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氏歷來是樊國的貴族，祖上出過三位王后兩位將軍。項涯是這一代項氏的中流砥柱，世襲柏矣候之位，未到三十已經拜大將軍。他娶了樊君的長妱元公主，夫妻相敬如賓育有兩男一，五年前妱元公主因病過世，項涯至今再未續弦。

他平日裡喜歡住在營帳之中，與士兵同寢同食，不常回宅子。如今項涯府上住著他的母親和妾室張氏，張氏膝下有兩個孩子。項涯還有一個妾室楚氏，楚氏最為得寵，平日裡也跟著項涯住在營中。

兩個多月之前項涯回府，開始就是否出兵余國與丞相相爭。但是每每覺計策被看穿，丞相總是快他一步，項涯不懷疑府上有細。

這些是梓宸告訴我的，在我接下任務的第二天他便來帶著我在宅子裡轉悠，看到了什麼就跟我說說。

“我平日裡跟隨老爺，也不常回府，知道的可能不太多。不過你有什麼需要都可以找我。”他對我友好地笑著。

正如子蔻所說，他是個英俊又和氣的年，正是那樣的年紀裡最喜歡的男子。

我點點頭，問道：“既然你也不常住府裡，將軍為何不讓徐管家來調查？”

“徐管家是老夫人帶來項家的，若徐管家知道了府上有細必然會驚老夫人。將軍不想驚老夫人。”

頓了頓，梓宸又笑起來，出兩顆虎牙：“而且徐管家治下嚴格又很是護短，肯定不願相信自己下面的奴仆出了問題。”

我看看他，淡淡道：“或許也不是奴仆呢？”

梓宸愣了愣，遲疑道：“你是說……”

他話並沒有說完就被前方的爭吵聲打斷了，我抬眼去，那爭吵的來源正是楚氏和張氏。

在一群嬤嬤婢的簇擁下，張氏的小兒正著眼睛大哭，張氏聲稱是楚氏推了的兒。楚氏則冷著臉看著張氏一言不發。

我聽聞張氏是個能乾又頂潑辣的人，仗著府中沒有正夫人老夫人又甚是寬厚，橫行霸道慣了。而楚氏則是清高冷淡的子，從來是不理會張氏的。

們一個仗著有孩子，一個仗著有寵，倒也勢均力敵。

張氏話裡話外諷刺楚氏生不出孩子，楚氏仿佛是沒聽見似的，直到張氏蹦出一句——留不了後的人，真父母蒙。

此刻楚氏才正眼看著張氏，原本五就深刻英氣，這麼冷冷的目掃過來饒是張氏都打個哆嗦。

“我的父母親人為國而死，也是你能隨意指摘的？”

梓宸對我輕聲說：“楚氏的父親和兄弟是侯爺的部下，滿門忠烈。如今合家只剩一人。”

張氏瞪著眼睛說不出話來，楚氏冷笑一聲看了看的小兒，說道：“小小年紀就這麼會演戲，可真是像極了母親。”說罷不顧張氏臉青紅，帶著自己的婢們拂袖而去。

張氏一通發脾氣，把周圍的婢嬤嬤們都遣走了。

父王好妾，這畫面真是悉。

眼看著楚氏向我們這邊走過來，我和梓宸都低頭行禮。楚氏的腳步在我們前面停下來，幽幽地問：“新來的婢？”

梓宸恭敬道：“是姬公子的婢，阿止。”

楚氏的目在我們之間打了個轉，語氣就帶了些尖刻：“你倒是一如既往地討孩子喜歡。”

這話有些莫名，可也沒有再多說，帶著的婢們離開了。梓宸和我對視，他聳聳肩笑道：“楚小夫人子就是如此。”

這樣的話似乎不是單單的子問題。

“你們看起來關系不太好。”

“……楚小夫人確實不太喜歡我。”

“為什麼？”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覺得我太跳了？不過楚小夫人不喜歡的人多的是，也不差我一個。”梓宸頗為無奈。

頓了頓，梓宸說：“至於夫人們之間的事我也不是很明白，你小心別手就是了，將軍最厭惡宅鬥。”

我點點頭。

之後梓宸還有他的事要辦，我便不煩擾他，自己在府中走了五日有余，可喜的是項府家仆人頗多，平日裡也閑聊，方便了我搜集信息。

丞相在項涯邊安眼線，若只是小仆役便沒有任何價值，府裡同項涯親近的不過他的隨從們，管家，老夫人，張氏和楚氏及們的婢，范圍一下子減了很多。項涯之所以請姬玉這個外人來調查，怕也是一方面怕打草驚蛇，一方面怕流出風聲傷了和氣。

