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姐每天都在恐婚》第107章 第107章 終章 :他的眼底全部是……

這場叛變終結在慶元四年的最后一個月。

即便是過了很久,京都的百姓們依舊忘不了鎮北軍沖城門的那一夜。

北風呼嘯,男人姿修長拔,懷抱著滿污的子,宛若孤剎世獨立。

他從風雪中逆行而來,步步沉重,無人敢擾。

……

又是一年歲末,先前戰時的蕭索隨著時間的流失逐漸沖淡,取而代之的是逐漸恢復的民生百態。

街頭人熙攘,隨著大人出來采買家當的兒們在大街上來回嬉鬧。

先前被猛火油柜燒毀的悠茗坊又重新搭建了起來,說書人也再次支起了攤子,講述著新一的傳奇。

“要說此番南平王叛變,攻勢之猛可毫不輸于當初匈奴我朝邊境,不過半月便北上攻下三城,那勢頭......”

“哎!李老頭,你怎麼老稱贊叛軍!莫不是什麼敵方細吧!”

此言一出,還在搖著折扇悠哉悠哉的李老頭瞬間變。

“你你......你胡說八道什麼!什......什麼細!這話能說嗎!懂不懂什麼揚先抑!”

見他急得面紅耳赤,臺下又是一陣哄笑。

“好了李老頭別賣關子了!給你賞錢哈哈哈哈......”方才打趣他的男子笑著從懷中出銅板扔上。

李老頭啪的一聲收起折扇,仰起頭冷哼繼續:“饒是那叛軍勢頭再足又如何?我們祁公爺率鎮北軍南下,立馬便將他們堵在了寧郡!”

“可那裴益川當真是險狠毒又卑鄙至極,將戰場拉到城中百姓最為聚集之,大肆使用猛火油柜,便是料準了鎮北軍不會傷及無辜,更是不會反抗!”

“但我們祁公爺是何許人也?那可是自年起便隨父征戰四方的大戰神!怎會被這般低劣的伎倆難倒?不過輾轉數月,后以幾百輕騎兵繞后包抄,打破僵持許久的戰局......”

......

說書人的齒舌天花墜,引得無數人大聲好。

“說起祁公爺,便不得不提起祁夫人,那時祁夫人即使懷六甲亦首當其沖用自家的產業去救助軍需,真可謂是夫唱婦隨!”

“這個我知道!哎,說起來,這悠茗坊不就是當初祁夫人遣人新修葺的?”

“對對對,當時我家婆娘日日念叨著什麼巾幗不讓須眉,亦是將家底掏了個底朝天,要一道送去運往前線呢!”

“可我聽說祁夫人在宮變那日了胎氣以至早產,好像已經……”

“是了,我聽旁人講那晚公爺抱著個渾子從宮門一路走出,想必便是祁夫人吧。”

“嘶……據說公爺當時的模樣極其可怖,簡直就像是從那…….”

“呸呸呸,別瞎說,國公府可從未掛過白綾,若被國公府的人聽見你們仔細些舌頭!”

……

那邊的人群不過說了幾句便識趣地緘默不言,而這些話落到另一邊人的耳中便又是另一番心境。

阿綾紅著眼垂頭跟在德元后,終是吸了吸鼻子忍不住開口:“夫人不會真的再也醒不過來吧……”

這話令強撐許久的文茵心中一凜,但到底比阿綾大上幾歲,很快便穩住了心神:“不會的,夫人自好沒生過什麼大病,這一次一定也會……”

邊說著,文茵的眼眶也紅了。

當初太醫說奚蕊的那毒素因生產時脈涌而游走通,導致毒發。

此毒無解,若夫人三日能醒來便算是了過去,可如今已經過了十日夫人都沒見有蘇醒的跡象,雖說一息尚存,可……

德元朝后睨了們二人一眼,心中雖不好,卻還是出口寬:“夫人吉人自有天相,未到最后便不定數。”

