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山海行第520章，不凍神泉江朔亦知此刻再怎麼擔心也是無濟於事，索安心養傷，想別的也是無用，他平躺在那裏無法移，飲食、洗全靠訶衍，訶衍本是禪宗僧人，又醉心醫，每日殷勤服侍江朔倒也不以為意。

那巨熊自從得回二崽之後，變得溫順了許多，它激訶衍幫他找回二子,對訶衍頗為親熱。

那頭新死的犛牛若只是訶衍和江朔二人倒是可以吃很久，但馬熊母子食量驚人，不消幾日就把氂牛啃了個乾淨。

訶衍雖然不忌葷腥，但只能吃「不見、不聞、不疑」之三清凈，那犛牛是自己跌下冰谷摔死的，自然可以吃得，若為了自己的口腹之慾而去狩獵，那可就是破解了。

新鮮牛吃完之後，餘下的年深日久的乾，人皆不敢食,訶衍除了外出撿拾野果，便是砍倒巨菌來吃，他以一口大鐵鑊，盛滿冰川融水，將菌子切碎了熬煮多時，祛其毒，便可食用。

巨熊母子倒也能吃素，數日不食葷只吃菌子也能過活，訶衍不心生憐，贊道：「黃金熊倒也頗菩提智慧，不貪口腹之慾。」

黃金熊是江朔對巨熊的昵稱,因其背烏黑，腦袋上的卻是金黃的，訶衍覺得這名字形象，便也這樣稱呼母熊。

然而他才誇了黃金熊沒幾日，那母熊便叼了一隻野兔回來，原來馬熊平時多吃野果、野草，但母熊正在哺期，便需

要多吃葷食，才有足夠的水餵養小熊，因此隔三岔五便跑出谷去捉野味回來打牙祭。

江朔曾問過訶衍，黃金熊既然知道出路，為什麼還留在谷中？而不帶著兩個熊崽離去，訶衍猜測大約是怕再遇到求偶的公熊，且這冰谷上窄下寬，風雨不，雖然寒冷，卻也免去了高原上夏日正午的灼熱，因此才帶著二崽在此常住了下來。

黃金熊是個狩獵高手，每每出去絕無空著口回來的，野羊、野兔、旱獺，乃至飛鳥都曾叼回來過，但它最厲害的還是獵兔，訶衍見過它獵兔，並非是追著兔子跑，而是尋到兔后，以利爪刨開直接捕捉，因此捕兔既快又準。

所獲頗的時候，黃金熊還會分獵給二人，訶衍照例是不吃的，因為唯恐破了「不疑」之忌，所為「疑」者是指懷疑旁人為了自己而殺生，黃金熊會多獵一難說是因為獵多了還是專為二人捕來的，因此訶衍不敢食用。

但他知道江朔重傷之餘炁俱虧，多食葷可以幫他儘快恢復，因此訶衍雖然自己不吃，卻不止江朔吃，非但不止江朔吃，還幫他煮，喂他吃喝湯，六角龍也不得分得一些骨渣碎。

如此二人一龍三熊，在冰谷之中道也無憂無慮，其樂融融，倏忽間便過了三個月的時間，江朔已經可以舉手抬足，自如地轉脖子了，雖然背脊仍然麻木，不能

起，但比之先前只能躺著一不可是好太多了，他功卻也沒方才，二炁在四肢百骸中皆已運轉自如更勝過往，只不過督脈不通，百脈不行，炁仍然無法循行周。

訶衍則開始要訓練黃金熊，原來江朔距離自己能走還早得很，如以雙手抱著他走，人手無法承托所有脊骨，不免會讓好不容易拼好的脊骨錯位、斷裂，因此訶衍想要讓江朔仰躺在黃金熊背上來轉運，黃金熊後背寬大，可以均勻地托住江朔整個背脊。

但這樣需要熊走的穩當，更不能把江朔摔下來，又談何容易，訶衍先用自己試，但他和黃金熊語言不通，行卻停，前卻后，更是是不是的左右打轉，人立跳躍，把訶衍摔得鼻青臉腫、渾淤傷。

如此三五日之後，江朔終於看不下去，張對黃金熊「嗷嗷」起來，母熊一愣，江朔又對它用同樣的聲調了一遍，母熊走近江朔，好奇地看著他，江朔第三次發聲之後，母熊終於也回了幾聲。

江朔和黃金熊一人一熊便「嗷嗷嗚嗚」地談起來，訶衍大奇道：「小兄弟，你會熊語？」

江朔道：「原本這吐蕃馬熊的話，我是不懂的，但訶黃金熊朝夕相三月有餘，多多總會了一點。」

訶衍不可置信地遙遙頭道：「我也和它共了這麼久，怎麼完全沒有頭緒？」

江朔道：「那是因為大和尚你

沒想到馬熊的吼聲也是在說話，它雖每日對你言語，你卻充耳不聞，自然聽不懂啦。」

訶衍道：「奇哉、奇哉，我此前也沒見你和它對話，怎麼忽然就懂得它吼聲的意思呢？」

江朔道：「我雖不通高原馬熊的吼聲，但我學過語，野說話的道理我卻是懂的，語不同於人言，人說的話可以訶文字一一對應，語則沒有這麼複雜，野沒有文字，絕對不會逐字逐句地表達所行所思，唯有用心悟才能明白語。」

