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宿敵親了》第11章

第11章

休息了兩天,姜將因傷擱置了兩天的文章給了司業,又被岑司業直言正地詢問了幾個問題。

對待學業卻是極為認真的,唯恐屈居人下。一一對答如流,岑司業面容稍霽,未曾再為難

昨夜下過雨,地面依舊有些泥和著落紅,氤氳著漉漉的香味。簷下滴水,姜便挑著乾爽的回廊行走,路過典籍樓,姜想著去借兩本書來抄錄,好為明天的講背釋義做準備。

誰知上了石階才發現典籍樓門窗半開,顯然是有人捷足先登。

馮祭酒定了規矩,國子監學生不得私下相。姜想著先推門看上一眼,若裡頭是個姑娘,便進去;若是個男子,便退出。

出一手指頭將門開,姜出一顆腦袋朝裡頭,只見裡頭線昏暗,如淡墨暈染的暗中,唯有一盞油燈影影綽綽,在地上投出一圈暖黃的暈,而暈之中,盤坐著一名背脊拔的年。

聽到門開的『吱呀』聲,年微微側首,冷淡自矜的眸中倒映著一豆燈火,瞥向探頭探腦的姜

見是人,姜站直了子,笑一頷首:「好巧,苻大公子也來借書?」

苻離沒說話,只是整理好桌上淩的書卷起,背映著排排幽深的書櫃和盤旋的木樓梯,走出了一年遊俠的沉穩英氣。

有時候,連姜都覺得他是天生的武將。道:「你不必起,我這便走了,不打擾你。」

苻離看了了痂的細指尖一眼,平淡道:「我看完了。」

兩人於門口錯,姜又喚住他:「前日我被罰站,可是你替我向司業辯解?」

苻離腳步不停,不置可否。

道:「不管怎樣,先謝過你。」

苻離總算停住腳步。他站於階前,隔著簷下間或滴落的水珠,微微抬起下頜著姜,「若那日岑司業冤枉的是旁人,我亦會前去解釋,並非專為你一人如此。」

頓了頓,他又肅然地補上一句:「你切莫多想。」

一臉莫名,反問道:「我能多想什麼?」

苻離,嗤了句:「如此最好。」

一眨眼到了五月上旬,思過牆邊的幾株桃花開了又謝,綠油油的枝葉中長出了許多茸茸的青桃兒,上課時聞著桃兒青的香氣,聽著窗外簌簌的竹濤聲,倒也別有一番風味。

又被罰站了,這下連阮玉都直歎氣,道:「阿,你這都是第幾回了?」

簡直哭無淚。也不想被罰啊,昨天乃一月一次的朔假期,國子監的學生們歸家的歸家,探親的探親,遊玩的遊玩,姜離家甚遠,在應天府又無甚親朋,自然沒法歸家探親,只好做年打扮,去了勾欄瓦肆聽曲喝茶。

平生有一大好,便是喜歡聽人講故事,越是離奇曲折便越是喜歡。於是花一錢銀子,在春樓坐了一下午,聽樓中的琵琶和舞姬說那過往恩客的奇俗異事,端的是纏綿悱惻、令人扼腕歎息。

這本也沒什麼,只是冤家路窄,從春樓出來之時,偏生上了遊獵歸來的苻離。

苻離手挽良弓,背負雉羽箭筒,馬背上還掛著獐子、雉等獵,本心不錯,誰知路過瓦肆街口,一眼見了被鶯鶯燕燕簇擁著的姜,臉頓時沉下來。

勾欄院裡的姑娘個個都是風月場上的人,從一開始見到姜的模樣,便知,不過看著這小娘子風流有趣,又頗有才學,故而非但沒拆穿,反而央求在自己的薄紗帕子上寫詩作畫,將來好送給恩客郎。

聽了們的許多故事,心裡饜足,便也一一應允了們的要求。誰知寫詩寫得正起勁,忽覺脊背發涼,回一看,一絳紅滾黑邊騎武袍的苻離勒馬佇立街頭,正冷眼盯著,那眼神活像是要將生吞活剝似的。

第二日升學,姜果不其然被岑司業劈頭蓋臉一頓訓斥。岑司業雖然沒說是誰告的狀,但姜一回想起昨日苻離冷眼盯著的模樣,那眼神之傲仿佛又回到了彼時初見,不免心中鬱卒。

跪得發麻,岑司業還在唾沫橫飛地訓話,無非是君子當克己復禮、品端正,不得出風月場所雲雲……

一時沒忍住,辯駁道:「可我是子,又不同姑娘們尋歡作樂,亦無不可告人的-春白雪,下裡人,勾欄瓦肆中全都能聽到,如何去不得?」

「荒唐!」岑司業氣的不輕,一拍案幾,將茶杯茶碗震得劈啪作響,怒道,「姜,老夫盼你記著!從你離開深閨拜國子學門下的那一刻開始,你便注定不再是個子,沒有哪個子能像你們這般好命!天下多兒窮其一生,只能如金雀一般籠中生,籠中死,你走了男人的路,便不能再拿作為你逃避責任的藉口!」

