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姬玉便拜別了項涯，帶著我們和一眾仆人前往吳趙之地。除金銀之外樊君還送了他三架上好的馬車，這一路便輕快許多。

姬玉最近常常我去下棋，一半時間要我解棋局，一半時間跟我下棋。我從未與別人對弈過，並不知道自己的棋藝如何，只是覺得他和我下棋的時候還是收著力氣的。

我解棋局的時候他多半在看書或者看信，他看書的速度很快，一篇篇翻得讓人眼花。那些信箋更不用說，掃一眼便放到火上燒了。

子蔻說姬玉記憶力極佳，有很多工作都是親力親為。這倒是不錯，畢竟我的解藥都是他親手熬的。

此刻我又在他的馬車裡解棋局，他的馬車極寬敞，他坐在桌子後面看著信箋，我坐在他側邊的小木幾之後，看著桌面上的棋子。那棋子是特質的貝殼所做，在桌面上的力很大，不容易馬車顛簸影響。

正在我凝神思考之時旁邊傳來低低的笑聲，我轉眼看去，正好和姬玉的笑眼對上。

“有個好消息。”

“什麼？”

“宋國珍夫人有孕了。”

期期有孕了。

我愣了一瞬然後笑起來，說道：“多謝您告訴我這個消息。”

期期要做母親了，我真為開心。

原本就重視親，齊國亡了之後邊便只有我一個親人，現如今我也不在邊，想來分外孤單，也不知是不是又躲在被子裡哭。

如今這五年來不斷失去親人的痛苦終於要結束，期期將會有個新的脈相連的親人。

真好。

姬玉撐著下說道：“這麼久以來，我第一次看你真心實意的開心。你為什麼對薑期期這麼好？”

他的眼神仿佛在說，你可不是重視親的人。

“因為期期對我好。”

姬玉沉默了片刻，笑道：“九州人有三，衛國辛夫人，樊國玉妝郡主，齊國七公主。原本是齊名的人，但這些年來薑期期的名聲最盛，一面是因為四國之紅禍水，可另一面凡是見過的人都為神魂顛倒，說不僅貌還機敏靈巧，言辭過人，就連蘇琤和樊王都向我問起。薑期期貌不假，但的機敏靈巧言辭過人，是你教的吧？對你的好，有幾分是真心幾分是利用呢？”

我皺了皺眉頭。

他和我的談話總是有種微妙的挑釁和對抗的氛圍，令人不適。

“母親去世之後不久我被王后養，自那時起和期期相，便一直護著我。公子，誰真心待我誰利用我，我還是分得清的。”

姬玉倒也沒有繼續反駁，只是說：“你是真的很喜歡。”

有誰會不喜歡期期呢，這樣麗溫又善良。

我這麼想著也說出了口。對面的姬玉放下手中的書簡，悠然地出聲。

“我就更喜歡你。”

他一雙眼滿含笑意，語氣輕松但是認真，像是在談論什麼理所應當的事一樣。

“若說薑期期是珍珠，那麼你就是寶劍，殺人見，無往不利。”

寶劍？

劍並非自願劍，它由工匠打磨由劍客殺人。至於劍想不想殺人，從沒有人問過也沒有人在意。

不過這沒什麼可怨的，我一早知道對他來說我只是工。我也沒有特別想要做的事，沒有特別討厭的事。做劍雖非自願，倒也沒有太令我難過。

我不會因此怨他，所以他亦不必妄言喜歡之詞。

他似乎想繼續說什麼，突然眼神一凝，對我喊道：“不要！”

話音未落一支箭破窗而直直向我飛來，過我鬢角的發後的牆壁上，我的額角火辣辣的一陣刺痛繼而湧出熱流。眨眼間姬玉已經來到我面前，拉著我的手將我抱住臥倒在地。馬車外傳來極大的喧嘩聲，南素的聲音響起來。

“公子，有刺客！”

伴著南素的聲音，幾支箭再次破壁而在馬車中飛。姬玉扯過棋桌阻擋，凝神聽著車外的靜。

他拉住我的時候我下意識看向他的手，白皙修長的手指。他的手有點冷，因為骨節分明所以握起來沒有期期那樣。

我好像是第一次拉一個年男子的手。

我在棋桌和他之間，他快速跳的心臟的震清晰可辨，明明繃他卻依然帶著笑，眼睛也不看我地對我說道：“你不，你還真的一不。”

門外便傳來馬的一聲嘶鳴，整個車突然顛簸著迅速向前衝去。家丁婢們一陣驚呼然後聲音隨著距離變小，看樣子有人控制了我們的馬車。姬玉攬著我挪到門邊，往我裡塞了一顆藥丸然後輕聲說：“一會兒出去就跳車，往車後方跳順勢滾幾圈。明白？”

“我盡量。”

他似乎是想起我的笨手笨腳，微微皺眉卻也沒有說什麼。這時一柄劍開車簾探進來，姬玉順著那隙飛快地撒了把末，便聽見車外一陣哀。就在這剎那他從車上一躍而下，我尾隨他跳下車。

