷,見利則忘義,可以利圖之。」

第二頁,寫的是岳王蕭怡,給他的評價是:「剛愎自用,且頗有不臣之心,亦可之。」

而翻著翻著,我居然發現了自己的名字。

「慕容雨,太平十六年三月十五日子時生,當配。」

后面同樣是我的一些格經歷,而最后還標注了一

行小字:

「唱《折楊柳》可其心。」

看到這行字,我的頭嗡地一下。

那晚,我以為蕭景唱《折楊柳》是一種巧合,甚至因此才對他產生了好

可沒想到從一開始,這就在他的算計之中嗎?

我扔掉這些紙,頹然地倒在地上。

果然,一切都是設計好的,都是假的。

皇宮里,此起彼伏的犬吠越來越響。

那些野狗,看樣子是沖進皇宮了。

我聽到那匹陪我一路南下的坐騎開始慘

馬蹄在空曠的皇宮地面上拼命踏著,隨后在野狗們的嚎聲中轟然倒地。

馬上,就要到我了。

所以蕭景,你還不現嗎?

你難道,要看著你的孩子,和我一起葬狗腹?

忽然,屋外的犬吠停止了。

它們轉而發出一種類似警告的低吼,好像有什麼東西在朝它們接近。

接著,低吼聲變了哀號,我聽到那些野狗開始四散逃跑。

而另一個更加沉穩的腳步聲響起。

我沖出書房,巨大的圓月投下一地雪白,一個男人踩著月緩緩走過來。

蕭景微笑著對我說:「雨,別來無恙啊。」

十九

「當初,裴靈山是你故意放走的,對不對?」

我盯著這個「死而復生」的蕭景,說道。

「沒錯,裴靈山是我故意放走的。

「我花了很大力才搜齊你們所有人的報,因此才好對癥下藥。裴靈山雖心思靈敏,但為人忠直,我給岳王的信,他絕不會看。

「那信里,我對岳王講明白了對付蕭慶之的辦法,蒙眼,以火攻之。

「他在去建業的路上用我教的方法大破蕭慶之,心必定無比膨脹,所以那晚,他看到魏軍也來到建業城下,一定想也不想便會主攻擊。」

蕭景笑了笑,說道:

「你父皇向來有吞并南楚的野心,所以我料到他得知了南楚的事變后,不會就這麼善罷甘休。

「他也一定會趁機發兵建業。

「而楚軍實力一向不如魏軍,建業城下,贏的,一定是你父皇的軍隊。

「蕭怡早有不臣之心,他來建業勤王的目的,無非是想要在之后趁機把持朝政,到時候新皇帝是我還是他,都很難說。所以我正好借你們大魏驃騎大將軍穆野之手,除掉他。

「穆野大概以為,自己打敗岳王,城中就只剩下蕭維這一個怪了。孰不知城破之后,還有一份讓他意想不到的大禮。」

我看著蕭景,說道:「那份大禮,是建業城的百姓,對嗎?」

被那種怪蟲寄生的,何止是皇宮和蕭慶之的七千軍隊,還有全建業城的百姓!

第一次來建業城后那空的街景,就應該讓我意識到了這些!

「沒錯。」蕭景說道,「打敗岳王,已經到了七月十六日的凌晨。建業街道縱橫,魏軍城后并定會四散開來,殊不知自己早已經進了埋伏。」

我想象著當時志得意滿的穆野縱馬城,

卻看到沿街本來閉的門房,忽然一扇扇打開。

一群群面無表的百姓,手里舉著斧頭,刀,乃至鋤頭叉子,撲向他的士兵們。

而他的百戰銳,此刻已經墮到無邊的恐懼里,任人宰割。

「但你的最終目的,也并不僅僅是為了打城的穆野一個措手不及,而是為了借尸還魂,對不對?就像裴靈山猜到的那樣,建業城那些傀儡尸已經快要腐爛了,魏楚兩軍戰后留下的大量尸,而你的那些死蟲子,正需要新的寄生對象!」

「對,準確來說,我需要的,是你們魏軍的尸,不然,我要怎麼北上,明正大地進京呢?」

聽到這,我才終于明白眼前是一個多麼可怕的怪

所有人都在他的算計里,他簡直把人心玩弄于掌之中,深居皇宮,不費一兵一卒,居然就讓魏楚兩國二十萬大軍頃刻間瓦解殆盡。

「一石三鳥,憂外患,一并剪除,蕭景,你真是聰明得可怕。」我憤憤地說道。

「不,七月十五日那一天,是一個一石四鳥的計劃。」

蕭景淡淡地說道。

我知道,因為我,才是自始至終,最被他玩弄于掌的人!

