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棠去聽禪院越發勤。

落月上的傷好些，也帶著一同去。

裴老夫人邊許久未見這般大的孩，見了落月也心生喜歡，招上前，“好孩子，你幾歲了？可上過學，識得幾個字？”

落月子乖巧，均一一答了。

“果真是個懂事的。”裴老夫人點點頭，又問沈清棠，“這個孩子，你們是個什麼打算？”

沈清棠回道:“琮之哥哥上次已將的契取了過來，說是讓我養在邊，當個丫鬟。名里的徐字也舍了，只喚作落月便是。”

“落月……”裴老夫人細細將那名再念一遍，點頭道:“是個好名字。舍了姓，這便只是我承平侯府里的人了。”

又對沈清棠道:“如今天眼見得冷了，你帶著，去做兩套裳，別孩子凍壞了。正好也給自己做兩套素凈些的，過幾日十齋日隨我去安寺穿。”

已經決定了，這次去安寺，便將沈清棠記去江婉名下。

也有心，要沈清棠和江婉多親近親近，于是問，“這孩子，你可帶去你伯母見過了？”

沈清棠搖搖頭，“先來了祖母這里，正打算帶過去。”

“那便現在就帶過去吧。”裴老夫人道:“你伯母常年青燈古佛，院子里清凈得很，你多帶著這孩子過去坐坐，陪多說說話，也省得一個人冷冷清清。”

沈清棠應下，牽著落月的手辭了祖母便去江婉的院子。

眼下是冬日，府里雖蕭條卻也種著臘梅，君子蘭等一些耐寒的花卉，圖眼里瞧著熱鬧。只這無沁齋里禿禿一棵貞子樹，干枯凋零。除此之外，什麼也沒有。

蕭瑟也蕭瑟，寂寥也寂寥。

落月看著害怕，牽著沈清棠的手，躲在后。

沈清棠安回握，低聲哄，“別怕。”

無沁齋里只有一個老嬤嬤伺候著，領著們去佛堂見江婉。

一素，虔誠跪在佛像前，就連傳過來的聲音也極淡漠，“你來了，可有什麼事嗎？”

府里人都知道清凈，沈清棠平日里無事并不來打攪。

“伯母。”

沈清棠先端端正正見了個禮，這才牽著落月上前來，“琮之哥哥前些時日救了個孩子，是從甜水巷里出來的，世可憐。祖母見著心善，讓清棠帶過來伯母這里見見佛祖，以求得佛祖庇佑，好除除上的祟氣。”

“救了個孩子？”

江婉起回過頭來，眼比聲音更淡漠，大略看了落月一眼，目落在尚還有淤痕的面上，“倒是個可憐孩子，過來罷。”

落月看沈清棠一眼，怯怯走過去。

常年青燈古佛相伴的人連手也是帶著檀香氣，冰冷冷的。落月的下頜被輕輕挑起，不敢妄。

江婉打量了好一會兒才松開手，目輕飄飄地又看沈清棠一眼，話里頗是意味深長，“跟著你倒也是有緣。我瞧著，你們兩個頗有幾分相像。”

沈清棠垂著眸，沒有接話。

從無沁齋出來，落月問沈清棠，“姑娘，方才那位夫人是說我與你長得像麼？”

現在和采薇一樣，喚姑娘。

沈清棠笑著的頭，“是啊！”

不需旁人說，自己也能瞧得出，落月與是有幾分相像的。

“大公子也說過，我和姑娘長得像呢！”

沈清棠的手忽然頓住，“是嗎？何時說的？”

落月想了想，“我第一次見大公子時他便說了。”

——說是家里有個妹妹，和生得一樣好看。

夜里沈清棠帶著落月去無沁齋見江婉的事就裴琮之知曉。

他沉片刻，也去了無沁齋一趟。

嬤嬤經年難得見裴琮之來一趟，忙去佛堂稟江婉。

手捻著佛珠，閉闔著眼，面上不疾不徐，“慌什麼，他來也不是為了看我，不過是為了旁人罷了。”

裴琮之來是為了沈清棠。

他不想江婉將記在名下。

江婉聽他開誠布公的這句話，淡淡一笑，“這倒是奇了，當年帶進府里，要做妹妹的是你。怎麼如今當真讓認你做哥哥，你反倒不樂意？”

嬤嬤奉上茶來，裴琮之端起，卻沒喝，指腹慢慢挲著手里的青釉哥窯茶盞，聲音低沉，“母親當知兒子的心意。”

江婉聽了冷哼一聲，“我能知曉你什麼心意？”

偏要裝聾作啞，裴琮之也沒揭穿，只是淡淡道:“母親想必已經知曉，子萋妹妹的婚事要定了，是嫁去東宮做太子良娣。”

他抬起平靜無波的眼看江婉，“只是不知，安寺里的那位可知曉？他畢竟是妹妹的生父，于于理，母親也該告知他才是。”

江婉的臉一點一點崩塌，變得猙獰，“你拿要挾于我？”

“兒子不敢。”裴琮之神仍是淡淡，“但若是母親不讓兒子稱心如意，那兒子會做出什麼事來，就不得而知了。”

他明目張膽地要挾。

裴琮之手上有的是的把柄。與人私通，并茍且生下一個孩子，將養在了承平侯府名下。

這一樁樁，一件件，都是了不得的大事。

江婉他要挾，氣極反笑，“你果然同你那卑鄙的父親一樣可恥……”

裴煜當年設計陷害，毀了清白，強著下嫁于他。

如今他的兒子同他一樣，為了達到目的亦是不擇手段，強取豪奪。

事到如今，江婉不免“好心”提醒裴琮之，“沈家那丫頭看著與你親近，實則心里怕極了你。你這樣苦心算計，往后要是知曉，指不定心里有多恨你。你千萬要小心，未必不是下一個我。”

“母親放心。”

裴琮之起，拂袖離去，只淡淡丟下一句話，“我不會是父親，也永遠不會是母親。”

后，貞子樹簌簌作響，約傳來江婉痛苦掩面的哭泣聲。

這世上，沒有一個人活得暢快如意。

沈清棠夜里就寢，想起白日里落月說的那句話，也提著心，惴惴不安，“他將落月放在我邊，究竟存的是什麼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