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山海行第530章，風雲三年獨孤湘對著江朔滔滔不絕，把三年來發生的大事略述一遍，間或由南霽雲補充兩句，這三年裏天下可說是無甚大變化，又可說是翻天覆地、暗洶湧。

說無甚大變，那是天下大勢好像仍是如此，安祿山未敢反叛，吐蕃被困於石堡，大食未過蔥嶺，回紇這漠北，大唐朝中則還是李林甫當權，貴妃楊太真聖眷正隆，看起來大唐還是一派盛世繁華的景象。

然而繁華之下則是另一番暗洶湧的景象。

天寶六載，也就是江朔墜崖后第二年，正月間，聖人廣求天下賢士，命通一藝以上者皆至京師，由史中丞王鉷監試，試以詩、賦、論，竟無一人及第，於是李林甫上表祝賀「野無賢」。

於此同時，李邕遭李林甫勾陷，羅希奭奉命趕赴北海，將李邕就郡決殺，其時李邕已是七十高齡，連走過場的審判都沒有，便被殺害了。

這一年，李林甫屢起大獄，別置推事院於長安，擢楊太真族兄楊釗為史，指使其奏刻異己，再付羅希奭、吉溫二酷吏審之。

早已貶為播州太守的皇甫惟明被賜死，而早在天寶五載十月，韋堅也已經慘遭殺害了。

李林甫搖太子地位，勾陷與太子厚的王忠嗣，聖人對王忠嗣一直極為信任，但事涉太子，他卻立即將王忠嗣貶為漢太守，后又轉為漢東太守，兩年後的天寶八載王忠嗣突然暴斃，時年不過四十五歲。

天寶六載三月范、平盧兩鎮節度使安祿山兼史大夫，安賊更是恬不知恥，自請為比他年輕的多的貴妃楊太真的假子。

由是，朝廷有李林甫，外有安祿山，外一般的混荒唐、黑暗可怖。

天寶七載，貴妃族兄楊釗遷給事中，兼史中丞，專判度支事。

此人之比李林甫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他揣測上一喜奢，刻下民以厚斂，張虛數以獻狀，搞得民怨沸騰，民生日益艱難，而聖人居然認為他善於理財，反而恩幸日隆。

而楊太真恩寵無比，的姐姐也跟著得道升天，皆封為國夫人，可以隨意出宮掖，勢傾天下，連聖人的同母親妹玉真公主見了也要讓們三分。

今歲，也就是天寶八載，楊釗又上奏說各州縣殷富，倉庫所積粟帛，以萬計，奏請聖人將各地所征丁租地稅皆兌換布帛輕貨輸往京師，又奏藏庫充實，如今盛世古今罕見。

聖人大喜，賜楊釗紫金魚帶以賞其聚斂之功，更以為國用充足，視金帛如糞土，輒賞賜貴寵之臣，彷彿無窮無盡一般，卻不知天下疲敝已極。

當然也不都是壞事，安西副都護高仙芝攻克小律，因軍功為在安西茲、焉耆、疏勒、於闐四鎮節度使。

而王忠嗣最信任的郭子儀、李弼、哥舒翰等將未王忠嗣的牽連，還都有晉陞。

郭子儀則升任正三品左武衛大將軍、橫塞軍使、安北副都護，李弼為河西兵馬使、赤水軍使，而哥舒翰則為聖人更為所喜，任西平太守，充隴右節度使。

如今圍攻石堡城之戰的統帥便是哥舒翰，哥舒翰的戰法其實與王忠嗣一脈相承，先是在廓州積石山設伏重創了吐蕃軍，又築神威軍於西海之東，對石堡城的吐蕃軍形了南北夾擊的態勢。

至此，吐蕃軍只能藉著石堡城天險據守，卻無法派出援兵了。

今歲哥舒翰又築城於西海中龍駒島上，謂之應龍城，用以囤積糧草，準備冬亦不撤軍，徹底困死石堡城。

聽了這三年來發生的事，江朔不唏噓，尤其聽到韋堅、李邕皆被羅希奭害死，不又是後悔，又是自責，道：「當年若是我殺伐果斷些，除掉羅希奭，韋相公和李使君也不會慘死了。

葛如亮卻搖頭道：「羅希奭只是李林甫的鷹犬，聽湘兒所言，這背後還有盟的推波助瀾，就算你一早殺了羅希奭，還有吉溫、還有王鉷、還有楊釗，天下到了今日疲敝的局面，不是手刃一兩個臣所能夠解決的。」

江朔知道葛如亮所言在理，但這毫沒有讓他覺得好過一些。

獨孤湘卻道：「怎麼沒用，今日朔哥重出江湖，不就挫敗了皮邏閣老兒火燒應龍城的謀麼？」

江朔這才知道原來湘兒很早就躲在土城城牆另一側了，厚實的土牆可以用來藏呼吸，同時將耳朵在城牆上，卻能夠聽到另一邊傳來的說話聲。獨孤湘定是這樣「聽壁腳」知道了皮邏閣的謀。