蕭景最重要的目的,還是我肚子里的孩子。

他要確保我心甘愿地懷上他的孩子,更要確保我能心甘愿地為他生下這個孩子!

最初的《折楊柳》,中間的苦計,最后的假死,都是他的計劃!

環環相扣,讓我最終誤以為自己懷上了心之人在人世間最后的,也是唯一的骨

雖然我已經約猜到了這樣的事實,但當蕭景真的再一次活生生站在我面前時,

巨大的悲愴和背叛還是涌遍全

是啊,他是在演戲。

可這戲自始至終就不是演給皇城里那些活死人看的。

那只是演給我一個人看的。

「蕭景,那天在書房,我看到的本就不是蕭維,而是你假扮的吧。」

我的聲音已經有些抖,我早該想到了,那晚太極殿上的蕭維,和書房里的蕭維,雖然同樣都是面無表。但太極殿上的蕭維,卻幾乎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這個可憐的皇帝和滿朝文武一樣,都是被控的尸傀儡罷了。

「對。」蕭景滿不在乎地說道。

「告訴我,這一切到底是為什麼!」

「為什麼?為了我要活下去!為了我這天縱之才不被埋沒!為了將來史書上留下的,不是一個短命的梁國太子,而是一個千古帝王!岳王,還有你父皇,都是徒有野心的庸碌之輩,能指他們去為蒼生開辟太平盛世嗎?天下,合該是我蕭景的!」

蕭景說到這里,忽然變得激起來。

他年多病的傳言,看樣子是真的。

「雨,乖,和我回去,好好生下這孩子,就能完儀式的最后一部分。神帝告訴我,只要這樣,我的病就能徹底好。你看,我這麼聰明,將來一定會是個好皇帝,一定能給黎民百姓帶來萬世太平!」

神帝?那就是幕后那個真正的惡魔嗎?

「犧牲了這麼多無辜的人,也配說自己會是個好皇帝嗎?」

「通往天國的路,總是會由海鋪就的,這是亙古不變的道理。」蕭景說道。

「不,我不相信你。」我眼里含著淚,將簪子從頭上拔下來,到自己脖頸上。

「雨,你說我算盡人心,可我偏偏沒有算你。我沒有想到一個這麼哭的人,居然有勇氣一個人跑回建業。我好不容易已經跟著你去了京,現在還要再跑回建業。你要是乖乖待在京的皇宮里,不就什麼事都不會發生了?」

「你放棄吧!」我說著,就要將簪子進脖子里。

「雨,你忘了我在京還有什麼嗎?」

什麼?

「雨,所有的神蟲可已經全部藏進魏軍的尸里,一并到了京。如果你不想京全城淪為地獄的話,大可以不顧及腹中我們的骨。」

怪不得,他即便把自己的想法全部展示給我,也毫不慌張。

父皇,母后,乃至整個京的黎民百姓,早已經了他手中,可以用來威脅我的籌碼了。

「雨,如果你現在死的話,我會立刻控制那些神蟲,讓它們即刻就在京,殺個天翻地覆!要知道,現在毫無防備的京,可沒幾個人知道那些神蟲的弱點。」

蕭景冷冷地說道。

那張前一刻還充滿生氣的臉,在這時,終于變得和那些活尸一樣森可怖。

我忍不住向后退了幾步。

而就在這時,外面一個聲音喊道:

「蕭景,別裝了,你現在,本就控制不了京的那些臭蟲子。」

二十

蕭景背后,又一個人走了出來。

那居然是裴靈山!

