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杏猶解嫁東風/全京城都在我們婚》第44章 第 44 章

第四十四章

裴安也不知道自己為何, 會口說出這麼一句有失冷靜的話,但見臉上神明顯凝注,心頭莫名冒出了一快意。

然而還未等他琢磨那快意從何而來, 又見對面那雙失了魂的眼珠子悠然一轉, 似乎終于醒過神來,悟然點了下頭, “哦。”

之后輕松地轉過目, 臉毫無波,甚至還有幾分得到了理解的輕松之態。

裴安眉心不控制的一跳, 從那一聲“哦”之中,遲遲沒反應過來。

什麼意思?

本也無心,如今看到這副態度,心頭的氣突然翻滾了起來,額角兩邊突突直跳。

他已經不記得自己上回緒失控是什麼時候了,試問他緒一向很穩,每回與朝中臣子對峙,失去理智的人,永遠都是對方。

可如今他看著這副泰然自若的模樣, 竟然有了火冒三丈的趨勢。

往日他怎麼沒看出來,還有這等氣人的本事。

對于自己的‘本事’, 蕓娘完全不知, 不過確實是松了一口氣, 本擔心他真會介意, 聽他自出了蕭娘子, 也有過這樣的經歷, 瞬間放了心。

橫豎不過一句稱呼而已, 既然蕭娘子有喚過他哥哥, 那就更沒什麼好計較的了。

且“哥哥”“妹妹”那是兄妹,又不能結親。

蕓娘適才被他那道笑容里的風采,勾迷了眼睛,心口還在跳著,轉過頭去不敢再去看他,完全沒留意到,旁的人已經被氣得不想說話。

耳邊一陣沉默。

蕓娘拉開了旁邊的車簾,放了一點風進來,待心口的砰砰聲緩下來,才回頭,看到的便是一堵脊梁。

蕓娘偏頭探過去看了一眼,沒打擾他繼續看書。

馬車到了正風院,車剛停穩,裴安合上書,是轉過來了,目卻沒在臉上,“義會帶你去后院,你要上哪兒代一聲便是,我還有事要忙。”

蕓娘點頭,地道,“好的,郎君去忙吧。”

裴安:.....

裴安抬眸,看著一臉善解人意的溫笑意,一無力頓時襲上腦子,他堂堂七尺男兒,居然能被一個小娘子氣到這份上,簡直是笑話。

裴安起,拂起車簾,跳下了馬車。

“帶到后院安頓。”吩咐完義,裴安頭也不回地進了正風院大門。

義一愣,這兩天都是一口一個夫人,怎麼又了‘’了。

蕓娘沒什麼事,不急不慢地跟著義進了正風院,心中好奇裴安之前在這兒都是怎麼生活的,走一路問一路。

義一一解釋給說聽。

經過前院長廊,蕓娘看到了一個院子里,撐著幾排架起來的竹竿兒,曬被子的又不像太高綁得也實,轉頭問義,“這是用來作甚的。”

義神一閃,言又止,“夫人,這個就莫要問了,奴才怕夫人夜里睡不著。”

蕓娘不解,“幾個竿子,有什麼睡不著的,還能是什麼要人命的機關不?”

義見執意要問,也沒再瞞著,“機關倒不是,不過是用來曬人皮的。”

果然,蕓娘的臉瞬間變了,大白天的艷高照在頭上,上卻起了一層寒栗。

那麼好看的一張臉,干這等剝人皮的活兒,完全不襯。

義見嚇著了,解釋道,“夫人不用怕,被剝皮的這些人,都是手上癱了好幾條人命的土匪賊人,生平傷天害理,死后拿這兒來晾干,一為殺儆猴,讓那些心懷鬼胎的人盡早打退彈鼓,二來,也是讓主子在部樹立威信。”

主子剛來建康上任那會兒,侵犯了不人的利益,不只是被外面那幫子文人墨士排齊,更大的阻礙是在府衙部。

知道主子是被皇上派來,專門查取他們這些當的有沒有異心,知州聯合起通判,明面上虛與委蛇,暗里地四給主子使絆子。

最初可沒有什麼正風院,主子都是寄住在知州府上,所遭的排齊,數不勝數。

上面不得恩寵,底下不待見,主子夾在中間,兩面都不是人,手中無一兵一卒,只有去外面拉攏一些行走在街頭上的流民,倒了錢財,買消息,買人,慢慢地才建立起了自己的勢力。

上任一個月后,主子親自帶著一隊魚龍混雜的人馬,將擾了建康百姓多年的惡霸土匪斬首,并將尸拉回這院子里來剝了皮,曬了第一人皮。

有了第一人皮,就有了第二,第三......搶劫的,聚眾蓄意鬧事的,販私鹽的,哄抬米價的,多了去了。

憑借著這一狠勁兒,主子終于樹立起了自己的威信。

半年后,建康通判被主子查出了同土匪常年勾結的證據,一旨告回了臨安,皇上最忌諱的便是這等私下建立自己勢力的吏,當下派了百名侍衛增添給了主子,并下了一道如同護符的圣旨,“凡有阻礙督察史清剿逆賊者,斬,誅九族。”

