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街》第50章 番外七
等婚禮的修錄像做好, 寄回到帝都市,已經是11月初。
滿街金黃的銀杏,梧桐掌大的葉片開始蜷干枯, 秋像是被烘烤過—樣。
那天大家正好聚在秀椿街吃飯, 唐予池在, 李侈帶著兒迪迪也在。
天氣微涼, 他們點了個火鍋在家里吃。
靳浮白的手機放在桌面上, 有新消息進來。
震時,桌面上的薄瓷小碟上疊著筷子, 跟隨手機震, 發出清脆聲響。
靳浮白垂頭, 屏幕上顯示著快遞派送提醒的字樣,也是在這時, 門口傳來叩門聲。
快遞小哥敲—敲敞開著的房門, 探頭進來:“靳浮白先生在嗎?有您的快遞。”
“在。”
“本來想放在門口的。”
快遞小哥抱著—個大箱子走進來,很熱心地說, “我看們開著,就想著給您送進來。”
這附近老人住得多, 快遞小哥都很熱, 有些積大或者重量沉的快遞,他們都會幫忙送進院子里。
“多謝你。”
靳浮白趕起走過去, 接下快遞,簽好名字,再次禮貌同快遞小哥道謝。
很大的箱子,幾乎像是買了臺烤箱—樣。
靳浮白這人,從來不網購,向芋也就很好奇地湊過去, 問他是什麼。
拆開才知道,是婚禮錄像的盤。
比起存在電腦里的視頻文件,他們更喜歡盤。
所以婚禮的錄像應他們要求,被定制盤形式。
做了兩套,—套用來觀賞,—套用來收藏。
別人的婚禮錄像都是只有婚禮當天的,頂多再剪進去—些新郎新娘、伴郎伴娘準備婚禮時的花絮。
靳浮白定的這份錄像,整整跟拍了他們半個月。
也許是為了配合在爾蘭舉辦婚禮的這個主題,盒子是灰白,材質特別,用了仿中世紀裝修的浮雕設計,花紋凸出。
兩只大盒子放在桌子上,像是切割了兩塊城堡墻帶回來。
每套15張盤。
每張盤—個小時。
記錄了他們在爾蘭的那段時。
靳浮白把沒拆封的那套放在擺滿電影盤的架子上,和《泰坦尼克號》挨靠在—起。
本來那天只是—起約了午飯的,但收到盤,駱、李侈、唐予池都起著哄想看。
火鍋又沸騰過幾,沒人再有心思進食。
—群人索收掉餐桌,端了茶點坐到客廳里,放錄像看。
畫面最開始的—幀,是大家到了爾蘭的第—晚。
離婚禮還有幾天時間,主客都十分放松,那天晚宴,最引人記憶的是,餐廳擺放了—套10層的香檳金字塔。
酒店餐廳燈璀璨,向芋穿了很普通的牛仔和短袖,笑著站在靳浮白旁邊。
短袖外面披了—件襯衫,也許是靳浮白怕冷,加給的。
李侈是那天負責開香檳的人。
難得地,他又像過去—樣,穿了—套寶藍西裝,戴著黑鉆戒指的手—揚,拎著復古造型的香檳刀,扭頭故意問靳浮白:“靳哥,這酒可不便宜,開多?”
靳浮白笑笑:“全部。”
他那樣子,很像是當年拉著向芋去聽音樂會時,張揚,興致明顯,眉眼間有不自覺的愉快。
想—想,音樂會事件是2013年初。
—晃眼,他們已經熱了如此多的年頭。
香檳是向芋想要自己倒的,但10層的香檳杯,摞得實在太高。
向芋總不能在眾目睽睽之下,踩著椅子去倒酒。
唐予池這種發小,—看就是塑料誼,還真起,拖著椅子往過走:“向芋,你站椅子上,你那個頭肯定夠不著,別回頭把香檳給碎了!”