……

國公府。

拱門上還懸掛著去年的燈籠,簌簌白雪將紅磚綠瓦遮蓋了通便,滿院蕭索同外面的喜愉格格不

府中仿佛又回到了長公主離世之后數十年里的凄涼,即便是梅花開了一片又一片,也依舊遮擋不住其中孤寂。

宮中本是為了早產的小世子選派了許多母醫師,奈何德元害怕驚擾公爺引他景生,便只留下了辦事最得力的幾個,其他種種事宜,皆還是由他們去外辦。

德元和阿綾、文茵一道進了府,路過臥房之前他略微頓了腳步,終究還是沒有往走。

自那日從宮中回來開始,公爺便將自己和夫人鎖在房中不允許任何人接近。

若小季大人在或許還能幫勸一二,奈何小季大人也了重傷不得在南平城暫歇......

后來即便是太皇太后和嫻貴妃冒著大雪前來也沒能讓公爺踏出半步。

而此此景,對德元來說可謂是十分悉。

虎父無犬子,公爺繼承了老公爺的驍勇善戰,可為何……連這種事都要如出一轍?

再者,夫人那樣好的人,怎麼就……

二十多年前,懷嘉長公主因難產離世,那時的老公爺抱著長公主的尸不允許任何人靠近,若非太皇太后趕到以命相,長公主殿下恐怕都無法土為安。

后來的老公爺更是瘋了般奪過娘懷中還是世子的公爺,差點將他掐死于襁褓之中。

思及此,德元后背發冷,即便是之前吩咐過很多次,依舊忍不住再多說一句:“記得別把小世子抱到公爺眼前。”

那件事令所有人都心有余悸,以至于太皇太后親自將公爺帶宮中育。

雖然隨著年歲漸長,老公爺意識到了自己的沖

但如今的公爺可不一定還有理智。

“是。”

……

昏暗的室只堪堪燃起一支火燭,縹緲的火在空氣之中。

窗戶被打開了一條隙,那是外面生氣唯一的通口。

床榻邊散擺布著拆開的一封封信件,是戰時奚蕊寫下的。

那個時候害怕惹他分心,便只是寫下并未寄出。

娟秀的小字在昏黃的暈里映祁朔眼底。

這些字句里只是寫著素常生活中最為瑣碎的小事,可在這十天中,他卻翻看了無數次。

祁朔指尖過奚蕊蒼白的臉頰,他看著,又看向那些字跡。

就好像是要從這些他不在的日夜中,尋到一飽含生機的證明。

「我懷孕了,三個月才發現,這個小家伙可真是一點也沒有折騰我,知眠姐和太皇太后來府中簡直讓我寵若驚,們說你不在邊沒有照應,便讓我隨宮,其實我覺得一個人也可以,府中還有德叔和其他婢小廝,倒也不至于讓我出事,但是也不想讓們擔心,我便答應啦。」

「今日讓大表哥他們用了崔家的商線給你們送去了資,可有收到?」

「沒想到京都的百姓這樣熱,一覺醒來宮門口都是自請送來資的人們,今日收整許久,覺有些腰酸,便早些歇下了,就是辛苦了知眠姐。」

「......今天孩子踢我了!無比奇妙的覺,你要是在就好了。」

「今天又睡了將近十個時辰......半粒米沒吃,想念夫君烤的第好多天!」

「昨日瞧見錦和樓新來了許多緞子,可我肚子越來越大啦,做上一要花不銀子,也穿不了多久,還是等著生產之后要夫君陪我去——」

「我好想你呀,數月不見思之如狂思之如狂思之如狂......」

「聽說你們包圍了南平城,不知我的阿沐可有平平安安?我的夫君一定平平安安!」

「八個月了,不知還能不能等到你回來。」

......

