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給雄的日子》第34章

第34章 釘子

攸桐年時, 常被抱進宮裡玩耍,在文昌皇帝跟前頗有幾分薄面, 後來文昌皇帝駕崩, 便沒了那等榮寵。熙平帝登基後, 跟許朝宗兩心相悅, 偶爾也會奉召宮,到令貴妃跟前個面,或是在皇家宴席中分得一方席位, 但從未被皇后單獨召見過。

誰知如今宮, 竟能見這般場面?

中宮皇后、兩位貴妃特意招待, 這等陣仗可不多見。

而徐淑的出現, 就頗耐人尋味了——方才麟德殿外, 許朝宗滿面熱地等待傅煜, 絕非出自真心。相較之下,英王雖也客氣, 卻不像許朝宗那般籠絡。如今睿王妃陪在側, 不見英王妃, 想來也是爲許朝宗的緣故。

事出反常必有妖, 這對從前向刀的夫婦陡然轉了態度, 自然是爲傅煜。

攸桐在傅家半年,雖說聽見的關乎局勢的消息只是皮, 但從蛛馬跡中, 也能嗅出不同尋常的味道。南邊的叛令京城惶惶不安, 昨晚用飯時, 魏思道提及此事,便出了朝廷難以平息的意思,想必正在尋求得力兵將。

傅煜英勇善戰之名人盡皆知,騎兵如雷霆奔襲,更是平叛的絕佳選擇。

方才麟德殿上,熙平帝那般誇贊傅家的戰功,又說民生多艱,盛贊傅煜的騎兵橫掃韃靼之事,這背後藏著的意圖,幾乎呼之出。

攸桐心念飛轉,卻隻沉眉斂袖,恭敬拜見。

「臣婦魏氏,拜見皇后、拜見貴妃娘娘。」

聲音珠圓玉潤,姿態中規中矩,是時便練出的功夫。

行禮畢,直起來,寬袖籠在前,半個字沒提睿王妃,更沒多看一眼。

徐淑被公然忽視,面微變,令貴妃和昭貴妃恍若未覺。

孫皇后年已四十,自太子過世後便日漸消瘦,臉上也沒了昔日飛揚的神采,只是那貴重氣度仍在,端坐在上首,氣度雍容莊重。久在宮闈,最會瞧眼,見送攸桐過來的是熙平帝跟前最得信重的馮忠,立時猜得其意——

若單憑攸桐,哪能得此待遇?

必是此頗得傅煜歡心,熙平帝才會暗示,別怠慢。

而攸桐跟徐淑的恩怨,孫皇后心裡清清楚楚,誰高誰低,自有稈秤掂量。見攸桐如此,也沒挑破,只旁的姑姑親自扶起攸桐,笑地道:「許久沒見,愈發齊整了。聽聞前幾日外面下雪,路上都還順利嗎?」

「雖耽擱了點路程,倒也順利,多謝娘娘記掛。」

攸桐自是笑意溫婉,落落大方。

孫皇后笑而頷首,命人賜座。

……

宮是中宮所在,修得富麗堂皇。

殿裡也跟麟德殿般擺了矮案團,只是不像那邊闊朗寬敞,彼此間隻隔數步而已。

昭貴妃是英王母妃,對魏家觀平平,對傅家也無所求,原本不會屈尊來見這般年無誥命的外婦,因礙於熙平帝的旨意,才會過來。此刻端坐在矮案後,上頭有孫皇后著,底下又沒的擁躉,態度雖和藹,實則著事不關己的疏淡。

相較之下,令貴妃的態度就熱多了。

早年攸桐是皇家的準孫媳,兩人見面的次數不,頗爲稔,令貴妃也頗疼攸桐。後來許朝宗捨攸桐而取徐淑,鬧得滿城風雨,令貴妃也不曾表之意,只是在攸桐許嫁傅家後,派人添了些嫁妝。

據薛氏遞的家書所說,有回薛氏宮侍宴,令貴妃特地單獨召過去,關懷攸桐出閣後的境,說了許多爲當日提親之事解釋的話。只說當時迫於勢,才有此無奈之舉,盼魏家能諒解,勿怪才好。

那裡頭幾分真,幾分假意,攸桐已無從分辨。

——也沒必要分辨。

此刻宮闈重逢,令貴妃似已忘了先前睿王娶妃的風波,隻溫聲道:「呦呦從小就伶俐聰慧,如今愈發出挑了。許久沒見你母親和祖母,們都好吧?」

「都安好,今晨出門時,還叮囑我向幫們問安。多謝貴妃記掛。」

攸桐欠作答。

孫皇后便笑道:「老夫人們都在京城,來往方便,回頭等春暖花開,咱們請進宮來賞花設宴,也能圖個熱鬧。當初先帝在時,咱們也常一道賞花來著。」

「是呢。」令貴妃笑著附和。

孫皇后便又拉家常,問傅家老夫人們是否安好,攸桐到齊州後是否習慣那邊的風土人,有無爲難之事等等。

攸桐都挨個答了。

過後,孫皇后便順道將話題扯到傅煜上——

「傅小將軍的威名,我在深宮裡都聽了無數遍。年英武,戰功赫赫,放眼京城裡這些子弟,倒沒人能比得上他。英雄配人,聽聞當初你也曾與他有舊,想來燕爾新婚,也是很和的了。這對玉如意,權當賀喜之禮。」

說話間,招手旁的管事姑姑捧著漆盤過來。

那盤中一雙通潤如膏脂的羊脂玉如意,質地絕佳。

管事姑姑後另有兩位宮人,捧著一對珊瑚手串、一副文房四寶,俱是上品。

攸桐瞧了一眼,便含笑看向孫皇后——這禮賜得,著實厚重!

