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宿敵親了》第5章

第5章

這日,千里之外的兗州府甯縣姜宅。

姜夫人手執鼠須筆坐在窗邊,正一點一點地勾畫扇面上的花鳥圖案,而案幾旁則堆放著許多用以製作扇骨的湘妃竹片。初春的打在的側上,明明不施黛,卻依舊如二八般明豔人。

一筆勾畫出蘭葉,姜夫人緩緩停了手,著一旁書案邊看書的姜知縣道:「阿離家前往應天府已有月餘,不知境況如何,我心中著實擔憂。」

說罷,姜夫人歎了口氣,柳眉輕蹙。許久不曾聽到兒的嬉笑聲、讀書聲、氣喚爹娘的聲音,心中總是空落落的,悵然若失。

姜知縣隨而坐,面白而有短鬚,想必年輕時也是個風度翩翩的年郎。他翻了一頁書,目不移,淡然道:「娘子勿憂,我兒一向機敏,又有定國公府的一半玉符,出去見見世面也好。算算日子,國子監也該開學了,吃穿住行都有司業、博士們管著,還有阮知府家的玉娘子作伴,不會有事。」

「就是因為戴著那塊玉,我才更不放心呢。當年夫君科舉及第為,擁戴皇后娘娘推行政法,苻家便對郎君多有嫌隙,朝中或私下相見,冷淡得很,明眼人都能看出他們不喜革新員,更遑論兩家有錯許下的姻緣。」

姜夫人吹了吹扇面上的墨,又歎道:「也是我當初思慮不周,想著阿離家遠去求學,無依無靠,便讓戴著那玉,萬一遇險,苻家看在那玉的面兒上也不會坐視不管。可這幾日我思來想去,越發焦灼。當年定國公為阿與苻家長孫許下的婚事,苻首輔本就不贊同,阿又對往事懵懂無知,並不曉得自己與苻家的婚約,拿著那玉會否遭人誤解?」

想到種種,眼底泛了紅,一顆淚將落未落。

姜知縣從書卷後抬起一雙微挑的眼來,見娘子泫然若泣,便忙放下書卷挨了過去,拉住的手掌挲道:「當初你我沒有告知阿婚約之事,就是擔心這姻親萬一結不,反而給添了煩惱。讓帶著那玉有何不好?一則可護,二則也試試苻家態度,若兩家孩子實在合不來,解了婚約便是。」

姜夫人瞋目:「郎君說得輕巧!阿才十五歲,若被解了婚約,面何存?」

「是解約,並非被退婚,如何有損面?」姜知縣笑著手,拂去夫人眼角的一點淚漬,順手將懷中,輕聲安道,「吾兒聰慧好強,要退婚也是退苻家的婚,吃不了虧的,娘子大可將心放回肚皮中。」

不語,姜知縣便執筆哄道:「阿束脩的錢銀,承蒙娘子賣扇所得,娘子辛苦了!來,為夫陪娘子一同畫扇。」說罷,又在耳畔故意低聲音道,「畫個什麼好呢?有了,就畫比翼雙飛、鴛鴦戲水,可好?」

姜夫人沒忍住,破涕為笑,無奈地著自己的丈夫:「阿的鬼機靈,原是隨你來了。」

而與此同時,國子學館,姜訝然地著面前這位要用錢銀換玉環的苻大公子。

他為何如此在乎……不,應該是如此害怕這塊玉?

不得其解,怕自己聽錯了,將腰間的玉解下來放在掌心,故意朝苻離晃了晃:「你說,你要用銀子來換我的玉?」

苻離盯著掌心的玉,頷首道:「你開個價。」

他一副竹在、高高在上的模樣,可姜一肚子黑水兒,哪能那麼順利被誆騙?只見倏地攥玉環捂在懷中,挑眉笑道:「我偏不賣。」

苻離蹙眉,又道:「不要錢銀,換別的也行。」

還是那句話:「不賣。」

苻離危險地瞇了瞇眼,聲音沉了幾分:「你到底想要什麼?」

「姜家尚可溫飽,爹娘和睦,父慈孝,並不需要苻大公子的接濟。」想了想,姜噗嗤一笑,戲謔道,「若真說缺點什麼,僅缺一婿而已。」

「你!」

「我看你姿尚可,才學尚可,想要玉?不如以相許。」

「你簡直……」這句話顯然到了苻離的痛。只見他膛起伏,耳尖通紅,恨恨咬牙道,「簡直不可理喻,輕浮之至!」

「哎,你這人好生不講道理。是你無禮在先,試圖毀約在後,還企圖用銀兩收買我,樁樁件件,皆非君子所為,怎麼反倒說起我的不是來了?」姜垂首將玉掛回腰間,拍了拍袖子,『唉』了一聲道,「罷了罷了,好不同男鬥,我不與你計較。只是苻大公子,我姜傻乎乎任人欺負的子,你若再輕慢我,我便將這玉的抖出去!」