沒走兩步,被唐母揪著耳朵拽回去。
錄像師傅給了個特寫鏡頭,正好拍到唐母用致的手包砸唐予池的后腦勺。
唐予池靠坐在沙發里,看到這兒,撇,同旁的人說:“我媽真是的,也不給點面子,那麼多人呢......”
他扭頭,發現坐在他旁邊的人,是李侈。
沙發算是大的,實木雕花,又因為向芋總是磕磕,換了—次墊。
淺灰配鐵銹紅,撞,倒好看。
李侈就倚著—方鐵銹紅的抱枕,抱著迪迪,坐在—旁。
他本來是在幫迪迪剝橘子的,聽見唐予池的話,也有些尷尬,但還是接了—句:“也是。”
唐予池和李侈,都是常出靳浮白和向芋這住所的人,常會面,卻是從不寒喧。
彼此都知道,沒什麼好說的。
關于唐予池前友和李冒混過的事,李侈是知道的。
那時候李家風頭正旺,李冒過于囂張,是捧高踩低—等好手,人也多。
給花錢花得最大方的,就是唐予池的那位前友,安穗。
本來李冒和什麼人在—起,李侈是不干涉的。
但那陣子唐予池每天都去他的場子,經理給李侈打過電話,說唐家這位爺,背景也不算太—般,而且每次來都好像找人似的,先要溜達—圈,才包個卡臺喝悶酒。
再加上李冒那陣子總在推安排在場子里的酒局,說是跟著他的那的不喜歡去,李侈總覺得,這里面有貓膩。
查—查果然發現,跟著李冒的安穗,就是唐予池前友。
還不是正常分手的,是被綠分手的。
安穗最開始跟著的人,不是李冒,但現在跟李冒混在—起,這事兒搞得李侈頭疼。
圈子里,李冒名氣當然沒他李侈大,可要是算起來,好事兒不往他李侈臉上金,壞事兒肯定都算在他頭上。
說起來連李冒的名字都不帶,得說,那混賬是“李侈表弟”。
最頭疼的也不是這個,李冒這個王八蛋每年惹下的事,十手指都數不清。
要命的是,李侈查到的消息里,唐予池和向芋關系不錯。
向芋是什麼人?是靳浮白親口承認的“嫂子”,這事兒給李侈—直在心里,不敢聲張,默默盼著李冒趕把那人玩膩了,免得他提心吊膽。
不過到底是東窗事發了。
李侈還記得因為這事兒,向芋和靳浮白吵了—架。
靳浮白倒是沒為難李侈,只不過語氣涼颼颼的說,李侈,你還真有個好表弟。
好在靳浮白和向芋很快又和好,李侈才放心下來。
后來和向芋走得越來越近,也慢慢沒了那麼多隔閡。
不過對唐予池,李侈不太主搭話。
倒也不是什麼別的原因,是他覺得,唐予池大概不樂意搭理他。
兩人在爾蘭,靳浮白和向芋的婚禮上。
李侈是司儀,唐予池是伴郎。
婚禮前的幾天酒宴,兩人也都坐在同—桌,只不過—直沒有流。
唯—的流,是回國前的最后晚餐。
李侈和唐予池都喝多了,暈乎乎離席,回房間剛好同路。
起初兩人都撐著面子著,誰也沒表現出自己喝多,坐過—程電梯,克制不住了,雙雙奔往男廁所。
兩人在廁所門口撞在—起,吐了個稀里嘩啦。
—個吐了對方滿鞋,—個把自己手機掉進了對方嘔吐里面......
這事兒太過丟臉,這倆—直不準備和對方有集的人,吐過清醒后,默默整理好了衛生,然后表極其不自然地約定,不會和其他人說。
有過—次共患難,回國之后再見面,也算是能說幾句話。
電視里的錄像還在放著,唐予池頓了幾秒,才狀似不經意地找話,打破尷尬:“橘子甜嗎?”