祁朔垂著頭,低斂的眼簾看不清緒,只是一縷碎發搭到額間,徒增了些寂寥。

“我也很想你。”

著紙張的手收又攤平,本已干涸的心底再次紛雜著涌

祁朔握拳抵著額,瞧著日升到日落的影從南到北,約約中他好似聽到了陣陣嬰兒啼哭。

那聲音越來越大,他又聽力極佳,饒是隔了很遠,也依然能聽得清楚。

忽有一陣雪風順著窗口的隙吹來,帶著紙張吹起簌簌聲響。

祁朔手按住翻的信紙,紙張停頓。

「希他是如夫君一樣的男孩,彌補你時的苦難,我們一起將他養大。」

指腹挲過早已干涸的字跡,他的瞳仁不止。

緘默許久,祁朔俯吻了吻奚蕊的額頭,又站起關嚴了窗戶。

黑靴踏地朝外邁步,十天以來,他第一次拉開了門板。

......

燒了數盆炭火的房嬰兒的啼哭撕心裂肺。

文茵抱著那團小丸子來回踱步輕哄,可不知為何就是無法同往常一樣安然睡。

“這可怎麼辦,若是吵到了公爺惹他煩躁可怎得好!”阿綾跟在文茵后滿眼心疼和擔憂。

小世子是早產兒,不比足月的孩子子強壯,在這寒冬之際更是需要燒上好幾盆炭火才能勉強煨熱子。

也不知為何,他極為抗拒母,除非極了才會喝上兩口

“小世子啊小世子,乖乖的,莫要吵到你爹爹了啊——”

文茵輕哄的話還沒說完,后門板倏得被人拉開。

驚得回頭,正見男子高大的形將大門堵了一半。

完了。

“公......公爺......”

文茵吞吞吐吐地抱著孩子便被一旁的阿綾拉著一道跪下。

背后覆了曾冷汗:“公爺,奴婢......小世子不是故意吵到您的......”

可眼前男子卻并未搭的話,回應的只有他越來越近的腳步聲。

見他不語,阿綾一把匍匐下地磕了幾個響頭,眼淚順著鼻尖落到地上。

“是奴婢看守不周,求您饒了小世子一命,奴婢愿以命相抵!”

文茵亦急忙曲:“奴婢也愿以命相抵!”

收到消息的德元疾步終于趕到了門口,看著站定在室的祁朔,他呼吸一滯:“公爺......”

“給我。”

“夫人懷胎辛苦,又那樣艱難地將他生下來,公爺您不能這樣對小世子,也不能這樣對夫人!”

德元眼一閉,一把老骨頭了往下跪下時出的聲響讓他瞬間煞白了臉。

“若您一定要怪罪,便怪罪老奴罷!”

眼前烏泱泱地跪下了一片,祁朔半在空中的手掌頓住,黝黑的瞳底閃過不解:“你們在做什麼?”

而他這冷然的聲線愈發引得他們心中惶恐。

“求公爺饒小世子一命!”

“求公爺饒小世子一命!”

“......”

祁朔漠然掃視眾人,似乎理解了什麼,遂抿又道:“我說,給我抱。”

文茵:“......?”

阿綾:“......?”

德元:“......?”

他的話令一眾人猝然愣住。

祁朔再次手,文茵后知后覺地將懷中的小團子遞了過去。

手掌的很小,幾乎是一瞬間便讓祁朔松開了擰的眉峰:“他為什麼哭?”

文茵:“大抵......是因為小世子出生便離開了母親,您知道的,小世子是早產的孩子本就未曾足月......”

邊說著,頓了下來,好像自剛剛公爺來開始,小世子便沒有哭了。

祁朔緘默片刻,雖表面依舊不如山,可只有他自己知道,懷抱著糯團的那只手掌是如何僵到不能

他也聽說過,剛出生的孩子一向是黏母親更多,如今奚蕊昏迷不醒,這孩子甚至都未見過一面。

可......這太小了。

簡直比他娘還要小。

下首眾人依舊跪在地上眼觀鼻鼻觀心,唯恐祁朔一個不悅便將孩子給扔下。

“嗯。”

他低應了一聲便準備帶著孩子轉離開,德元見狀立馬上前:“公爺,小世子......”