「當初蕭慶之率領尸兵北上,到了龍門關便止步不前,真正的原因怕是,如果他們再往前,就超出了你能控制他們的距離了吧。」

裴靈山一邊說,一邊將一個面覆蓋在臉上,完全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你出生后不久,太醫就斷定你活不過二十歲。如果不是遇到一位西洋傳教士,你怕是早已經死了。

「這個名瑟斯頓的西洋傳教士不但幫你調理,更帶給你這種能控制死尸的怪蟲,甚至還輔助你暗中通過某類儀式,喚醒了一個被久遠封印的上古邪神,也就是你口中的神帝。

「于是你不但獲得了那種邪神的能量,那個傳教士大約還告訴你,只要和一個與你同年同月同日生,并且也流著皇室脈的子結合,生下一個孩子。再用這個孩子通過某種儀式完對神帝的獻祭,你的病就能徹底好,是嗎?」

「你,你怎麼會知道。」蕭景說道。

裴靈山將一顆人頭扔了過來,那顆人頭在地上滾了幾圈,是一個高鼻深目的目人模樣。

「我一直在調查這些怪的由來,很抱歉,這個黃胡子沒經住我的拷問,全招了。我還要告訴你,你被這個黃胡子騙了。」

「哈哈,人會騙人,可神帝怎麼會騙人!」

「蕭景,這個黃胡子本就是這些邪神的仆從,儀式的目的就是為了讓邪神重回人間。而且儀式結束后,這些邪神就再也不需要月圓之日的影響了。」

「你放屁!從來只有人騙人,神是不可能騙人的!「蕭景說道。

裴靈山拔出佩劍,說道:「蕭景,你的神智早已經被邪神侵襲,否則,又怎會做出殺父嗜母屠城的惡行!」

蕭景說道:「大道,非死不可!」

他說完就張開口,一條長蛇般的黑手從蕭景的里噴涌而出,向著裴靈山沖來。

「你已經完全瘋了。」裴靈山淡淡說完,便提劍迎了上去。

他和那條手上下纏斗,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眼睛被面蓋住完全看不見的原因,居然和那手打得難分上下。

我看到這種況,忙慢慢索上去,然后將手中的簪子猛地刺向蕭景的脖子。

蕭景沒有任何反應,反倒是那個手猛地了一下,而霎時間,裴靈山已經一劍將手斬下。

那截手在地上扭了幾下,接著便迅速干枯。

而蕭景也是接著一口黑吐了出來,倒在了地上。

裴靈山摘掉面,和我一起慢慢走到蕭景跟前。

蕭景苦笑道:「裴靈山,要不是雨,你贏不了我,對不對?」

裴靈山點點頭。

蕭景嘆了口氣,他的臉正在慢慢消瘦下去,也在從他臉上褪去。

他說:「諸國紛爭,百姓無一寧日。雨,你相不相信,我真的是想結束這世,做個好皇帝。」

我說道:「可天下太平,真的要犧牲這麼多無辜的人嗎?」

蕭景笑道:「自古至今,哪個太平,不是靠路堆出來的。可惜,我本來以為自己已經得到天助了。」

「如果天助你,你就不會輸,你信的,不過是違背天理的邪魔外道。」

裴靈山淡淡地說道。

「什麼是正道,什麼是邪理,哈哈哈哈……」

蕭景忽然大笑起來,然后就在這一陣陣的笑聲里,他咽下了最后一口氣。

一滴雨水,落在他的腳邊。

準瞬間,大雨傾盆而下。

只是不知道這場大雨,能否洗盡滿城的污濁。

二十一、尾聲

半年后,慕容雨以南楚太子蕭景孀的份,暫時總攬南楚朝政。

雖然是以皇太后的份攝政,但也有人稱是南楚歷史上的第一個皇。

與此同時,在北魏的京,一個黃頭發的傳教士走進貧民窟,向住在里面的貧民傳送教義。

一個渾臟兮兮的男孩撞到了他,

他攔住男孩,剛要責備他,可看了他幾眼后,反倒從懷里掏出一個面餅,遞給男孩。

看著男孩狼吞虎咽,傳教士便問:「孩子,你什麼名字?」

男孩吞咽著面餅說道:「侯,侯景。」

傳教士又問道:「孩子,你將來想做什麼?」

男孩聽到這話,放下面餅,忽然兩眼放地說道:「我,我要做大將軍!」

傳教士臉上出些許難測的表,他說道:「我有一種無上力量,這力量來自上古無窮宇宙,你可有興趣?」

男孩咽了一口面餅,不可思議地瞪著傳教士。

他問:「那,那我,我要當宇宙大將軍!」

「孩子,我已經看到了你的未來。宇宙大將軍侯景,你將用尸海,為天下蒼生鋪就一條太平之路!」

傳教士滿意地說道。

【完】

□ 火柴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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