苻離生平第一次挫敗,從未有如此難堪的時候。氣到了極點,他面上反而沒了表,隻冷冷道:「強人所難,將來,你莫要後悔。」

說罷,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眼歪斜,翻了個白眼,才轉朝會饌堂行去。

忽見門口有一抹白影閃過,應是個學生……不管聽與否,姜正不怕影子斜,便也沒太在意,負著手晃悠悠出門去了。

初臨之時,學生們在會饌堂一同進食——飯菜是由齋長負責安排的,雖葷素兼備,味道卻難以下嚥。太學生們都習慣了伙食,但學生們俱是養尊優的小姐,連著兩頓吃到這樣的飯菜,已多有不滿。

平津侯府的薛晚晴不了了,將筷子一擱,柳眉蹙起,滴滴道:「這飯菜也太難吃了!你們廚子是誰?」

話音剛落,四周一片沉靜,姜低頭咬著筷子上的飯粒,便知這人要倒楣了。

果然,一個穿布麻的瘦高齋長朝冷眼一乜,道:「用膳時不得喧嘩,不得挑剔飯菜,你且站起來,看著眾人吃。」

薛晚晴何曾過這般冷語,嗔怒道:「憑什麼!你可知道我是誰?」

「平津侯之,皇后娘娘外甥,華甯縣主薛氏晚晴,我自是認得你。」瘦高齋長一口氣不帶停頓地報出薛晚晴的名諱,而後肅然道,「頂撞齋長,罪加一等,便罰華寧縣主食一頓,面壁一時辰。」

薛晚晴又又氣,滿臉通紅,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同座的學生悄悄拉了拉的袖子,示意不要再鬧了,薛晚晴卻是一甩袖子,狠狠抹了把眼睛衝了出去。

然而,並沒有人去追。

齋長道:「諸君銘記,諸位來此是修,學習治國之道的,並非來此福。這裡沒人會將你們當做王公貴族侍候,要一呼百應的日子,便趁早歸家去。」

眾人齊聲道「學生謹記」,隨即安靜吃飯,不敢稍加違逆。

用過膳,各自洗刷完碗筷,躬向監丞、齋長們道了別,眾生散去。

臨出門時姜與苻離肩而過,收到對方眼刀一記,姜欣然領,並禮尚往來回以一記眼刀……

若是不知的岑司業見了,多半又要乾咳一聲喝道:「不可以目傳,眉來眼去!」

之後,學生們由兩位識字懂禮的嬤嬤領去西邊最裡頭的辛字房,教們國子監學生就寢的規矩。

無非是不得冠不整、喧嘩嬉鬧、徹夜飲酒、擅離房間挪床位之類。

學生們的寢房也是古樸簡陋得很,大廳數張桌椅,牆邊兩排書架,裡兩間寢房,姜和阮玉被分到了二號房。每房七個鋪位,類似於大通鋪,只是鋪位之間用紗簾隔開,劃分出七個位置,每人床頭有一盞燭燈,紗簾之上已經懸掛好了寫有學生姓名的木牌。

嬤嬤再三叮囑不可秉燭夜談、不可私挪床位,亥時一到必須吹燭就寢,不可夜遊閒逛等等,叮囑畢,才關門離去。

學生們累了一日,心俱疲。往日都是有數不清的婢婆子們服侍,一到了這兒,事事都要親自辦,一時間誰也不想,歪七扭八地躺在自己的床位上歎氣。

幾個陌生的姑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終睡最裡頭的一位包子臉道:「吹燈時辰未到,不若我們來聊聊天罷?」

抬眼一看,認得,是滄州鎮國大將軍,鄔眠雪。

都說將門虎,巾幗不讓鬚眉,沒想到五大三的鄔將軍卻生了這麼一個綿綿、雪白白的兒……姜覺得有趣,便接過話茬道:「小娘子要聊什麼?」

「你喚我阿雪便是。」鄔眠雪抿了抿上一顆小痣靈無比,「你們且說說,為何願離開閨閣來國子監學習?」

「當然是為了尋個好郎君呀!」說話的是刑部尚書之,宋雨

這下房間熱鬧了,孩們紅了臉,高高低低地笑一團道:「若不是為了結段好姻親,誰家爹娘願意讓兒拋頭面來此呢?」

和阮玉互相對視一眼,總覺得說不出的奇怪,難以融們的話題。

鄔眠雪見倆不語,便好心問:「你們呢?」

「我?」阮玉微微一笑,一臉憧憬道,「我只想學習兩年聖賢之道,然後回兗州為我爹分憂。」

幾個孩笑得更大聲了,似乎阮玉說的是什麼荒誕不經的怪事,弄得阮玉不好意思的。

見說兩句正經話還要被嘲弄,心中不快。想了想,拉著阮玉的手岔開話題,笑道:「我和你們都不同。你們是為了相夫教子而來這,我是為了不相夫教子而來這,試想想做個游詩人,風花雪月度日,豈不哉?相比之下,還是阿玉最有鴻鵠之志!」

這下功轉移了靶子,眾不笑了,如同看異類一般看著

沒有哪個子能取代男人們的地位——這是每個人固的思想。

包括這群被寄予厚孩兒。

正此時,寢房的門被人砰的打開,原本在面壁的薛晚晴不知為何出現再此,盛氣淩人地進門來,瞟了一眼姜道:「還說什麼來這不是為了男人,何必裝清高?今天下午不還在學館前同男子私會麼?我都瞧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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