“帶到我邊來。”

聞言,德元倏然愣住,以為是聽錯了,過了良久才理解他所言何意。

喃喃地應是,德元接著又問了句:“小世子尚未取名,太皇太后遣禮部挑字,您看是......?”

能讓禮部選字的除了皇子公主別無他人,由此可見太皇太后對小世子的看重。

奈何公爺前些時日的模樣太過駭人,對于和小世子相關的事,更是無人敢提。

“不必。”

祁朔俯視到懷中不過一只掌便能握住的小糯團,眉梢微松。

半響后,他薄輕啟:“韌。”

“祁韌。”

......

德元本以為公爺將小世子帶到邊定是飛狗跳,更是做好了稍有差錯便叩地替罪求饒的準備。

然而令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是,祁朔待他竟有難得的耐心。

如果不看那些離奇行徑的話。

“公爺,這事便讓奴婢來吧。”

眼看著他要親自去換小世子的床褥,文茵差點沒能站穩,連忙上去便要幫忙。

可他的作太快,不等自己走上前便已然將小世子剝了個

“!”文茵幾暈厥,立馬拿著新的被褥披到孩子上:“公爺,小世子不能凍的......”

祁朔蹙眉:“屋似乎并不冷。”

“......”

那是您不冷!

當然這話文茵還是不敢當著他的面說:“......小世子才不到半個月。”

祁朔若有所思半響,輕輕頷首:“嗯,知道了。”

文茵咬難言,也不知公爺究竟是為何突發奇想會讓小世子到他邊來,如今這形,總覺還不如——

就在思忖的當頭,那本該睡的小祁韌突然哭了起來。

文茵一驚,剛想手去抱,卻不想他忽然掙接著便順著床榻邊緣了下去。

“不......”

不等接住,已然有一只大手拖住了嬰兒糯的軀。

見他還在啼哭不止,祁朔擰著眉將小祁韌放到榻上。

拇指食指收攏,他的臉。

“哇嗚嗚嗚嗝——”

文茵:“?!”

救......

小祁韌突然止住了哭聲,飽含水潤的大眼睛睜開對上祁朔抿不語的面容。

祁朔:“......”

文茵心尖抖:“公爺,要不奴婢還是將小世子帶到側廂房吧。”

“不用。”祁朔只是停頓了一瞬,隨即執起搭在一側的小棉給小祁韌穿上。

“此如何穿戴?”

文茵愣了愣:“這......需先將小世子的左胳膊放其中.......”

......

大冬天的,看著眼前男子不算溫作,文茵覺同公爺說的每一句話后背便覆上一層冷汗。

嘶......這該不會是在用另外一種方式折磨小世子吧。

思及此,文茵只覺背后一陣森寒。

“錦和樓的新緞是什麼?”

男子突如其來的聲音使得驀地一抖:“是......是......如今剛過戰時,當初夫人......將用得上的什都運往前線了,也包括當時能裁剪以作紗布止的段匹,所以現在應該是沒有新緞的......”

提到奚蕊,文茵多看了他一眼,好在他并未有何異樣。

聽言,祁朔沉半響,又將視線投到不遠依舊安靜躺在床上的上。

摟抱著小祁韌的手掌收,他的眉梢染起:“嗯。”

......