一番話振聾發聵,伶牙利一如姜,竟也無言反駁。

自知失言,跪著給岑司業沏了壺茶,雙手舉著茶杯垂首道:「學生知錯。」

倒是曉得察言觀。岑司業自顧自氣了一陣,接了姜遞過來的茶水,卻並不飲下,只道:「你看看苻離,雖出生世家貴族,卻聰慧勤勉、正直端方,連當朝太子都要敬他三分。你如此恃才傲,要好好向他學學。」

一提到苻離,姜心中就不太痛快。

「阿玉,你是沒有瞧見昨天在春樓門前,苻離是何種眼神!」思過牆邊,姜用手摳著牆上麻麻鐫刻的蠅頭小字,憤憤道,「那眼神,就像是我搶了他未過門的新娘子似的。」

「你這是什麼譬喻?」阮玉哭笑不得,又歎道,「阿,你以後便學著乖巧些罷,否則我都不知道該如何向你爹代。」

「好好好。」姜心不在焉地應了,催著阮玉離開,「你快些進去罷,司業們該來了。」

才送走了阮玉,便見薛晚晴同三兩個學生一同走來。其中一名乃襄城伯庶李沉,生得嫵伶俐,很會見風使舵,學第一日便攀上了同伴中最尊貴的一位。李沉跟在薛晚晴側,掩笑道,「今日廳中多了張書案,想必是有新學生來了。」

「我早聽兄長提及此事了。」薛晚晴挑著眉,路過思過牆邊時,別有用心地瞧了姜一眼。

那眼神倨傲無禮,如同是在看什麼上不得檯面的草芥螻蟻,輕蔑道:「姜,這下你可有同伴了。」

等姜解了廳就座時,才明白薛晚晴那句「你可有同伴了」是何意思。

新來的學生程溫,字元亮,剛及冠,長相很是眉清目秀,卻穿著一洗到發白的書學儒服,渾上下除了國子監統一發下的裳配飾,並無一樣值錢東西,連香囊都沒有。

坐在程溫的斜後方,能聞到他上劣質的皂角清香。乾淨整潔約莫是這個未年稚氣的年輕人,唯一能保持儒士尊嚴的方式了。

他來自書學館,那是教養平民學子的地方。程溫同姜一樣,是憑才學被國子學破格錄取的寒門學子。

本對程溫不甚關注,直到有一日用膳歸來,散步經過修道堂後的水榭時,意外地發現程溫竟然同苻離有集。

過假山的石去,只見水榭中的程溫同苻離說了幾句什麼,苻離便將一疊油紙包著的什遞到程溫面前。

程溫似乎很驚訝,倒退一步連連擺手,不願接苻離手中的東西。

苻大公子很是不耐,一句廢話也懶得說,將油紙包往程溫懷裡一塞,便漠然離去。程溫一個人在水榭中站了許久,無措地抱著那油紙包,背影有些蕭瑟可憐。

兩人雖舉止奇怪,姜也並未多想,直到第二日,因吃不下會饌堂的早膳提前去往博士廳,卻發現程溫躬跪坐,正仔細地替苻離整理書案,如同一個卑賤的僕從。

的疑在此時終於到達了頂峰。

負著手,優哉遊哉地了廳,行至自己的位置上坐下。程溫聽到了靜,抬頭見到是,愣了愣,才不好意思地笑笑,朝拱手行禮。

回禮,指了指苻離的書案問他:「程公子,你這是作甚?苻大公子沒手沒腳麼,這些活他不會自己幹?」

程溫又是一怔,而後起訥訥道:「是我自己願意……」

「程溫,你在做什麼?」

一個清冷的聲音突兀響起,姜抬頭一看,苻離和魏驚鴻不知何時已進門走來。

程溫好脾氣地笑笑,低聲道:「苻公子,我在幫你整理書案。」

苻離擰眉,並不因他的熱而高興,隻漠然道:「我說過,不需要。」

「我需要我需要!」魏驚鴻笑地舉起一隻手,用摺扇敲了敲程溫的肩頭,「我有幾本古籍要抄錄,正巧懶得,不如元亮你替我抄了罷。」

程溫還未說話,姜便笑著道:「魏公子,我來你抄如何?程公子老實,你們別欺負他。」

聞言,苻離和魏驚鴻俱是一怔。

魏驚鴻很快回過神來,瞥了一眼面若寒霜的苻離,乾笑道:「不敢勞駕小娘子。哈哈,不敢不敢!」

「姜,你什麼意思?」

苻離死死地盯著姜,「你如此態度,是懷疑我欺負程溫,還是懷疑你逛春樓一事是我告發的?」

作者有話要說: 現在的姜:那眼神,就像是我搶了他未過門的新娘子似的。

不久後的姜:……明白了,原來我才是那個未過門的新娘子。(保持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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