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妝郡主是項涯的表妹，本是過府探姨母，當天就要走的，但是老夫人非常喜歡蘇琤，拉著蘇琤不讓回去。蘇琤不好拂了老人家的面子，便稟了廣君，要留下來陪老夫人半個月。

過了兩天便是樊國的節日，按例要在王宮外的鬱清湖畔放盛大的煙火，整個樊都的百姓都能觀賞。侯府裡有一座觀景閣，春可賞花秋可賞月，也是極好的觀煙火的地點。

姬玉邀登閣一同觀看煙火，我和夏菀陪在他左右。去往閣子的路上正巧遇見蘇琤和的婢們，蘇琤看見姬玉的時候眼睛一亮，面上卻克制得很好，沒有出很歡喜的神。姬玉也只是低眸微笑行禮，並不殷勤。

倆人並肩而行，有一搭沒一搭地談天，容多是我一竅不通的音律。看得出經過幾天的相，蘇琤很是欣賞姬玉的樂理造詣，看著他的神已經和最初的傲慢大不相同。他們都生了極好的容，倆個人側臉低語的時候就像一幅畫似的，世間萬都淪為背景，只剩這一對璧人豔麗。

“姬公子和郡主真是十分相配。”路過的仆役竊竊私語。我聞言轉頭正好和夏菀對視，顯然也聽見了這句話，我們相視一笑。

夏菀是跟隨姬玉時間最長的婢，應該最是明白姬玉的長袖善舞。

只要姬玉願意，他和誰會不相配呢？

登上了閣子蘇琤就被老夫人去陪在邊了，老夫人極寵，要同席而坐。蘇琤便坐在了最中間的主位上，姬玉位於客位，兩人之間離了不小的距離。

煙花初上的時候蘇琤看向姬玉，姬玉正仰著頭看著煙火，絢爛的芒在他的眼底明明滅滅，影在他的側臉上織如同畫卷，每寸運筆都恰到好。他似有召，轉過頭與蘇琤的目對上，然後偏過頭微微一笑。

蘇琤有點慌地別過頭去，耳就紅了起來。

這種的曖昧的氣氛最是人。

姬玉笑著收回目，手肘撐在椅背上，食指和拇指輕輕撚著。他輕輕地喚我：“阿止？”

我上前低聲應道：“諾。”

他轉過眼來看著我，問道：“你為何一直看著我？”

我抬眼正撞他笑意盈盈的丹眼，想了想便道：“因為公子生的好看。”

他略有些驚訝，那目微微睜大，彼時一朵煙火在耳邊散開，照亮了我們之間的空氣，照亮了他的側臉和眼睛，也照亮了他眼裡我的倒影。煙火破碎時刺啦刺啦的聲音如同撒了捧水進滾燙的油鍋，熱烈地翻湧起來。

的曖昧最是人。

“比煙火還要好看？”

“煙火是死的，怎麼比得上鮮活的人。”

這是我的真心話，我一向知道他是好看的。

他低頭輕笑兩聲，靠在椅背上慢悠悠地說：“你倒是十分直白。能說得如此坦然人，可見心裡並不這麼想。”

的曖昧最是人，被看穿了便失效。

真心的大都難以說得人，就如蘇琤慌地轉臉過去一言不發。越是能不假思索說出口的人話語，越是沒有真心。

這個道理他也明白，所以他才能夠妥帖地表演，言語也人溫也人。

姬玉開始問正事：“我待你的事，你可有懷疑的對象？”

我說出了我的想法，他微微挑眉：“有趣，不過既然是涯親近的人，查的時候小心點，沒有確鑿證據不要出手。”

“我明白。”

我退下站在一邊，看著漫天的煙火，周圍的貴人們觥籌錯，府外的百姓們歡喜地相依仰著，到都是熱烈喜慶的氣氛。我漫無目的地看了一會兒，目又落回姬玉上，他還是靠著椅背，時而笑著看著煙火，時而和兩邊的貴人們寒暄幾句。

“公子不喜歡煙火？”我問夏菀。

夏菀愣了愣：“你為什麼這麼覺得？”

比姬玉還要年長兩歲，不算是大人但是眉眼溫，笑起來臉頰有淺淺的酒窩。在姬玉的婢中夏菀威最高，就連桀驁的嫦樂都很聽的話。

“公子好像有點避著煙火。”雖然他偽裝得很不錯。

“我以為你不會想要了解公子。”夏菀笑起來，說道：“公子是經過戰火的人，煙火鞭炮這些□□味兒重的都不大喜歡。”