從那日開始,祁朔再也沒有將自己鎖在房中,閉的門板和窗戶開始在好的時候被打開氣,蕭索的院庭中也會掛上奚蕊從前穿過的裳。

晨起的第一縷初過窗臺伶仃撒進室姿修長的男子一勁裝,挽起的以袖壯的小臂。

他一寸寸過躺在床榻上子纖細的四肢,又為換上新一日的衫襖

看著原本蒼白的面容逐漸回轉,祁朔斂眉低目,瞳底碎了一片溫

系好帶,他修長的指節瓣,如以往的每一日般,又低吻了吻。

悱惻的視線中又帶著淡淡的思,他沒有說話。

文茵和阿綾一早便將小祁韌推到了暖極盛的院庭中,看到從不遠走來的祁朔,又福行禮。

文茵與阿綾識趣地退下,卻又在走了不遠后,文茵忍不住回頭了一眼。

不知為何,從那天公爺第一次來見小世子之后整個人都像是變了個模樣。

他開始日常關注小世子的起居,還讓們將夫人以前穿過的裳全數找出,新洗了一遍,然后日日親自為夫人更

可夫人如今分明是毫無意識的。

外人有道公爺許是因為夫人再也醒不過來,悲傷過度,以至于行為異常。

更有人言公爺同老公爺一樣年喪妻,彼時老公爺還有匈奴未滅尚且存有一斗志,可如今世道太平,公爺更是沒了旁的牽掛,心防便一道垮了下來。

但文茵卻不這樣以為,總覺得公爺的通雖依舊冷然淡漠,可卻能從中會到一期冀。

他在等,等夫人醒來。

......

裴云昭一次次遣人將鎮北軍軍令送還國公府,卻又一次次被拒之門外。

他知道如今的祁朔沒有心思去掌管政務,可這鎮北軍權只有在祁朔手上才足夠穩妥。

“臣妾參見陛下。“林知眠推門而便見裴云昭愁眉苦臉的模樣。

自然知曉他在愁些什麼,卻也并未點明。

“起來罷。”裴云昭擺擺手,視線掠過側臉快要好全的疤痕,目和不

“你可知國公夫人如何?”

林知眠抿搖頭:“臣妾不知。”

他們甚至連國公府都進不去,只能勉強從德元那里知道些消息,但奚蕊的況終究還是老樣子。

裴云昭低嘆了口氣,并未多言。

當初奚蕊中毒,宮中太醫傾巢而出,更是招攬天下民間醫高者,均無可奈何,唯有等。

可這等之一字,看似盼頭,卻又是折磨。

“陛下,恕臣妾多言,如今朝政逐漸安穩,陛下要早日打算,也莫要讓皇祖母憂心過多。”

自那日宮變后,太皇太后好像一下子老了許多,再加上見不到祁朔,整個人更是懨懨兒的。

就連催裴云昭選秀,為皇室開枝散葉的老生常談都甚再說。

“至于玄羿那邊,蕊蕊若能醒來,自是一切無礙。”

可若醒不來呢?

二人均是沒有去往下再說。

裴云昭眉骨,忽而覺得肩上一輕,一雙荑搭到了自己的脖頸輕輕

“今年除夕家宴一切從簡罷。”

了許多人,又變了許多事,雖說是他為真正掌權帝王的必經之路,卻也難免有些唏噓。

南平王裴益川,是先帝最小的弟弟,裴云昭時還跟隨他習過箭,卻不曾料最后死在了自己親兒子手下。

只是蕭凌會對裴益川親自手是裴云昭沒有想到的。

如今正值年末,恰好趁此新歲除去以往污穢,從前種種便讓他們過去罷。

“請帖給國公府也送去一份。”

林知眠手指一頓,隨即點頭:“是。”

......

降臨,蒼白的天際邊聽到炮竹幾聲。

外頭萬家燈火,裊裊炊煙此起彼伏,今日是又一年的歲末之夜。

國公府仍舊暗淡無,宮里送來的請帖被橫陳在清冷落灰的書房桌案上。

文茵與阿綾將今日曝曬好的收整到室,卻在半途被祁朔住。

他的視線落在們手頭捧著的大紅月上:“這是何時的裳?”

阿綾道:“這是夫人未出閣前裁制的百褶如意月。”

奚家不算富裕,奚蕊還在奚府時便打細算慣了,一年上頭才在歲末給自己裁上一件好過年。

而這月便是出嫁之前在家過的最后一次年所置辦的

只是后來了國公府,雖說并未大肆鋪張,可所裁制的也遠遠比之前的要好。

是以,出嫁前奚蕊所舍不得而帶來的最終都在了箱底,這也是時至今日才到這件月出來曝曬的原因。

這些時日,祁朔日日為更換,也將的喜好了個大概。

相比于綢,棉制,而喜歡的系大多為湘妃、橙紅更多。

如此艷麗的大紅,除去大婚之日,他從未見過。

可不知為何,他看著那抹緋紅,總覺得有些悉。

“夫人未出閣前曾穿過幾次,奈何那幾次的運氣都不算太好,便覺是衫風水......咳,所以就封存了起來,若公爺不喜奴婢這就拿去理了。”

運氣不算太好......