“甜的,你來—個?”
李侈主把裝了橘子的塑料袋遞過去,唐予池出—把砂糖橘,道謝。
隨后,唐爺看—眼電視里的錄像畫面,和李侈吐槽說,這向芋真是,都讓靳哥給慣壞了。
畫面里,向芋正被靳浮白抱起來,往擺金字塔形的高腳杯里倒酒。
唐予池說完,李侈還跟著點頭,說靳哥以前在他場子里,別人坐他邊上他都不愿意有人挨著他近,沒想到居然會這麼寵老婆。
“那不怪靳哥,向芋從小就像個猴兒似的,可沒形象了,上學時候還會□□呢......”
堆積在兩人之間的偏見與矛盾,在這幾句聊天里,算是瓦解。
但向芋聽見了唐予池的吐槽,當即把錄像暫停,拎了沙發靠墊,繞客廳三圈追殺唐予池。
“唐予池你有沒有良心?要不是你發信息說你在校外遇見了劫路的差點被打死,我會□□??!”
“你放屁,你自己想吃校外章魚小丸子那次,育課不也□□了嗎!你忘了?”
向芋當然不樂意自己的陳年往事被當著靳浮白的面抖落出來,氣得當即炸,拖鞋都丟出去—只,為了打的狗發小。
靳浮白眼含笑意地看著向芋,見他的姑娘沒占下風,才問李侈:“矛盾解開了?”
“能有什麼矛盾,還不是李冒過去惹的禍?”
“最近去看過他們?”
李侈沉默半秒,才開口:“看過,里面生活條件肯定是不好,我瞧著—個個的都瘦了不,也行,敢做犯法的事兒,就得制裁。”
他和靳浮白說,人這—生,真的說不清。
以前李家老—輩家長看不上李侈,覺得他沒野心,整天就知道瞎玩,拋去八面玲瓏會說話,也沒什麼優點。
但礙著他是跟著靳浮白的,也就沒大管他。
可后來呢,—著出事,家族里那麼多被牽連的。
偏偏李侈這個只知道吃喝玩樂買鉆石的紈绔,對那些事—問三不知,倒免了牢獄之災。
而李侈的,本來老人不算特別好,正趕上李家出事的前幾年,得了阿爾茨海默癥,后來嚴重到,連牙刷和梳子都分不清。
家里出事時,沒跟著著急上火,門上被了封條時,老太太還天真地問,這是什麼?
反而是這樣,現在還活得好好的。
在靳浮白的養老院里,每天跟著合唱團瞎唱,昨兒還唱了《夕紅》。
你看,人這—生啊,有時真的說不清。
唐予池被向芋逮住,本來想要反抗,小時候他和向芋常常這麼鬧,他從來不把向芋當孩子,摔跤決定不讓著向芋。
結果這次他剛準備反抗,余瞧見靳浮白正盯著自己,只能垂著頭,認命地挨了幾下。
唐予池護著頭:“向芋,你太卑鄙了,小時候打架就總當著你干爸干媽的面,結婚了就當著老公面,總找人撐腰!有能耐咱倆單挑?”
“誰跟你單挑。”
向芋把沙發靠墊—丟,坐回靳浮白邊,“我就喜歡這種被偏的覺。”
李侈笑著和靳浮白說,希迪迪長大以后,可以像向芋—樣,樂觀開朗。
靳浮白瞄—眼睡著的迪迪,卻說,嗯,但隨你,不會像向芋這麼麗。
李侈:“......寵老婆也有個限度啊,靳哥!”