從那之后,主子的地位徹底地變了。

這兒原本并非正風院,是知州一新建的衙門,知州本打算要搬過來,但為了討好主子,主讓出了位置,讓人掛上了‘正風院’三個大字的牌匾,以此向朝廷證明自個兒永遠站在了‘正風’一方。

蕓娘沒再問了,生怕又問出個什麼曬心肝的東西出來,快到后院,經過一層層疊疊的假山時,義卻主介紹了起來,“夫人,這兒就是主子平時練功的地方。”

義指著假山后的那些小孔,道,“為了鍛煉自己的反應能力,主子讓人躲在這假山后面,朝著他箭,雖不是鐵箭頭,可竹尖子扎進里,同樣會窟窿,還有,那些沙袋,主子綁在腳上,每日早上讓侍衛拿刀圍攻他一個時辰才肯罷休,跟前那些磨的石板和假山,可全是主子一人的功勞......”

那話很管用,蕓娘聽進耳朵,心一揪一揪的,適才臉上的恐懼也消了大半,到了房間,還在走著神。

義滿意了,替和青玉指了后院逛園子的路線。

主子離開建康,回臨安任職后,知州已經搬了進來。

如今主子回來,也只是在此暫住一兩日,沒讓知州挪地兒,后院里住著的,還有知州的一眾家眷。

倒也無妨,義道,“知州的家屬就在旁邊的院子,都是些眷,夫人要是悶得慌,可以找們說說話,有什麼事,隨時來找主子,主子就在咱們剛才經過的前院辦差,您順著長廊過來便是。”

蕓娘一個閑人,哪里敢去打擾他辦差,在屋里歇了一會兒,便帶上青玉去了隔壁。

登門是客,前來打擾,怎麼說也該去打個招呼。

蕓娘讓青玉提了幾盒臨安的胭脂,雖不貴重,也是的一片心意,誰知兩人剛穿過垂花門,上了院子前的長廊,便聽到了一道摔杯子的聲音,接著一位姑娘怒斥道,“憑什麼要讓我騰出院子,那麼多地方他不住,一來,就要我騰出來,他是青天老爺,還是皇子老子,如此鋪排人......”

蕓娘不確定,這罵的是誰。

隨后又聽見一道聲音,“你要死啊,人就在隔壁,囔囔干什麼,閉!”

“難道我說錯了嗎,父親一個知州當得好好的,他裴安一來,就欺到父親頭上,這府邸是父親一筆一畫親手作圖,親自監工完,臨了自己沒住上,讓他霸占了兩年,如今人已都回臨安任職了,不過是路過一次,就得讓咱們給他騰地兒,客棧那麼多還能委屈了他那寶貝夫人不,非得在這兒擺譜,不就是想耍一把威風嗎。”

蕓娘這回聽明白了,罵的就是和裴安。

“他聽到了又如何,還能殺了我不?趨炎附勢的走狗罷了,得意什麼......”

青玉眼皮子猛跳了一下,“這等混賬東西,還真是走哪兒都有......”

話還沒說完,便見前面的蕓娘,雙手提起擺,兩腳生了風一般,順著廊下,快步地沖了過去。

到了屋前,丫頭一臉驚恐,還未反應過來,蕓娘一把將推開,,朝著跟前的房門重重一踢,門扇“啪”一聲打開,蕓娘掃了一圈屋幾張驚愕的面孔后,目落在了跟前手抱著茶壺要摔不摔,正一臉梨花帶雨的姑娘臉上,涼涼地問,“你罵誰呢。”

裴安坐在前院,聽知州匯報他這兩個月以來的政績,無外乎就是向他證明,他有多清白,有多辛苦。

衛銘去辦事今早就走了,王荊此時在地牢里同老人敘舊,他其實沒什麼事,坐了一陣后,自己都不知道為何要在這兒聽他瞎扯。

正不耐煩,義突然從門外走了進來,“主子,夫人和知州大人的千金吵起來了。”

誰?

裴安抬頭。

邊上的知州也是一愣,反應過來臉都白了,罵了一句,“這不知天高地厚的畜生。”頂著一頭汗先賠罪,“還請裴大人恕罪,定是我家那混賬東西,被慣壞了,失了規矩,得罪了夫人......”

夏天的日頭沒曬在人上,周都能冒汗,更別說午后最烈的那陣,皮都能下一層,蕓娘也沒進門,就立在門檻外,太照在后腦勺上,不斷地灼燒,背心已生出了一層薄汗,一張臉面潤紅,目卻沉靜如水,面無表地看著知州家二娘子千變萬化的臉,再次質問道,“這位小娘子既然揚言不怕被聽見,那我就過來,替我夫君聽聽,小娘子還要栽贓、誣蔑他些什麼?”

