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楚從小在湫山長大，從來沒有見過湫山之外的世界，夜下的赫巡拔高大，俊清冷，上高貴的氣質與這個小城格格不。

云楚以前從不關心與無關的事，但今天突然有些好奇了起來，問:“哥哥，你之前是曲洲人嗎？”

還沒等赫巡回答，云楚便猜測著問:“曲洲是不是很大呢？比云家還大的家族是不是比較多啊，那邊也有像云家一樣一手遮天為所為的家族嗎。”

在云楚這里，云家已經是接過最龐大的家族，一個府中下人，守衛加起來就能有近四十人，宅邸占地比縣衙還大，就連平日里威風凜凜的劉縣令，在見到云道時都要客氣幾分。

赫巡雙手背在后走在云楚半步前，月照在他淪落分明的側臉，他對云楚這略顯稚的的問話不置可否，隨口道:

“曲洲只是朝廷在江南西部設立的一個州而已，稱不得大，湫山更是不值一提。士農工商各司其職，沒有誰一手遮天之說。”

“怎麼會沒有呢，他們不想做最厲害的那個人嗎？”

對于湫山來說，這兒實在太小。不僅如此，曲洲本就偏遠又貧苦，長期于被忽視的地位，地方無所作為，這又天高皇帝遠，所以一個下賤的商賈才能騎在縣令頭上，但不管什麼時候，士永遠比商要高貴。

赫巡角勾著笑，淡淡道:“當然想，但不管如何，他們都活在天子腳下。”

赫巡對上云楚的目，輕飄飄的開口:“你得知道，你的目所及都是皇室疆土，除了帝王，誰敢一手遮天，誰就是大逆不道。”

赫巡漫不經心的話語靜靜飄散在夜里，云楚聞言愣了愣。

這種覺很奇妙，就像是突然意識到自己一直如同井底之蛙一樣被困在一個方寸之地。當然知道外面很大，可從未去想，也從未。但是今天突然有一個人提醒，如今所見所聞，是多麼渺小。

小到在眼里，明明不值一提的云家已經是難以摧毀的龐然大。

雖然不懂赫巡此話深意，但這卻并不妨礙這短短幾句話給帶來的沖擊，心緒莫名有些復雜，一個說不清道不明的蔽念頭冒了出來，連自己都沒有發現。

垂著頭，輕聲念叨:“……如果可以去一趟曲洲就好了。”

言罷搖了搖頭，又自顧自的道:“還是算了，如果可以出去的話，我要去京城看看。”

赫巡悠悠道:“你不是不想走嗎？”

云楚愣了一下，然后轉而笑意盈盈的抱住赫巡的胳膊，道:“京城那麼遠，我就是說說嘛！”

赫巡并不習慣與人親昵，但這人實在摟了他太多次，又摟的這麼自然，弄的他都有點習慣了。

這興許就是小姑娘的習慣吧。赫巡猶疑片刻還是大發慈悲的沒有拒絕，他直愣愣的垂著胳膊，心道小姑娘果然就是麻煩，走個路還要挎著人。

若是不帶，這會他都已經到地方了。

云楚一路都在同赫巡說話，像是很好奇赫巡之前的生活，赫巡非常敷衍的哄騙，經常前言不搭后語，每每被云楚發現，就會沖他發一會脾氣。

赫巡當然不可能哄，但沒過一會又自己湊了上來，重新摟住了他的胳膊，瞪著漂亮的大眼睛義正言辭的斥責他:

“這就是你對待救命恩人的態度！”

以至于等到赫巡走到地方時，距離斂聲跟他約定的時間，已經足足過去了三刻鐘。

云楚老老實實的跟在赫巡旁邊，悄悄的打量四周。

這離云府有些遠，是一很大的宅子，里面擺設尤為簡單，極是整潔，不知是不是云楚的錯覺，一進來就覺這兒比外面還安靜。

隨著赫巡一起上了二樓，隔幾步就是一個燈罩，燭火輕輕搖晃，一步不差的跟著赫巡，小心詢問:“你要見誰呀？”

赫巡道:“跟你無關。”

云楚又不開心了，哼了一聲，為了表示自己又生氣了，連摟著赫巡胳膊的手都松了。

料才轉了彎，就見一個形拔，面容剛的男人正站在一扇門前。

猝不及防看見一個大活人，云楚嚇得心中一抖，又挨赫巡更近了些。

什麼鬼人，大半夜一不的站門口。

斂聲已經在門口守了一個時辰，他才見赫巡過來，便下意識的要屈膝跪下。

“殿……”

一個字還沒說完整，就見自家殿下眉宇一沉，這時他才注意到殿下邊跟著一個容不俗的人。

跟殿下挨得很近，在的地方用兩手指住了殿下的袖。

斂聲跟了赫巡十幾年，知道赫巡向來對男歡沒什麼興趣，心下詫異但面上未曾表毫，冷著一張臉生生改了口:

“……公子，是屬下失職。”

赫巡卻連看都沒看他一眼，直接進了房間。

斂聲默不作聲的跟在赫巡后。

云楚覺得斂聲長的有些嚇人，他倒是不丑，甚至可以稱得上是英俊，但是他上有種說不出來的肅殺，若是沒看錯，他腰間還別著劍。

房間燈火通明，斂聲關上門，轉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識趣的沒有出聲。

云楚覺得這氣氛有些奇怪，不等赫巡先讓走，就先拉了拉赫巡的袖，背著斂聲，湊在赫巡耳邊小聲的道:“哥哥，你家奴才看起來好兇啊。”

站在兩人一丈開外的斂聲將云楚的話聽得一清二楚，他默默試著彎了一下習慣繃的角，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麼兇。

赫巡指了指房間里頭的暖閣，道:“去那里面呆著，不準聽。”

云楚心道又不知道他是什麼人，兩人說話肯定也不清首尾，有什麼不能聽的。

明明是自己一開始答應的事，這會又開始想賴賬了，云楚眨了眨眼睛，道:“可是哥哥……”

赫巡不想聽廢話，對著表乖巧的不為所，毫不留道:“那兒和出去，你選一個。”

云楚氣的頭頂冒煙，剛要開口，看了看不遠的斂聲，又把話憋了回去，然后對著赫巡不輕不重的哼了一聲，了，無聲的嘟囔了一句，然后才頗不愿的進了暖閣。

前半段，赫巡知道想說什麼。無非就是那句，這就是你對待救命恩人的態度！

詭異的是，他居然連后面那句也看懂了——在你家下人面前給你點面子！

暖閣木門被倏然拉上，這事太離譜，赫巡簡直要被氣笑了。

他回過頭來，看見斂聲默不作聲的站著，話音里多帶了點遷怒:“什麼事，說。”

“……”

斂聲再次繃了角，掃了一眼暖閣閉的木門，確定里面聽不見外面的聲音后才放低聲音開口:“殿下，您的傷……”

赫巡面不耐，冷冷的掃了一眼斂聲。

斂聲及時把話憋了回去，道:“殿下，消息已經傳回京了，武青等不日便會趕到湫山。”

他失蹤一事已是朝野皆知，這就注定他不能低調回京。況且太子遇害失蹤，此事非同小可，赫巡雖為太子，但他這東宮之主的位置坐的并不穩當，私下窺伺的人實在是太多了，這次到底是不是意外還不得而知。但不管如何，他活了下來，此次遇刺都是回朝清算，清洗朝堂的一把好刀。

暖閣離他們進門的地方有些遠，隔著重重屏風便罷了，這木門還厚重的門，稍一開個隙就會發出很大的響聲，弄的云楚不敢隨便它，只得把耳朵在門框上，聽外面兩人的對話。

才聽了沒一會，云楚就煩躁的坐回凳子上。

什麼破門，一點也聽不見。

不過對赫巡的事并不是特別興趣，認定赫巡應當是曲洲某個富商家的小爺，赫巡對而言唯一的用就是拿他來氣氣云秋月，其他的事也同關系不大。

這樣想著，云楚也不再想著聽，百無聊賴的坐在暖閣吃點心。

不知過了多久，一盤點心被云楚吃了有一半，暖閣的門才被打開。

赫巡那張極沖擊力的俊臉出現在眼前，簡明扼要道:“走。”

云楚迅速揚起笑容，道:“哥哥，你們說完啦。”

站起來走到赫巡面前，踮著腳尖越過赫巡的肩膀往外面看去，卻見那個長的很兇的人已經不在這了。

疑皺眉:“咦，那個哥哥呢？”

赫巡:“？”

他出手，用一手指著云楚的肩膀，輕易就把墊腳的云楚按了回去，那雙瞳淺淡的眸子微微瞇起，出幾分冷意來:

“你管誰都哥哥嗎？”

云楚愣了一下，然后直直的同赫巡對視，漂亮的眼睛清純又無辜，像是不明白赫巡的意思，抬起手，用又溫暖的玉手握住了赫巡搭在肩上的手。

赫巡默不作聲的滾了滾結。

云楚將赫巡的手從肩膀上拿下來，不知是不是赫巡的錯覺，他總覺得這只手方才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撓了撓他的手心，像小貓尾輕輕掃過。

赫巡高位，邊不乏自薦枕席這種事，他雖從來沒有正眼看過，東宮對此也嚴懲不貸，但多還是知道些調伎倆的。

一個并不荒唐的念頭漸漸浮現——這個小姑娘，不會在勾.引他吧？

接著，云楚就松了手，涼風掃過他的手指。

笑的眉眼彎彎，雙手背在后，道:“他雖然兇，但是也好看的呀，跟哥哥你一樣。”

“我只長的好看的人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