他的藥讓車外的刺客一時失去了戰力，故而並未有人阻攔我。即便如此我還是極為狼狽地撞在地上翻滾幾圈之後，失去了意識。

我覺得只是昏迷了很短的一段時間，再次醒來的時候卻已是東方破曉，我是被冷水澆醒的。待我吃力地睜開眼睛，只見我手腳被捆得扎實綁在柱子上，不知何的一間破房子裡，眼前一群黑的面生的男人，圍了我一圈。

他們並未蒙面，看起來是北方人的長相，材高大。站在中間的男人應該是頭兒，生得英武健壯，開口的聲音低沉。

“可算是醒了。”

這是那群刺客？

我們在吳國和趙國的界遇襲，可是他的口音和長相，並不像是吳趙人士。是吳趙雇兇，還是又有別國參與？

一鞭子在我上，我瑟了一下，看見自己的腰間迅速滲出紅的跡。

“這時候居然還走神，看來是不知道厲害。”男人拿著鞭子，一邊著鞭子上的一邊冷臉說：“要想活命就乖乖回答我的問題。”

我看著他，點點頭。

“姬玉是要去哪裡，吳國還是趙國？”

真是巧了，第一個問題我就不知道。

我只知道他是要設法破除吳趙聯盟，至於他是打算從吳國手還是趙國手，目前他尚未告訴我。這些日子我們也一直在吳趙邊界走著，時而在吳國時而在趙國。

如此看來，他可能早知道會有襲擊。

“這個我不知。”

我實話實說。

男人眼神凝住，又是一鞭子上來，正好疊在上一道傷口上，鑽心地痛。我咬咬牙，抬眼看他。

“我說的是實話。”

“姬玉可是要幫余國？”

“那是自然。”

“樊君已經答應出兵了？”

“姬玉豈會無功而返？”

男人眼睛瞇起來，拿著鞭子靠近我：“你他的不許用這種語氣跟我說話。”

我看了他一會兒，低聲笑起來：“讓我來猜猜看。你們抓住了姬玉，但是又讓他跑了，是不是？”

男人被我說中了，額上青筋一跳，簡直是暴跳如雷：“你給老子閉！”

三鞭子接踵而至，皮開綻，我終究是低頭吐了一口出來。男人的手下急忙攔住他，對他說：“老大老大，你看這丫頭激怒你一心求死，你可別上了的當！”

男人狠狠瞪著我，恨不能活活把我瞪死。他平複著呼吸，笑道：“你這丫頭這麼聰明這麼忠心，肯定知道不東西吧？你放心，我不會讓你死的，我要慢慢地問你。”

不會讓我死？

我提著的心微微放下了，甚至有點想笑。

那便好。

經歷了一上午的嚴刑拷打之後，男人終於也問累了。他喊他的手下看住我，便帶了一夥人出去，怒氣衝衝的架勢似乎是要繼續找姬玉。

待他們出去之後，太也漸漸往西邊去，日過窗戶照在我的上。我原本因為失而覺得寒冷的也覺到到一點點暖意。我低頭看上的服，天青的上好料，如今已經被染的看不出本來，也碎一片一片的了。

“怪可惜的。”我喃喃道。

旁邊看著我的刺客不耐煩道：“你又在叨叨什麼？”

另一個人便拉住他，勸道：“對付能手就別說話，當心像老大似的被耍一上午。”

看來他們對上午那漫長低效的盤問印象深刻，他們老大連盤問我都欠火候更別說姬玉了，就算是抓了姬玉，恐怕也只能被騙得團團轉。

我的目從這屋子裡守著的五個人上挨個看過去，搖搖頭笑道：“就是可惜……”

“可惜什麼？”

“要是你們老大帶著你們去追姬玉，你們就不會死在這裡了。”

“你！你說什麼瘋話？”刺客小兄弟氣得揚起鞭子朝我揮過來，那鞭子在空中揚起一個飽滿的弧度，在快上我時力道陡然一松。我看見他捂著自己的心口，七竅流著倒下去，一雙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我。

這破屋裡的其他人面是一悚，紛紛拔劍出鞘張地環顧，可還沒有弄明白便跟著力倒下去，都是七竅流又發不出聲息的慘狀，驚惶地看著我。

柏木的香氣愈發濃烈，破屋的門被緩緩推開，一片灰紫的角拂過門檻走到屋，來人的後橫七豎八地倒了一片。

“你這毒可真厲害。”我看著姬玉笑道。

他衫整齊發未，還是翩然優雅的樣子，悠然走進房間幫我解開手上腳上的繩子：“你這也不輸人。”

我扶著柱子慢慢站起來，問道：“其他人呢？”

“走散了。”

他往我裡塞了一顆藥丸，解下上的外袍披在我上，剛一沾我的便滲了他銀灰的外袍暈染開來，像是服上漸漸開出一片紅花朵。

姬玉看著服上滲出的跡，皺皺眉頭說道：“旁人挨一鞭子便要得把房頂掀了，你挨了多鞭卻一聲不吭。便是要裝得深知讓他們不敢殺你，也不必如此逞強。”

頓了頓，他問道：“你還能走麼？”

我點點頭，抬眼看他：“無妨。”

他看了我一會兒，笑著搖搖頭往外走。這屋的五個人已經沒了氣息，外面的六個也死了。姬玉從容地從他們上搜刮了幾包銀子，半是開玩笑半是認真地說道：“我們先離開這裡，你要是跟不上我，我可是會甩掉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