訶衍若有所悟道：「小兄弟，你這番話頗含禪機啊……只是人真的能和熊談麼？」

江朔笑道：「一試便知。」

他讓訶衍重新趴上熊背，道：「大和尚，你且說要它怎麼走？」

訶衍說了「前進」「後退」「左旋」「右旋」諸多口令，江朔一一和黃金熊說了，那巨熊居然真的按其所言，前後左右地行了一遍。

訶衍擊節贊道：」啊呀……小兄弟，你這功夫不得了啊。」

他倒不怪江朔為何不在數日前就告訴他自己會熊語，令他摔得鼻青臉腫，只顧喜道：「如此以來，托黃金熊把你運出冰谷便簡單的很了。」

江朔道：「我有一事不明，咱們在這裏呆的好好的，為什麼要離開？」

訶衍道：「小兄弟，你沒在高原過冬的經驗，此地冬季苦寒，雪厚草谷，萬沉寂，莫說滴水冰的寒冷你承不住，連吃食都無

從尋找，你看那些巨菌。」

江朔這菜發現原本一人高的巨菌森林，不知不覺間已經退化了，不僅數量大減，高度也只有原來的一半左右了。

訶衍道：「現在已是深秋，冬后菌子便會鑽地底休眠，來年春天才會重新萌發。黃金熊一家也要冬眠啦。」

江朔這才想起熊要睡一整個冬季，看來這一兩個月就必須要離開了，問道：「那我們是去南方麼？」

訶衍笑道：「小兄弟你有所不知，在中原是越往南走越暖和，在吐蕃呀，南邊是巍巍大山，比北面更冷，據說世上最高的山峰便藏在吐蕃南方群山之間，我們自然是不能往南方去的。」

江朔喜道：「難道下高原去漢地？」

訶衍兩手搖道：「不去，不去……一來漢地遙遠，我來年還要進山採藥，不想離開太遠，二來我不願與人打道，漢地多是非，我不願去；三來麼，你自己都說被仇家追殺才至墜崖，若去漢地走了風聲，你此刻無法行，豈不是去送死？還是離群索居，藏在這祁連群山之中最為牢靠。」

江朔心道訶衍所言不錯，道：「那我們去哪裏？」

訶衍道：「距此地數百里，有不凍泉，雖嚴冬泉水亦不封凍，不凍泉是冷泉，其下卻是地脈匯聚，有溫泉伏焉。我們去哪裏就能安然渡過冬季。」

江朔以熊語與黃金熊流之後，訓練他馱人就好訓練的多了，不出

十日它馱著訶衍行走便再未出過差池，訶衍仍不放心又練了五日，確保無錯之後，才終於決定出發了。

六角龍離不開水，無法爬行這麼遠的距離，它的所謂「六角」其實是外的六個腮，若長時間失水便會窒息而死，且它在冰川下早已經生活了不知多個年頭，早打好舒適的，便不隨著他們去不凍泉了。

江朔和訶衍告別了六角龍，由黃金熊馱著江朔走出冰谷，此時黃金熊的兩個崽已經生的甚大了，完全可以跟著他們一起行。

這道冰谷極長，緩坡向上，黃金熊馱著江朔穩穩噹噹走了一個多時辰才上到地面，原來這道冰川裂隙的盡端在冰川之西，外面早已一片蕭索景象，雖然尚未冬，氣溫卻已甚低，西北風已經開始怒號，刮在臉上生疼，黃金熊馱著江朔，訶衍帶著兩隻小熊，都走不快，二人三熊頂著風，向西行了數日，才到了一高山。

訶衍帶著江朔在山中兜兜轉轉，眼看初冬之雪已經開始飄飄灑灑，才找到一走了進去，在彎彎曲曲地隧道中走了多時，眼前忽然疏闊明亮，竟然到了一個群山環繞的山谷之中，此地藏風聚氣，在高原之地見地生滿了大樹，天上白雪飄搖而下，已在樹上薄薄地掛了一層銀裝，地上卻無積雪，綠草尚未枯敗，石罅中生出淡淡的白氣，想來便是訶衍所說的地底溫泉

噴出的熱氣，竟然還能聽見猿啼鳥鳴，比之外面的世界簡直恍若隔世。

江朔暗暗稱奇，心道：若非訶衍帶路，誰能想到險峻的大山之竟然還藏有這樣桃花源般的地方？山谷中心位置有一湧泉，這泉水日夜不停地向外噴涌，竟然形了一片小湖，唯見湖心翻湧著一朵朵細碎的浪花。

湖畔搭了一個木屋，卻是訶衍多年前所建，訶衍讓黃金熊把江朔放在屋中榻上，自去打來泉水給江朔洗臉，泉水到時果然甚是冷冽，這不凍泉既冷卻全年不凍，實是天下奇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