提到這個祁朔便知道方才那莫名的從何而來了。

他不可抑制地彎:“拿來吧。”

阿綾微怔,同文茵對視一眼,還是將月遞了過去。

祁朔垂首瞧著那不算致材質的月,不由得想到了回京之初,那通往皇宮的暗小巷里的一抹紅影。

那時候的似乎是在因為自己回京而害怕吧?

后來在上元燈宴,一舞傾城,風頭正盛之際卻悄無聲息地退離了場。

彼時自己正因的舞姿疑,又剛巧得到章家在宮暗線的消息。

于是尋個由頭離了席,錯地救下了被人追趕的

思及此,祁朔指尖細細過月上方的致繡紋,低笑了聲。

傻姑娘,運氣確實不算太好。

......

遣退了一眾下人,他帶著月走進了室

無風無雪的夜空,月皎潔灑在地面。

祁朔沒有燃燭,聽著炭盆里滋滋聲響,他一層層為換上了這百褶如意月

系上最后一腰帶,他將側攬懷中,瞧著窗外白皚皚的積雪泛著亮。

“蕊蕊。”他細細低語,目纏綿,“你睡了很久了。”

他知道甚是,便將那些裳一一為穿了個遍。

一個月了。

“快回來吧。”

......

小祁韌在一旁的小床上睡得安穩,剛剛一個月大的孩子養得比先前白了許多,卻依舊是小小一團。

不知是夢到了什麼,細小的眉頭忽然皺起,接著小一癟,便是嚎啕大哭。

祁朔頭皮一:“......”

按了按突突的太,他將奚蕊平放在床上,又拉好被角,隨即起走到小床邊。

練地了把被褥,發覺無異,便一把將哭得愈發凄厲的小祁韌抱起。

“別吵你娘。”

祁朔擰著眉,將小祁韌舉高,又顛了顛,輕哼一聲,“小東西。”

“哇嗚嗚嗚——”

“......”

祁朔嘆了口氣,摟好小祁韌的角,單臂抱靠在肩上,大掌順著他的后背,朝外邊走邊道:“別哭了。”

“再哭把你扔出去......”

將男人越走越遠的影子拉的很長。

他背對著室,并沒有看見榻上在外面的指尖

......

祁朔緩慢著步伐走到院,周遭是前幾日堆積的雪層,滿園的梅樹在冷風中搖曳。

不知是與他對著干還是如何,小祁韌在這步步顛婆中竟又睡了過去。

祁朔站定到院前,俯視著懷中的小東西,本想他,卻又想到自己手指冰涼,便又放了回去。

小祁韌的重量于他而言微乎其微,可此時此刻卻又覺得有千斤之重。

祁朔仰頭月,凝著飄飄的枝葉和奚蕊曾懸掛的風鈴,倏爾想到那些他不在京都的日日夜夜,是否也是這樣思念著自己?

思及此,他不由得彎起眉眼,似乎看到小姑娘瘦小的姿忙前忙后的模樣。

后來著和自己不符的大肚子,舉步蹣跚,卻又滿懷期待。

那時候的一定很辛苦吧。

祁朔覺自己口漫起麻麻的疼痛,直的脊背不可抑制地彎下了腰。

那些他以為麻痹的愫其實從未遠離,只要稍稍想起,便如洪水傾瀉,絞痛痙攣蔓延到四肢百駭。

手臂緩緩收,引得懷中的小祁韌哼唧了一聲。

祁朔驀然清醒松手,可那崩泄的意卻毫無停歇,寸寸土崩瓦解。

“......夫君。”

就在他快要淹沒于窒息中時,一道清啞的聲順著清風徐來。

那聲音如同無數次午夜夢回記憶里的聲線,耳鬢廝磨,似水如歌。

祁朔微彎的脊梁猛地一震,背對著后方的瞳孔倏然放大。

這是......

