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辭》第10章 蘇琤
在姬玉面見樊君十天后,蘇琤在一天傍晚來到項涯府上,直奔姬玉而去。那時姬玉正在教我下棋,聽說蘇琤來訪我便避到屏風之後,幾乎是剛剛走到屏風後我就聽到蘇琤走進來。
喜歡音樂,上總是帶著玉璧,步行之間玉璧相撞便有清脆聲響。平日裡這聲響總是不疾不徐高雅聽的,今日卻了節奏,一片嘈嘈雜雜。我聽匆匆行禮,便坐在姬玉側。
“我們私奔吧。”這樣說道。
姬玉和之間有一盞燈,我過質的屏風看到燈火搖曳映照下蘇琤模糊的側臉,便是模糊也是麗的側臉。
初見時高高揚起下,問我和期期誰更。現如今卻握著姬玉的手,抖又卑微地說——我們私奔吧。
姬玉溫言道:“郡主何出此言?”
“父皇要把我許配給衛國的世子。他說……樊國要出兵援余,需要借道衛國……衛國又強盛……我也不懂這許多,總之是無論我怎麼說,他都一定要讓我嫁給那個人。”蘇琤難得如此慌又傷心,語氣都是不穩的。
姬玉拍拍蘇琤的肩膀,不易察覺地和拉開距離。
“我在衛國之時見過世子清彥,他年長郡主四歲,青年才俊相貌堂堂,並且慕郡主已久。郡主此番聯姻,未來便是衛國的王后,姬某在此恭喜郡主了。”他就著空出的距離微微俯行禮,那距離正正好不多不。
蘇琤那邊沉默了,似乎震驚至極,半天不能言語。
“你恭喜我……你居然……”咬著牙說:“我就是不想嫁他,我才不要被他們當品易去,我想嫁給……”
“郡主!”姬玉的聲音仍然溫和但有了堅決,蘇琤於是停住話頭。
他站起來,慢慢地說:“郡主,婚嫁之事乃父母之命妁之言,更何況我與涯一向好,禮義不可違。”
他一字一句地說出“禮義不可違”這幾個字。蘇琤了,也站起來,一步一步近姬玉,舉起手來放在他的膛上。一直盯著姬玉,眼睛眨也不眨:“你莫管禮義,你只需說,你到底喜不喜歡我,你想不想娶我?”
姬玉的聲音聽起來很平靜:“郡主天人之姿,才藝絕佳,世上豈有人不喜歡?難道喜歡就能娶你嗎?”
蘇琤搖搖頭,有些急切。
“自然不是,那得是我喜歡的人才能娶我。”
“所以郡主覺得,你是喜歡我的?”
“是……”蘇琤的眼睛眨了眨,低下來。
這樣的子,主說出這種話,想來是用已深。
姬玉不置可否地笑笑,他低頭深深地注視蘇琤的眼睛:“玉妝郡主,你真的了解我嗎?”
“我們認識才不過兩個月,我果然是你值得托付終的人嗎?郡主殿下,一時的心是有的,一輩子卻是漫長得多的事,切莫執迷。”
蘇琤顯然沒有把姬玉的話聽進去,說道:“你……是不是擔心我不能忍居無定所,四奔波,不能忍缺奴仆,親力親為?”
“是,你確實不能忍,而且也不必忍。”姬玉笑著,他去蘇琤臉上的淚,慢慢說:“郡主殿下就該一輩子高高在上食無憂,這對你來說遠比重要得多。蘇琤,我是不會跟你私奔的。”
蘇琤的聲音抖得不樣子。
“說到底,你就是不夠我。”
姬玉想了想,說道:“如果你想要這麼理解,也可以。”
蘇琤慢慢後退幾步,心灰意冷地跌坐在地。
的孤注一擲和他的遊刃有余,顯得的狼狽愈加狼狽。
幸而還不知道,與衛國的聯姻就是姬玉的建議,和清彥的婚事是姬玉一力促。
姬玉喚我出來送蘇琤,我從屏風後走出向蘇琤行禮。眼神空空地看向我,忽然抬手從頭上拔下一支朱釵,銀閃爍間徑直刺向自己的脖頸。我和姬玉幾乎是同時出手,那朱釵接連在我的手臂和他的手臂上劃出長長的傷口,最後被姬玉握住。
鮮從我的手臂上流淌下來落在他的手臂上,與他的混合一。
蘇琤捂住,沒有驚出聲,只是無聲地哭泣。
“項老夫人待你這樣好,你方才可有一瞬想過,你若死在項家,老夫人該多傷心?”姬玉慢慢地說,蘇琤搖頭再搖頭。
人哭起來也是梨花帶雨,惹人憐。我看向姬玉示意他先離開,姬玉點點頭,說道:“阿止,你勸勸郡主殿下吧。”
他松開手,朱釵落下地上發出清脆的叮當響聲,伴著從他指間滴落的珠,如同圍著朱釵點點綻放的梅花。他的比普通人要深一點,染紅袖子的樣子更加目驚心。蘇琤轉過臉去不看他,姬玉便笑笑離開了房間。
當姬玉的腳步聲遠去之後,終於忍不住大聲哭泣起來。一邊哭一邊笑,聲說:“我是玉妝郡主,我上流著王室的,父親和陛下他們那麼疼我。可是他們那麼容易就把我賣了!賣給那個我從沒見過的什麼皇子!憑什麼,憑什麼?”