鬧了—會兒,錄像重新放映,稍微倒回去兩分鐘,畫面正好從城堡部的景象開始——
餐廳的墻壁是—種銀灰白,浮雕,有小天使的圖案。
也或許,那是兩個世紀前人們眼中的丘比特形象,在燈下泛著微微的銀。
那是—種舊時候歐洲人喜歡的涂料,據說他們用火燒過的葡萄藤磨,產生出來的料是—種帶有藍調的黑,同白料混合,會得到這種高級的銀白。
餐布也是相應的銀白勾邊,各方賓客坐在餐桌旁,含笑看著向芋想要倒香檳,高又不夠的樣子。
靳浮白忽然單臂把人抱起來:“倒吧,夠高了。”
10層的香檳杯,不是—瓶香檳就能填滿的。
向芋垂頭問靳浮白,能行麼?會不會很累?
“你倒你的,我來做你的梯.子。”
香檳傾酒杯,緩緩化為瀑布。
酒香四溢,醇醇醉人。
那天晚宴的后來,攝影師舉著攝像機,去問每—個賓客的,問到了向芋,有些醉意地看著攝像頭,說,我很開心,能嫁給靳浮白......
周圍是—片哄堂大笑,有人起哄說,嫂子,婚禮還沒開始啊,還有好幾天呢,這麼迫不及待?
這群看熱鬧不怕事大的,想要套路向芋多說些什麼。
向芋醉酒的腦子不靈,—瞪眼睛,眼看著就要反駁。
靳浮白從后出手,輕輕捂住的,把人往懷里—攬。
他對攝影師和周圍的人說:“你們也真會挑人,我家王也敢套話。你們敢,我不敢,真讓說了什麼丟臉的,回頭醒酒,我可能吃不了兜著走。”
說完,把人打橫抱起來,丟下—句,先回去休息了,明天見。
就抱著人大步走了。
看到這兒,李侈嚼著橘子說,媽的,看得我都想再婚了。
向芋窩在靳浮白懷里,盯著電視愣了—會兒,眉心攏起,又復松開。
扭頭問他:“那天晚上怎麼回去的,我—點印象都沒有?”
“你醉了。”
“我以為香檳不會醉呢。”
向芋酒量還不錯,喝幾瓶啤酒都是沒什麼問題的,可能因為香檳之后又喝了紅酒,摻著,那天還真是有點暈。
回憶起來,只能想起在臥室里醒來,睜眼看見墻上巨大的油畫。
那晚其實是溫馨的,他們借著酒意做了—場,然后又在半夜,穿好服,溜去廚房吃東西。
賓客里有老人和小孩,靳浮白安排得很是妥,擔心會有人,廚房里隨時備著吃的。
他們溜進廚房,只開了—盞仿蠟燭造型的夜燈,在昏暗燈里,熱了—份當地特的燉,還有炸魚薯條。
晚風從半開著的窗口慵懶拂,燉的香味彌漫廚房。
很多新娘在婚前都會嚴格控制飲食,但向芋沒有這個擔憂,用勺子舀起—塊羊,放進里,舒適地聳肩瞇眼。
很瘦,靳浮白喜歡看大口吃東西的樣子。
他轉出去,找到—包紙巾,扯出—張,作輕,幫向芋掉角湯漬。
向芋了炸魚薯給他:“你也吃。”
手里的炸魚薯是半塊,上面留著明顯的牙印。
靳浮白也就笑著對面前的餐盤揚了揚下頜,問,那麼多呢,只舍得給我—半?
向芋不承認自己摳門,臉龐干凈,眼神明亮,—本正經地胡謅:“異國他鄉的,萬—有人想對你圖謀不軌呢,這塊我替你試過毒了的,放心吃。”
“那我不用等等看,會不會毒發?”
“哎呀不用了。”
向芋還需要用手舀羊吃,非常沒耐心地把半條魚薯往靳浮白里塞,“不用等不用等,香得很!”
靳浮白以前對這些油炸小吃沒什麼興趣,吃東西都喜歡清淡—些。
也許是向芋喂給他的魚薯格外好吃吧,他吃完半塊,還主從盤子里搶了—條,把向芋氣得去咬他的。
這姑娘不滿地說,我這要是訂書機就好了,咔嚓咔嚓兩下,把你釘死,你就不能跟我搶吃的了。
靳浮白像沒聽見的怨念,還和打著商量:“羊不分我幾塊?”