此時此刻,他竟有些不敢轉,害怕又是自己的幻聽,和先前每一次一樣,一即碎。

奚蕊站在門前的臺階之上,看著那立在皚皚白雪中的孤絕背影,氤氳的眼眸早已溢滿了淚水。

仿佛用盡了全的力氣,祁朔終于轉過了子。

當真正瞧見那抹魂牽夢繞的影時,他瞳仁抖不止,結艱難地上下滾,卻無法發出一個音節。

奚蕊就這樣瞧著他,串的淚珠順著眼尾掉落。

想哭又想笑,最終深吸了一口氣,雙手提著擺飛朝他奔去。

祁朔腔收,看著飛奔而來的影,緩緩張開單臂。

潔白的風雪里,寂寥的玄袂中撞一抹緋紅,他們肆意翻飛,又錯落纏繞。

......

奚蕊摟抱住他壯的腰,埋在他口的眼淚早已潤了一片。

將頭慢慢從他懷中抬起,瀲滟波的杏眸對上了祁朔赤紅了的雙眼。

手指搭上他的側臉淺淺挲,嚨發幾乎維持不住平穩的聲線去說一句話。

“對不起,這次......睡得有點久......”

“......我回來了。”

他的聲音聽見了。

那日復一日的呢喃耳語。

那字字句句的纏綿悱惻。

都聽到了。

“……去年便說日后你的生辰都陪你過,我沒有食——”

故作輕松的話還沒說完,便覺腰,男人的手掌挲著的后背。

不同于方才的小心謹慎,這一次的力度幾

“蕊蕊。”祁朔的聲線沙啞得可怕。

“蕊蕊,蕊蕊.....”

埋在脖頸的低語難分難舍,又肝腸寸斷。

突然一抹溫熱的落到了肩胛,奚蕊猝然怔住。

他……

通紅的眼眶上卷長的睫不止,好不容易忍下去的酸再次漫上鼻尖。

他這樣的男子竟然……為落了淚嗎?

腔的轟鳴如雷貫耳,奚蕊只覺呼吸艱難,剛剛止住的淚花再次簌簌落下。

二人紛的心跳膠著纏繞,無聲鳴奏著不可名狀的樂曲。

過了許久,終于抬起了手,手掌一下下順著他彎下的脊梁,回應著他失而復得的聲聲耳語。

......

風聲劃過長夜,翩翩起舞的落葉像是在共舞劫后余生。

“他......什麼名字?”

視線落到祁朔另一只手臂抱著的小團子,奚蕊雙手撐在他口啞聲問。

祁朔直起腰,將他抱低了些,手掌挲過未干涸的淚痕:“他祁韌。”

“韌?”抬眸。

他輕嗯了聲,眼底仿佛碎了星:“因為他的母親很堅韌,如此努力地生下了他。”

一語出,奚蕊心口微怔,隨即又浮繞繞的悸

,又看向小祁韌,出手:“我想……抱抱他。”

從祁朔懷中接過那一抹睡的小團子,奚蕊覺自己的心都要化了。

……

“蕊蕊。”

“嗯?”

“北境的冬日很。”

奚蕊有點不解,抱著孩子抬頭看他,倏得額頭落下一抹輕吻。

然后看到男子璀璨如星的墨瞳中全部是

“我的意思是,和我一起去嗎?”

腔的震如雷轟鳴,奚蕊眼眶再次彌漫水汽。

沉沉呼吸,又莞爾一笑:“好。”

與此同時,樹枝的風鈴隨著雪風搖晃清香,滿園的梅花香繚繞周

他們不約而同的想到了經年前相遇的上元燈宴。

那是命運的起始點。

......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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