如梓宸所說，徐管家治下嚴格老夫人又向來寬厚，項府風氣一向不錯，盜爭鬥鮮有發生。每個進府的奴婢家仆都家清白，看起來和丞相並無關系。

我默默地想著，正穿過府中花園的時候，聽見一陣琴聲。抬眼看去，園中是一個著鵝黃斜紋錦的子，發間是鑲著上好南海珍珠的簪子，額間一點明豔的朱砂。低著眼簾漫不經心地弄著眼前的古琴。邊上站著九個婢，一律的藍，恭恭敬敬地站著。

我略一猶豫，準備繞道而行，卻聽那子不輕不重卻充滿威嚴的聲音：“哪家的婢這樣不統，本宮的琴也是你聽得的？”

的琴仍在繼續，從頭至尾沒有看我一眼，但是偌大的園中除了的婢之外，也就只有我一個婢。

於是我福行禮，說道：“奴不敢。”

笑了，秀麗的眉一挑，帶著些冰冷的意味：“怎麼，謝罪卻不下跪麼？你家的主子倒是把你養出了好大的脾氣。”

正在我出言時，一個聲音響起：“郡主這樣責備，卻不知怪的是姬玉還是齊國的七公主殿下呢？”

我回頭，看見姬玉走過來，他一紫，手裡拿著一柄折扇，是已故怪才莫千秋畫的扇面，漂亮的目裡是深不可測的笑意。

子終於抬頭，打量著我的眼裡閃過一詫異，緩緩地站起，走到我面前。微微揚起下，角勾起一若有若無的笑意，漫不經心地說：“原來你就是姬公子新收的婢，原先是侍候齊國七公主的啊。那麼你告訴我，我和，誰更？”

站在我面前，好讓我看清的風華絕代。我在那一瞬間明白了是誰，樊國的玉妝郡主——蘇琤。

齊國七公主薑期期，樊國玉妝郡主蘇琤，還有衛國辛夫人是名聲相當的人。傳言中蘇琤是個非常傲慢自負的子，而的貌和才也當得起這樣的自負。

這樣的子，大約不能容許自己差別人分毫。

平心而論，蘇琤真的很，面龐像是比著尺子心雕刻的瓷一般白皙致，由而外的自信孤傲的氣質讓看上去高不可攀。

於是我笑了，淡淡地說：“七公主死在最的時候，而郡主殿下總有一天會老去。可郡主的還存在於世上，七公主的已經消失了。如何比得？”

蘇琤沉默了一會兒，輕輕一哼，似褒似貶地說：“還真會說話。”目便轉到了姬玉手中的扇子上，目一挑，有些詫異。

“莫千秋的畫？”

“鹿山消雪圖。”

“三千兩金子，我要你這幅扇面。”

姬玉勾勾角，仿佛嘲笑了一下。這表惹得蘇琤有些不快，抿著看著姬玉，等著姬玉出價。姬玉笑著說道：“莫千秋的畫，有人認為價值連城，有人認為一文不值，買畫原本就是買的喜歡，若要標上價格，反倒折辱了這份喜歡。”

蘇琤的目閃了閃，表溫和了些，淡淡說：“姬公子果然不落俗套，那麼，請問公子怎樣才可割？”

說話客氣了很多，然而還是一貫的執著強勢。

姬玉的目落在蘇琤後石桌上的古琴上，輕笑：“聽聞郡主這琴是古，音絕佳，郡主不釋手。今日可否借姬玉一彈？”

蘇琤回頭看了眼後的古琴，又瞥了姬玉手中的扇面一眼，略一思忖，便許了姬玉。

我便知趣地告退，快步離開園中。離去之時聽見兩聲琴音，和姬玉溫似水的聲音：“郡主剛剛的《春白雪》論指法堪稱完，不過這輕松明快的曲子，何故彈得如此孤寂呢？”

我看去，便看見蘇琤眼中難以掩飾的驚訝和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緒。

子蔻說，聆裳和嫦樂的琴技都是姬玉親手所教，卻還不及他自己的七。那日聽過們的合奏，那樣絕妙的琴聲居然還只是姬玉七的水平，我想這近百個諸侯國裡，沒有人的琴技能在他之上。

我想，姬玉已經達到了他的目的。

玉妝郡主蘇琤在樊國份特殊，原本是當今樊王的第十一個兒。因為早些年樊王和廣君的一個約定，蘇琤從生下起就過繼給了廣君家養。廣君視為掌上明珠，而樊王也對蘇琤疼有加，再加上的才華和貌，實際上的地位超過樊國的任何一位公主。

有蘇琤的幫忙，就算丞相百般阻撓，姬玉也一定可以見到樊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