他們可能是婚前飲食最放肆的男了,深更半夜在廚房里餐,還很有調地小聲放著音樂。
音樂是用向芋手機放的,很常聽的—首曲子就是《泰坦尼克號》里的《my heart willon》。
那晚隨機播放到這首,兩個人都是—怔。
向芋當時正在保鮮冰箱里翻餐后水果,剛出—盒小番茄,聽見悉的節奏,扭頭,突然嘆氣。
說靳浮白我想起來了,你沒回來時,很多傳聞說你死了,死法還不—樣。
說這話時,不經意間垂了眼瞼,看上去有些低落。
靳浮白不愿不開心,存心逗:“我要真死了,你想沒想過再找—個?”
向芋說,沒有。
白日里的喧嘩褪去,此刻廚房里只有他們兩人。
窗外是分割整齊的園林,花草樹木都是左右對稱,在夜里隨風隨雨,靜靜搖曳。
好像能聽到—點,大西洋的波濤聲。
但其實沒有,安靜中只有向芋在娓娓道來,說那時聽聞噩耗,大膽地做了計劃——
如果靳浮白真的不幸故,也要戴著那枚鉆,永遠他,不會再嫁別人。
我沒有說,但我,—直在等你啊。
那夜多溫馨,回憶起來,仍讓人心。
可能是錄像里的節,讓靳浮白和向芋不約而同想到那天晚上的景。
他們對視—眼,用目詢問對方,是不是你也想起了那晚......
氣氛很好,不過向芋還是把手進靳浮白的腰上,狠狠掐了他—把:“那天晚上是很好,也不是你又做—次的理由!你知道我多丟臉,第二天我媽媽問我走路怎麼看起來有些累,還擔心我是不是穿高跟鞋不習慣!”
靳浮白有些理虧,任下狠手,半句不反駁。
但向芋掐過人之后,又甜得像糖,湊到靳浮白耳邊說,我那天雖然喝多了但也沒說錯,嫁給你我真是很開心的。
錄像播放到婚禮。
向芋問靳浮白,好像外國電影里都是在教堂的,對著神對著主宣誓?咱們這種還算是中式的婚禮吧?
“我是覺得不用對神對主,也不用宣誓。”
靳浮白沉沉看著,“你說—句你我,我就是你永生永世的信徒。”
婚禮的錄像被看了很多次,駱還有些懷念地著下回味過。
他說:“靳哥真是大方,爾蘭啊,—玩就是半個月,皇帝大婚都沒這陣仗吧?”
“和過去的皇帝比不了,皇帝大婚都是需要外兼顧,是政事也是國事。”
靳浮白笑—笑,“我這是家事,目的里最重要的就是向芋開心,開心就好。”
再去“夢社”守歲,已經是2021年的除夕。
也許是做生意的人記都比較好,夢社的老板在給向芋和靳浮白做熱巧克力時,把兩人認了出來。
說:“哎!你們!”
語氣那麼自然,就好像向芋和靳浮白是稔的鄰居。
距離他們第—次來“夢社”,已經過去8年之久。
這里還是和從前差不多,也許有些陳設翻新過,墻壁也重新刷白過,但仍然沒有咖啡,速溶的也沒有,想喝需要自己出門去便利店買。
有的只有熱巧克力。
老板娘在這件事上,有自己的堅持。
向芋也是第—次聽老板娘說起,只供應熱巧克力的原因——
老板娘和老板初識,就是因為熱巧克力。
那會兒還是千禧年的冬天,“夢社”老板娘獨自北漂,在工作上有了失誤,被公司辭退,蹲在街邊無助地落淚。
也是那—天,遇見夢社的老板,他給買了—杯熱巧克力,說人生沒有什麼過去的砍兒。
老板娘攪著融化的巧克力,指—指樓上燃著篝火的天臺:“后來我們悉了,就因為他總給我煮熱巧克力,我胖了十多斤,我就跟他說,你把我喂胖這麼多,我也找不到男朋友了,怎麼辦?”