我默默地看著,仿佛過看見了期期。若不是齊國亡了,期期或許也會有這麼一天。凡事都有代價,這便是作為公主皇子被寵凌駕於千萬人之上的代價。
“連那些鄉野村姑都可以嫁給自己喜歡的人,為什麼我不能……”哽咽著說。
我蹲下來,在面前與平視,看著瀲灩的一雙眼睛,平靜地說:“那些鄉野村姑真的比您差上許多嗎?”
對我怒目而視,我笑笑:“自然您是王室貴胄,聞名九州的人,可出,貌,國勢這些並非是您自己掙的。至於才,若您終日勞作苦於溫飽,哪裡有余裕學習詩書音樂?說到底那些平民姑娘未必沒有聰慧貌的,只是運氣不如您罷了。若們都像您這樣埋怨,這世上也有太多不可原諒之了。”
“你在說什麼?尊卑有別……天命如此!”蘇琤瞪著眼睛看我,傲慢和憤怒蓋過了悲傷。
我忍不住笑起來,搖搖頭:“郡主可知每年有多國家滅亡,多‘尊貴’的貴族為奴為婢?信尊卑有別,不如信有得必有失。若想佔得十全十,只怕是鏡花水月一無所有。再者說,活著最差的形也不過一個死。您連死都不怕了,還怕活著麼?清彥究竟是怎樣的人,將來會待您如何也未可知,您若是不願信他就去逃婚,別管清彥也別管姬玉,摒棄榮華富貴去做個平民子,將來便可以有婚嫁的自由。若是您又想要尊榮又想要自由,只怕是貪心太過。”
蘇琤怔怔地看著我,憤怒悲傷衝撞在一,最後糾纏沒有著落的茫然。最後捂著眼睛匍匐在地上,用幾不可聞的聲音說:“若是他,我一定選自由。我是真的喜歡他……我真的很喜歡他……”
如果沒有姬玉,也許不會如此狼狽。
如果不知道他的好只是做戲,如果不知道他溫的笑容背後是滿滿的算計和心機,如果當真以為自己被這樣一個人上,天底下沒有哪個子不會心的吧。
我把朱釵撿起來乾跡,回的發髻裡,輕聲說:“人心易變,難得始終。郡主,你回去好好睡一覺,等醒過來的時候,就把關於姬玉的一切都忘記了吧。姬玉不值得你為他放下尊嚴,是他配不上你。”
蘇琤抬起哭紅的一雙眼睛盯著我,驚詫繼而疑,突然拉住我的胳膊,也不管沾了滿手。
“你是誰?”注視著我。
我沉默了一下,然後笑著說:“我是姬玉公子的奴婢阿止。”
“普通奴婢怎麼可能說出這種話,你到底是誰?”
“我是阿止。”
“你!”攥了我的手,微微靠近我仿佛想從我上發現什麼蛛馬跡,一字一頓地問:“你是誰?”
紅著一雙眼睛,眼睛裡還有淚,再怎麼想表現得威嚴也難。
我不笑著搖搖頭:“郡主殿下,我是誰很重要嗎?現在的我就是阿止,僅僅是阿止。”
無論蘇琤怎麼問我只有這麼一句話。雖然氣憤疑,卻也無可奈何。
其實這無關我如何,只是終究不能接自己被一個普通姑娘勸服。
蘇琤離開的時候眼睛還腫著,但是神已經恢復了冷淡高傲的樣子,甚至看起來比平時還要冷。一橘紅長從庭院中走過,沒有再去找姬玉,頭也不回地上了馬車回去宮中。
姬玉我去理傷口,我到房間的時候嫦樂剛剛幫他理好傷口。他靠在塌上看書,左手拿著書,右小臂上裹著紗布一直延到手背。嫦樂皺著眉頭說:“幸好是皮傷,您這是彈琴的手啊。”
說罷轉眼看向我,有些不耐煩地喊我過去包扎傷口。
我低頭看看的我胳膊,大約兩指長的傷比他隻長不短,傷口上的跡已經凝固,留下斑駁的印記。只是我又不會彈琴也不會作畫更不會跳舞,這胳膊自然就沒有那麼金貴。
嫦樂用清水乾淨我的傷口,給我上藥。
我對姬玉說:“蘇琤走了。”
姬玉點點頭,淡淡地說:“今日之事不要多言,就說我是自己劃傷的。”
他看起來平靜甚至於淡漠。蘇琤的來訪在他的意料之中,甚至連試圖自殺都沒能挑起他太多的緒,這和曾經對蘇琤溫的姬玉判若兩人。
他出戲很快。看來這個人一直以來被很多人著,所以也習慣了揮霍。
我希阿夭能夠被很多人著長大,不要像我這樣。但是我也希他是真正的善良,溫,明,就像我遇見他時那般。
姬玉轉過頭來,問我:“你看我做什麼?”
我笑著說:“看您真是好看。”
人心易變,難得始終。
如若他不是阿夭,我應該不會這樣討厭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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