江朔笑道：「葛莊主說的不錯，天下事不因一人興廢，湘兒，你們這次伏擊皮邏閣部署十分縝，就算沒有我出手，想必早晚也能擒住皮邏閣。」

葛如亮手捻鬍鬚甚覺用，這樣周的部署，自然不可能是枝大葉的獨孤湘所能謀劃的，而是出自葛如亮的擘劃，他對江朔所言深以為然，自己夫婦雖然不能想江朔這樣乾淨利落地拿下皮邏閣，但要戰而勝之也只是時間問題。

就在此時，忽然聽到東方傳來一聲轟鳴，方才還黑魆魆的天穹竟然出微曦。

眾人大驚，躍上城頭，向東眺，卻見極遠的東方有火衝天而起，將那一片海天照得通明。

拓跋朝出自海西黨項，算是半個本地人，道：「呀……從方位看，應該是西海應龍島。」

葛如亮道：「火勢如此猛烈，恐怕是用了硫磺伏火。」

卻聽後皮邏閣大笑道：「爾等好不糊塗，說什麼不因一人而興廢，又怎麼會想不到盟行事怎會不留後手？看來另一路人馬已經點火功了！」

眾人回頭看時，皮邏閣和段儉魏已上了兩匹馬，原來段儉魏被江朔點到在地，他用功多時，已解開了道，眾人躍上城頭觀火之際，他抓住空子，立即起解了皮邏閣的道，二人這才上馬逃跑。

皮邏閣今日栽了這麼大的跟頭，心中氣極，才出言嘲諷，之後便鞭鞭打馬，策馬向城西便走，別看這兩匹馬生得比蜀地果下馬高不了多，卻是滇馬中的良駒，奔跑極快，等眾人跳下城牆，二馬已跑出西側城門。

江朔口作馬語長嘶一聲，二馬卻無反應，原來是皮邏閣知道江朔可以馬語馬，讓段儉魏先行用布條塞了馬耳。

江朔見狀還想去追，阿楚夫人拉住他道：「朔兒不要追了，荒野之上黑魆魆的一片，難保他們不使什麼計。」

獨孤湘也道：「皮邏閣沒有重傷，現在解開了道，他的氣劍仍然十分厲害，朔哥你可別在行險了。」

時隔三年，好不容易今日才重見了江朔，自然不希他再有任何閃失，江朔如何不知湘兒的心意，心想此刻就是追上皮邏閣也沒用，龍駒島應龍城已經被焚毀了，便也只得作罷不追了。

南霽雲問道：「主，我們下一步怎麼辦？」

江朔心中沒有主意，轉頭向葛如亮道：「葛莊主，你看如何？」

葛如亮對江朔鄭重叉手道：「主，依葛某之見，我們沒船，也上不了龍駒島，此刻就是去了應龍城，也於事無補，依我看我們不如去神威軍。」

江朔疑道：「神威軍，就是哥舒翰所築的軍鎮？我們去哪裏做什麼呢？」

葛如亮道：「聽說哥舒翰現在就坐鎮在神威軍，他原來是想要效法王忠嗣故事，慢慢絞殺吐蕃軍，但聖人一直催促他攻城，更兼現在糧草被燒，恐怕要改變策略急攻石堡城了。」

南霽雲雙眉一挑，道：「葛莊主，你的意思是……」

葛如亮緩緩道：「盟的目標並非幫吐蕃人守城，而是想要讓唐軍攻石堡城而遭重大傷亡，如今看來無論朝廷，還是戰場上的現狀，都已陷盟的計劃之中，要想破壞盟的謀，唯有速勝。」

江朔問道：「如何速勝？」

葛如亮道：「就是幫助唐軍以最小的代價奪取石堡城！」

拓跋朝搖頭道：「談何容易啊，石堡城控扼隴右進西海的唯一通道，位於一片孤崖之上，三面都是絕壁，城頭廣布馬面牆，防守沒有死角，除了吐蕃強弓，還有雷石，猛火之類的防守利，哪怕眾位都是絕世高手，也不可能攀上城去的，攻城便只能從北面斜坡上走，這斜坡又窄又長，在集的強弓弩之下，武林高手還不如一個披著沉重鎧甲的普通士兵，若唐軍銳卒攻不上去，諸位江湖豪俠怕也難以功。」

葛如亮道：「拓跋賢侄說得不錯，但此刻也無他法可想，不若到軍中，看看況，再商量對策。」

拓跋朝又道：「哥舒翰這個人很難打道，我們去幫忙，他若不領怎麼辦？」

江朔想起獨孤湘和他說過哥舒翰與拓跋守寂在靈州鬥法之事，又想到自己在西海之畔見到哥舒翰的景，心想拓跋朝所言也不無道理，哥舒翰十分自負，攻城略地之事有怎會假手於江湖俠客？

獨孤湘這時卻笑道：「若是昨日確實不行，換到今日卻可去得。」

見眾人用懷疑的眼看著，獨孤湘笑道：「因為有朔哥呀，我們不用找哥舒翰。我聽說哥舒翰所用兩個節度副使為先鋒，一個步將河西節度副使張守瑜，一個騎將隴右節度副使高秀巖，這兩位可都是朔哥的老朋友啦。」

江朔喜道：「張、高兩位大哥都已經累功到節度副使啦！」

獨孤湘道：「二人對朔哥的手段十分欽佩，若朔哥去拜訪，請他們引薦給哥舒翰將軍，應該不會吃閉門羹。」

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