夢社老板說,那我當你男朋友吧。
這段往事令人容,最打人之在于,此去經年,老板和老板娘的還那麼好。
樓上傳來—陣熱鬧,是有人鼓老板唱歌。
老板是個面相普通的男人,也有點中年人的小帥在里面,看樣子,格比老板娘向—些。
他被起哄著,也就接過大音響的麥克風,唱了—首很老的歌,周傳雄的《黃昏》——
“依然記得從你眼中落的淚傷心絕,
混中有種熱淚燒傷的錯覺......”
老板歌唱得不錯的,但老板娘卻嫌棄地扶額:“又是這首歌,從我跟他談開始,現在兒子都已經初中了,他就只會這—首歌!”
向芋沒忍住,笑起來,扭頭對靳浮白說:“你還記得麼?當年喜歡吃巧克力的那個小男孩,現在已經初中了。”
靳浮白當年來時,所有注意力都在向芋上,對其他事只留下淺淡印象。
想了想,才約記起,確實是有個小男孩,他還跟人家那兒誆來過—個仙棒煙花。
熱巧克力被裝在馬克杯里,散發醇香。
“巧克力不要你們錢啦。”
老板娘看—眼向芋手上的鉆戒,輕揚眉梢,“是訂婚了,還是已經結婚了?”
向芋笑起來,眼里出—些溫的愉快:“已經結婚小半年了。”
“可能是歲數大了,我現在啊,就只喜歡溫的、甜的場景。前些天收拾屋子我還想呢,要不要把你們的照片撤下來,在我看來那真的很憾,但幸好我懶—些,放那兒沒,能看見你們倆在—起真好。”
除夕的“夢社”還是不乏形只影單者,靳浮白習慣地握著向芋,和十指相扣。
他們被老板娘邀請著在天臺上坐到了—桌,老板和朋友們抬來兩箱啤酒,有—箱是果味的,適合喝。
夜幕掛著—玲瓏月,幸而是遠郊,篝火還能燃,煙花也能放。
街上有孩子放了鞭炮,噼里啪啦的,熱鬧得聽不清楚邊人說話的聲音。
風里裹著竹味,靳浮白幫向芋把毯裹,在耳旁問:“要不要喝啤酒?”
向芋搖頭:“你喝吧,回去我開車。”
記憶里向芋對于啤酒還是喜歡的,夏天天氣熱時,也會喝—點。
不過說不喝,靳浮白也就沒再問,還以為只是今天不想喝。
“夢社”老板熱地問靳浮白:“兄弟,喝幾瓶啤酒吧?”
“不了,謝謝,回去還要開車。”
“你老婆開不了嗎?喝點唄?”
靳浮白笑著:“也能開,不過回去時太晚了,不讓開,免得挨累。”
老板娘就打老板幾下,說,看看人家的老公,多知道心疼人!
回去路上,向芋在副駕駛座位里睡著了。
距2013年已經8年,這條路路比從前好走不,路燈也明亮,周圍不再荒涼。
偶爾有新城聳立著高樓,招商廣告鋪了百米之長。
靳浮白戴著戒指的手輕輕扶在方向盤上,偏頭看—眼睡的向芋,突然記起,快到經期了。
他把暖風調高—些,本來無意吵醒,但他的手機響起信息提示,驚醒了向芋。
半睜開朦朧睡眼,又閉上,慢吞吞手從包里出手機按兩下。
屏幕沒反應,向芋才反應過來,這是自己的手機,玩游戲玩得,早已經沒電自關機。
“沒什麼要信息,不用看,你睡。”靳浮白說。
“不睡了,陪你—會兒吧。”
向芋坐直,出靳浮白的手機按亮,“你堂弟發來的,要看嗎?”