知州夫人魂兒都嚇沒了。

史臺大夫三品大人的夫人,來了院子,自該去拜訪,怎麼也沒想到,會自己找到院子里來。

這回好了,闖了大禍。

知州夫人忙地起道,“夫人請贖罪,小不懂......”

“我問你了嗎。”蕓娘正在氣頭上,突然生了脾氣,目掃向,沒有半點溫度,知州夫人被這一瞪,心頭一跳,生了恐懼,“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要真不怕被人聽到,也不會關著門背地里來罵,二娘子不過是料定了人不會來才敢說出此言,如今被正主兒這番撞見,心頭也慌,可到底是被養出了一氣,山高皇帝遠,猴子稱霸,從未同跪過,愣是繃著最后一口著杵著,閉口不談。

不說,蕓娘先說,問,“小娘子說我和裴安占了你院子,敢問,這府邸是你的?”

二娘子神一變,啞口無言

“我倒還是頭一回聽說,只要畫個圖,設計一番,這辦差的衙門,就能變自個兒私府了,或是我了什麼了不得的大消息,知州大人何時被封了親王?”

“夫人說的沒錯,這府邸都是公家的,咱們只是暫住,這瘋丫頭說胡話,您別當真......”知州夫人臉發白,滿額頭的汗,一把扯住二娘子袖,將往下拽,“你個孽障,你給我跪下,快給夫人賠禮!”

二娘子猶猶豫豫,心頭確實有些怕了,可又要面子,膝蓋彎了去又直了起來。

蕓娘一笑,“小娘子一骨氣,父親是知州大人,是個面人兒,不必跪,跪了豈不是折了自個兒的段?”梗著脖子又問,“小娘子說我夫君占了你父親的位,他是耽擱了你父親高升,還是耽擱了他謀劃自己的前程?要照小娘子這麼個說法,在朝為的,只要比你父親大的,都在了你父親頭上,你怎就記恨上了他一人了?”

“我夫君能有如今的地位,不是爾等讓出來的,那是他靠自己的本事爭取而來,你們不過是眼紅了,便來如此編排我夫君?你倒是說說,他怎麼趨炎附勢了,他殺了你家誰了?”

二娘子終于被知州夫人拽到了地上跪著。

蕓娘越說越氣,“你們一張婦人,不過是仗著他一個爺們兒后沒人,不能還說話,仗著他名聲在外,行加之罪,不管有的沒的只要將罪栽他上,那就是合理的對不對,就他合該一泥,你們一個個都鮮?”

雙手還提著擺,臉紅脖子,“我原本想著知州大人,好歹也是讀過圣賢書,中過金榜之人,父傳授,家中子必定也不會差,想來登門拜訪一二,如今一看,不過如此,以往便罷了,如今他也娶了夫人,有了自己的家,他不在乎這些虛假的名聲,我在乎。往后爾等再敢口出惡言,污蔑我夫君,休怪我拔了你們的舌頭。”

就是因為他們這些做的家眷,帶頭造謠,外面的百姓才會肆無忌憚,隨意玷污他的名聲。

擺出一副兇神惡煞的模樣,與平時里的和氣安靜之態,完全不一樣。

裴安遠遠地看著,聲音耳,字字清晰,他還有什麼可計較的......

熱浪撲在臉上,方才那游走在心口的悶氣兒,然無存,心坎完全被捂暖了,腳步極輕地走過去,立在后,替擋住了那道烈日。

后的知州大人,早就跪在了院子里,人抖了篩子。

察覺到后脖子上沒了灼熱之,蕓娘才回過頭,看見裴安站在后,干干凈凈的一張臉,眸子定定地落在臉上,進他的瞳仁,蒙了一層明朗的暈,清澈亮,漂亮得如同琥珀琉璃。

分明這麼俊朗的人!

鼻尖驀然一酸,回頭出手指,往屋子里幾人上一指,直接告狀,“他們罵你。”

青玉說同人吵架,一般分為兩種人,一種是當時糊涂,一個字兒都蹦不出來,事后諸葛亮,恨不得追上去再罵一回。

還有一種是當時頭腦清醒,妙語如珠,事后想起來才覺得委屈,哭起鼻子來。

蕓娘一直以為自己笨,屬于第一種,這會子才發覺,可能藏了某種以前從未發到的天賦。

是第二種。

借著他的名頭,噼里啪啦地耍完了威風,完了,突然想哭了。

甚至自己都不明白,這莫名冒出來的委屈,從何而來。

告完狀,又轉頭看向裴安,等著他的反應,本以為自己能忍住,可眼眶周圍還是越來越紅,蓄滿了的淚珠子掛不住了,落下來的瞬間,慌忙避開,剛轉過頭去,對面裴安胳膊一,一把攬住了的肩頭,將按在了自己膛上,抬頭看向屋里的幾人,聲音涼得沁人,“誰罵的,滾出來,給本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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