那位也正瞧著,雖笑容沉穩,那探究打量的態度,終是沒法遮掩。

攸桐聽言下之意,猜得是探問和傅煜的相形,心中然,謝了恩,垂首微笑間稍之態,道:「夫君雖有兇悍冷厲之名,卻也恩怨分明,明辨是非,待人很好。從前也算機緣巧合,結了善因。多謝娘娘關懷。」

孫皇后笑而頷首,又將打量兩眼,才垂眉喝茶。

旁邊昭貴妃和令貴妃也各有賞賜,雖不能跟中宮相比,卻都是稀罕之

攸桐便都了謝恩。

殿中氣氛看似融融,令貴妃一聲聲的「呦呦」,更是親切溫和。

徐淑跪坐在旁,藏在袖中的雙手暗裡握,慢慢地竟然滲出一層細汗。

今日打扮得格外端莊,那裳是數名綉娘製,從錦緞、裁剪、綉工、花樣,無不緻出挑,髮髻間那套頭面更是赤金打造,貴重而不失輕盈,鑲嵌了珍珠紅玉,價值連城——這般豪貴之,是獨屬皇家的奢侈。

從前做姑娘時,徐淑偶爾宮侍宴,魏攸桐每回都悄悄地說,很羨慕這等奢華尊貴。

此刻,已然是王妃的之尊,了魏攸桐最羨慕的模樣。

可對面那個人,卻仿佛視若無睹,甚至在問安時,不地給了個下馬威。

這半日閒談,對方的目幾乎沒在上停留片刻。

反倒是令貴妃,趁著間隙頻頻使眼,甚至帶幾分催促之意。

徐淑以王妃之尊,原本可問輕慢之罪,此刻卻只能忍耐。甚至……袖,幾番言又止,終是撿著空隙,朝隨行的侍從遞個眼,命捧盤過去,溫聲道:「我也備了份禮,雖不及母后和兩位貴妃的貴重,卻也是心挑的,權當賀新婚之喜。」

這聲音響起,攸桐臉上笑意微斂。

輕飄飄地抬起眼,就見徐淑端莊坐著,笑容雖得,眼底卻掩藏不住地帶了一尷尬。

那是種極複雜的神,原本不該掛在旗開得勝、份尊貴的王妃臉上。

然而此刻,徐淑的表確實十分微妙,似乎極力制惱怒,卻又敢表

攸桐未手去接,隻將雙目微抬,淡淡瞧向對面。

……

昔日所謂的友,早已在滿城風雨中割得碎,對於徐淑這個人,攸桐沒有半分好

先前的賬還未清算,今日狹路相逢,各有所求,端看誰能沉得住氣。

到頭來,卻還是徐淑先開了口。

先前皇后和貴妃見賜,是代熙平帝表對傅家的看重禮遇,攸桐顧忌著薛氏在京城的境,不敢推辭,便恭敬行禮謝恩。

如今徐淑橫一腳,開口便要賞賜,難道也是要跪謝恩賞?

就憑著用手段得來的王妃份?

攸桐心裡哂笑。

莫說熙平帝有求於傅家,對著尾大不掉的傅煜父子敢怒不敢言,甚至以這般熱來籠絡。即便沒這一層,單憑和徐淑之間積攢的恩怨,能平心靜氣地坐在一已是難得,這居高臨下的賞賜誰要?

徐淑能仗著睿王妃的份妄圖就不能仗著傅家的兵權狐假虎威一次?

攸桐眼底然鋒芒,隻瞧著徐淑不語。

徐淑穿著王妃的冠服宮裝,端坐在攸桐對面,臉上端著有點僵的笑意,亦瞧著攸桐。

片刻安靜,攸桐才似笑非笑地開口。

「睿王妃,許久不見。不過——」的語氣疏淡,眼底殊無笑意,瞧都不瞧端著漆盤到跟前的宮人,道:「你我之間,就不必送禮了。」

徐淑微愕,怎麼都沒想到,方才姿態恭敬和氣的攸桐,會獨獨給當衆難堪。

連婉轉謙辭都不肯,徑直讓釘子!

一瞬間,像是有掌扇在臉上,徐淑臉微變。

兩人份雲泥有別,若非爲了許朝宗,哪會放低姿態主招攬?這個魏攸桐,在皇宮,當著皇后和貴妃的面,真是打算蹬鼻子上臉,公然拂逆麼!一介莽武將之婦而已,竟是毫不將皇家顔面放在眼裡!

徐淑暗怒氣,礙著有令貴妃在,不敢表,隻將十指死死握

「是啊,上回見面還是二月裡,進香的時候。」避重就輕。

攸桐不應,隻玩味地打量著

旁邊孫皇后眼微沉,責備般瞧了令貴妃一眼。

令貴妃也是眉心一跳——來宮之前,可是三令五申,叮囑徐淑務必耐著子辦此事,出友善的態度。誰知徐淑在旁人跟前長袖善舞、能屈能,最會討人歡心,到了此刻,竟令局面僵住?

沒有半點鋪墊試探,這般生地開口賞賜,是瘋了麼!

令貴妃暗自氣惱,才想開口化解,便聽昭貴妃涼涼地開口了。

「我聽說,先前睿王妃跟夫人甚篤,這回小姐妹重逢,想必是很高興了。」

這話說出來,無異於一刀捅破虛假的和氣姿態。

孫皇后臉微沉,昭貴妃滿不在乎地瞥了一眼,懶懶取茶來喝。

——攪黃了才好呢!徐淑橫刀奪,背地裡攪弄風波,許朝宗和令貴妃也不是好東西。熙平帝命過來,是爲彰顯對傅家的重,不能拂逆聖意,卻也不想給睿王作嫁。此事談不攏,熙平帝只能指西平王,到時候便是英王的戰場。

昭貴妃求之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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