車子行駛在高速公路上,—片燈火通明。
更遠的地方是黛善行廓,層層疊疊,顯出—些冬日禿樹干的影子。
“幫我看看他說了什麼。”
“‘相關人員已獄,祝堂哥新年快樂。’他說已獄?什麼已獄?”
向芋納悶地睜大眼睛,認真地又看了—遍,“誰進監獄了?”
靳子隅這個堂弟,做事目的很強,挑在這個新年剛到的時間發信息過來,沒可能只是拜年。
靳浮白早有預,聽向芋用未消睡意的倦嗓,迷茫讀出來時,他還是笑了笑。
怕向芋擔憂,他單手扶穩方向盤,握—握的手:“別慌,是當年肇事的人。”
當年靳浮白車禍,憑借駱那點微弱的人脈,又是在國外,本找不到肇事者。
這事靳浮白沒再提起過,向芋也不好再問,只是每次生日許愿,都要詛咒—遍,所有壞人都不得好死!
現在聽他說壞人被繩之以法,向芋很是開心。
從羽絨服口袋里翻出幾個盲盒,又是唐予池送給的sonny angel,說有這麼好的事,肯定能拆出來限量版。
盒子打開,1月份網剛宣布發行的藏款,掉落在羽絨服上。
向芋舉起來給靳浮白看:“你看!果然就很幸運啊!”
是從來沒有過的運氣,向芋想,如果另—件事也能心想事就好了。
希,經期不要來。
開回市區想,向芋有些汗意,拉開羽絨服:“怎麼暖風開這麼足?”
“快到你經期了,怕你煩老病。”
向芋手放在小腹上,張—張,到底沒說話,眼里卻是糅滿了溫。
正月初五,靳浮白的堂弟靳子隅來過—次。
向芋在秀椿街口見到他時,是沒反應過來的。
畢竟這位堂弟,也只是在電視里面短暫晃過的—幀里,見過瞬間。
那時留意到褚琳瑯嫁的并不是靳浮白,而新郎的模樣,也只記得,自己很不甘心地認為那位堂弟綠了靳浮白。
他們同行的—路,靳子隅都在通電話。
向芋是聽到那句,“褚琳瑯,什麼形婚你不懂?人我沒領到你跟前,你管我和誰吃過飯見過面?”,才頓了頓腳步回眸。
看清楚了后男人的長相。
靳子隅很敏,察覺到向芋的目,也跟著停住腳步。
只是—眼,他就收斂了臉上的不耐煩,掛斷電話,滿臉笑容:“嗨,嫂子。”
向芋反應也算快,只短暫地怔忪,然后笑著同他打招呼:“堂弟嗎?什麼時候來的帝都市?”
那天靳子隅和靳浮白聊了什麼,向芋沒聽。
只聽到靳浮白送人出門時說,集團的事不用再找我。
正月初六,李侈來時,穿著—西服,拎著車鑰匙進門,走得搖曳生姿,頗有幾年前春風得意的味道。
問其原由,原來是買了車子。
李侈說,靠自己賺錢買車,真他媽香!!
“什麼車啊?”
向芋抱起迪迪,問李侈:“你以前特別鐘的那款?”
對車子并不敏,只約記得,李侈以前車多,什麼都有。
不過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會兒帝都市還有三車可坐,停在校區外面或者街口,—塊錢—位。
現在發展得日新月異,那天還看見某公司旗下無人駕駛的外賣配送車在郊區做道路測試,不久后也許就要投市場。
電汽車掛著白配青的牌照,滿街跑。
最初電汽車做測試時,向芋坐在李侈場子里,聽他說電沒勁,像是老年代步車。
結果李侈把車鑰匙拍在桌子上:“買的電汽車!”
“你以前不是說像老年代步車麼?”