我低頭應是。我確實不大關心姬玉是不是喜歡煙火，只是偏巧注意到了。

只是偏巧，我也不喜歡煙火。

我生母去世得毫無聲息，那時正趕上是父王的生辰，他設宴邀請諸國使節大宴三日，連著放了三夜煙火。每夜我站在絢爛的煙火下和熱烈的鼓樂之中，三天未曾合眼。

從那時候起我便不喜歡煙火。

第二天侯府裡便出了子，原是張氏為了沒有被帶上觀景臺的事在庭院中大發脾氣，二小姐卻突然落水，被一通手忙腳地救上岸後因為驚發起了高燒。

事發時二小姐的母去給撿風箏，回來的時候二小姐便在水裡掙扎了。二小姐說自己是被人推下去的，但是沒看到是誰。母又說離開二小姐的時候就只有張氏同的丫鬟在那邊，沒別的人了。

二小姐是妱元公主的兒，項涯唯一的嫡，老夫人寶貝得不行。這下種種證據指向張氏，張氏慌得不行，聲淚俱下賭咒發誓地說自己在二小姐落水之前就離開了，只是除了的丫鬟沒人能作證。

我路過大堂的時候正是張氏拉著老夫人的手哭著辯白之時，從人裡看見我一下子就停了哭泣，指著我對老夫人說：“我……我離開阿燕的時候這婢見過我的，可以替我作證，我本沒有時間折回去推阿燕啊。”

我沉默地看著，的丫鬟們把我拉過去，張氏哭花了妝容還盡力做出和善安的神態，對我說：“你是姬玉公子的婢是吧？你同老夫人說說，你就說實話，申時你是不是見我從花園裡出來？”

那時我路過花園，確實見氣衝衝地帶著的丫鬟們往外走。

我看著充滿希冀的眼神，做出一副驚懼的樣子低聲說：“張小夫人在說什麼？奴婢不曾見過您。”

張氏愣了愣，再也維持不住那和善的假臉，用力一推我指著我氣得發抖：“你……你是收了別人什麼好，如此汙蔑我？”

老夫人不耐地低咳兩聲，有的語氣重起來，對著張氏一頓呵斥。張氏抓著我的胳膊用力到要絞出來，最終也不甘不願地松開手，怨毒地瞪著我。

我松松胳膊，道一聲打擾便退下了。

二小姐尚在病中，老夫人最後下令把張氏關起來等二小姐康復再做定奪。侯府後院老夫人是說一不二的，無論張氏如何哭嚎還是被關了起來。

張氏的丫鬟事後來找我，和張氏同樣囂張的臉，掄圓了手就要給我一掌，被彼時我邊的墨瀟攔下來。墨瀟冷冷地斜那丫鬟一眼，說道：“姬玉公子的婢只有公子能，你算是個什麼東西？”

那丫鬟咬咬，指著我說：“你為什麼不說實話！你這麼害我們小夫人，你會有報應的！”

我尚未開口墨瀟就反相譏：“你要是真信報應，怎麼不信你家小夫人現在的遭遇就是上天的報應？天意如此阿止幹嘛要阻止？”

從前夏菀就說過，墨瀟是眾位婢中最伶牙俐齒的，現在看來果然如此。原本很討厭我，現在會替我出頭，我有些意外。

丫鬟說不過墨瀟，氣得哭出來。

“究竟是誰要你害我們小夫人的！是楚氏是不是！”

墨瀟看看我，我搖搖頭走近丫鬟，歉疚地看著說：“姐姐怕是認錯了，或者是我當時走神了。我是真的記不清了，小夫人拉我過去時形張就更想不起來。我是姬玉公子的婢，哪有道理要害你們家小夫人？”

我笑著，心裡卻沒有什麼波瀾。

待丫鬟半信半疑鎩羽而歸，我轉過來謝過墨瀟替我擋下那一掌。墨瀟抱著胳膊，有些不耐地擺擺手：“誰你反應那麼遲鈍，我怕左右開弓給你打傻了。”頓了頓，打量了我一會兒，意味深長地說道：“不過，你做戲倒是很好。”

“……什麼？”

“你那一副懇切愧疚的樣子，我都要信了你。”偏過頭笑笑：“你總是這副無所謂的神，我有時候真好奇，扎你一針你會不會流會不會覺得痛。”

的目半是嘲笑半是好奇。

我笑笑回答道：“我也是人，自然是會痛的。”

和墨瀟分別之後我去找了梓宸，他見了我有些驚訝，笑著問是不是有什麼進展有沒有需要他幫忙的地方。

我看著他道：“楚小夫人和侯爺的關系並不像看上去那麼好吧？”

梓宸挑挑眉，看著我沒說話。

看起來項涯寵楚氏而楚氏有些冷淡，昨日項涯也帶了楚氏上觀景樓而非張氏，煙花盛景之下楚氏頻頻看向項涯，若項涯有轉頭的意思立刻又撇開目。只可惜全程項涯也沒有看楚氏多次。

像楚氏這樣傲氣的人，連子嗣都不屑，卻對項涯流出卑微的。楚氏喜歡項將軍，將軍並不喜歡楚氏。所以楚氏有怨而冷淡，將軍有愧以致殷勤。

雖然梓宸沒有回答我，但答案是顯而易見的。

我微微一笑，看著他的眼睛說：“奴婢能不能請您幫忙查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