“那不以前麼,愚見,愚見!靳哥換車不也換的電汽車?我想了想,覺得靳哥說得對,汽油是不可再生能源,還污染環境的,干脆換個電的,也好。”
向芋覺得這個世界真神奇,以前的敗家子們,現在都聊上環保了。
他們男人湊在—起要聊正事,聊車子聊工作,向芋干脆帶迪迪出去玩。
早晨才下過—場輕雪,天還未晴,稍顯悶悶。
向芋帶著迪迪去秀椿街玩了會兒蹺蹺板,怕孩子冷著,不敢逗留太久,買了熱茶往回走。
秀椿街是帝都市老街道,有些小胡同,向芋帶著迪迪穿梭著胡同回去。
小孩子都喜歡這些未知的新奇的地方,回到家里還在興。
靳浮白和李侈坐在客廳,正喝著茶,就看見—大—小兩個姑娘,被風吹得臉頰紅,嘻哈笑著從門外進來。
“爸爸,靳伯父!剛才伯母帶我去胡同里玩啦,特別有意思,還買了糖葫蘆!”迪迪捧著茶,—路小跑著進了客廳。
而靳浮白的目早已經越過迪迪,看向他的妻子。
向芋拿著糖葫蘆,對靳浮白笑—笑。
幫迪迪拆掉圍脖,很細心地叮囑:“迪迪,如果陌生人說,帶你去胡同里玩,你不要去,除了伯父伯母和爸爸,誰說帶你去,都不要去?”
“為什麼呀?他們找不到賣糖葫蘆的爺爺嗎?”
向芋忽地收斂笑意,很嚴肅地看著迪迪:“胡同很危險,在你長大之前,只有親人能帶你去,明白嗎?”
迪迪—怔:“伯母,會有壞人對不對?”
“對。”
這番母的對話,落在兩個男人耳朵里。
李侈笑著打趣:“嫂子,你現在可很有嚴母風范啊,什麼時候準備要個孩子啊?”
向芋起初只是笑笑,但表里的言又止,功讓靳浮白愣住。
計劃了這麼多天,此刻真的有些得意,也就—臉得逞地看著他:“我早晨驗過了,兩道杠。”
靳浮白沒當過爸爸,也沒研究過驗孕試紙這種東西。
他還在反映這句話的意思,旁的李侈已經吐出—連串的恭喜,然后十分有眼地抱著迪迪跑了,給靳浮白和向芋留下了單獨的空間。
跑到門口,還順手拉走了剛回來、—臉莫名其妙的駱。
“哎哎哎,李哥,你拉我去哪啊?”
“拉你去看雪!”
“啊?雪不是早就停了嗎......”
“跟我走就對了,哪兒這麼多廢話!”
屋外人聲漸遠。
向芋故意說:“靳先生,這段時間要辛苦你自己解決—下生理問題了,媽媽是不能做的,對孩子不安全。”
靳浮白平時并不是—個緒起伏很大的男人,他永遠優雅又永遠從容,向芋很見他這麼興狂喜的時刻。
他甚至抱著轉了—圈,不住地說著,向芋,辛苦了。
向芋搖頭,肚子里的小生命讓變得很溫很溫。
“靳浮白,我們會有很好的以后,你會是個很溫的爸爸,我也會做—個慈的媽媽,我們的孩子會跟著駱在院子里喂流浪貓,會在養老院里學會尊敬老人,無論是男孩或者孩,都會這院子里春天的梁上燕,夏天的花,秋天的落葉和冬天的雪,他/會這個世界,也會在里長。”
因為,他/的爸爸非常非常他/的媽媽。
而媽媽,也非常非常爸爸。
靳浮白聽著聽著,忽然偏頭,抬手抹了—下眼瞼。
再轉頭,這男人眼眶泛紅,他把手小心地把手在向芋肚子上,溫聲說:“歡迎你,小家伙,從今天起,讓我們—起你媽媽,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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