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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奧布里真是個玩弄人心的魔鬼！他最看我們互相撒謊，彼此欺騙！”

很中肯的評價。

他想。

那是一場關于扮演和找鬼的游戲，日落之前，如果沒有找到鬼，玩家們會在天黑之后遭鬼的無差別殺。

所以當奧布里饒有興致地觀看這場表演，卻忽然發現娃娃屋里多了一個小孩子時。

他散漫的思維也呆了一下。

2

近玻璃窗，睜大眼睛努力去看窗外的黑夜與雪花的小孩，在不知道的時候，與奧布里猝然對視。

小荔枝似的臉蛋，黑葡萄似的眼珠。

又張，又好奇。

……看上去很。

奧布里想，很脆弱。

娃娃屋里的黑夜降臨，游戲里的魔鬼開始狩獵。

長興說：“先生，是個意外。”

和他一樣的意外，黑核總會出現這樣的意外，尤其是像娃娃屋這種角很多的地方。

奧布里說：“唔。”

驟然的黑暗，把小孩子嚇得在角落里。

四面八方傳來惡鬼低語。

長興說：“先生，哭了。”

奧布里說：“真吵。”

他是不想管的。

很奇怪，很突兀。

不是劇場里的演員，也不是被安置在娃娃屋中的惡鬼。

的出現莫名其妙。

但很脆弱、無害。

長興說：“先生，要被抓到了。”

奧布里嘆口氣。

養一個也是養，養兩個也是養。

他對這場表演失去了興趣，但是他說：“撈出來吧。”

3

后來，奧布里才知道，他不是第一個撿到林一嵐的。

這個小家伙神出鬼沒，不知道為什麼總是在各個怪的老巢里憑空出現，又馬上消失。

但不管怎麼樣，他是養小孩最久的。

劇場很大，他曾經耐心地培養了長興作為最得力的助手來管理。

也理所應當只需要看表演和打盹的好生活。

但是，小孩子很吵。

他用高深莫測的語氣向一臉茫然的人們宣讀游戲規則。

但是并沒有如預想一樣，看到他們驚惶失措的表。

奧布里低頭，看見腳邊的林一嵐叉著腰，學著他的表，氣勢洶洶的。

長興不知道該不該趕上去把人抱下來。

他以為先生會生氣，但是奧布里說：“誰給拿的服，為什麼跟我一個系？”

長興看天裝啞。

4

奧布里注意到林一嵐很喜歡學他們說話。

長興說：“先生，這是小孩子的模仿天賦。”

他們站在長窗邊，看趴在娃娃屋邊上，大大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里頭的人群。

奧布里問；“到底什麼是小孩子？”

長興說：“您沒有當過小孩嗎？”

奧布里古怪地看了他一眼。

他是天生的怪，生來就是這座宏大劇場的主人。

不需要像人類，還得度過麻煩又脆弱的崽時期。

林一嵐被嚇哭了，后退著，跌到地上，眼淚汪汪的：“死掉了。”

經常哭，因此，奧布里認為，眼淚也是小孩子的特征之一。

他從未想過這些決斷究竟對不對，畢竟在林一嵐之前，他沒有養過小孩。

5

林一嵐很吃糖。

或者說，在這個地方，只有會喜歡那些味道千奇百怪的東西。

德亞多說：“糖吃多了，牙會疼。”

奧布里覺得莫名其妙；“從來沒聽說過。”

德亞多說：“你就一井底之蛙，你懂什麼。”

他蹲下來，用糖去逗林一嵐，小孩子懵懂地、跌跌撞撞地靠近他。

很開心地撲上去。

串門的同僚很多，但并不是每一個人都喜歡林一嵐。

也有人會故意嚇唬，變出惡心恐怖的真。

每一次，都會哭唧唧地躲到奧布里或者長興背后。

的小手會地抓著他們的袖子，很奇怪的。

后來，奧布里想，他確實是個只會待在劇場里的井底之蛙。

林一嵐和他們有那麼多的不一樣。

那麼多的同僚，卻沒有人早早地提醒他。

這不是所謂的小孩子的特征。或者說，黑核里怎麼會有這樣的小孩子。

6

因為嚼著水果糖，林一嵐說話就含含糊糊的，“奧、奧布里。”

他沒有回應，所以踮起腳，晃了晃他桌邊的袖：“奧布里。”

水果糖甜津津的，林一嵐黑葡萄似的眼樂得彎了起來。

奧布里低頭：“怎麼了？”

林一嵐樂顛顛地說：“你親我一下，我給你糖！”

奧布里說：“我不吃糖。”

他繼續看手里的書，卻有個乎乎、暖融融的小東西，踩著巨大的雕木椅，費勁地爬到他上。

他的一貫是冰冷的，除了需要扮演角的時候。

但上一直很熱，是小孩子特有的一熱氣，生的、極存在的、伴隨著甜津津的水果糖味。

長興把照顧得很好，上的重量比起之前又沉了很多。

他的思維散漫地飄著，還是不習慣有活靠自己那麼近。

所以他抓起小孩子的胳膊，要把扔下去。

但是忽然湊近，嘟起，用力地在他臉頰上“啵”了一口。

奧布里愣住。

林一嵐樂顛顛，又出手：“給你糖。”

那顆水果糖是的。

7

后來有一次，長興整理著書房里的柜。

忽然瞄了他一眼，說：“先生好像不喜歡氣的。”

他當時站在窗邊，默不作聲，腦中浮現出那抹脆弱的來。

放屁。他想。

8

經常出劇場玩。

奧布里也不知道是怎麼出去的，但也許能到跑也是小孩子的特征之一。

但是慢慢的，他注意到，林一嵐好像在躲著他的同僚們。

銀發紅瞳的吸鬼。

草木盤繞出的詭人形。

連嬰巫。

蛇人面。

唯一不主躲的，是一只茸茸的小松鼠。

后來有一天，那只總是懶洋洋的小松鼠開口說話了：“長興，我要吃。”

林一嵐被嚇得“哇”出聲，抬手把小松鼠丟到了觀眾席里。

怪們偶爾也會聚在一起活，有一對上帶著鈴鐺的雙胞胎就很喜歡湊一起下棋。

林一嵐會端著小板凳，坐過去看。

雙胞胎說：“人類的想象力確實很富。”

他們比人要強大，但是必須要承認的是，他們能見到的、能擁有的，得取決于進游戲的人見過什麼、擁有過什麼。

雙胞胎問林一嵐接下來要怎麼走。

搖搖頭，說不知道。

他們很驚訝：“你看了那麼久，都沒有學會嗎？”

于是笨蛋也了小孩子的又一個特征。

9

雖然已經過去很久了。

但是林一嵐還是想說，誰能看一眼就學會微分方程或者中國圍棋啊！

10

也慢慢地，發現了和他們的不同。

在這個地方，每個人都有自己的。

奧布里喜歡看劇場里的表演，那些人心間的搖擺是他為之生存的樂子。

長興是他的助手，雖然總是溫和安靜，但也有著同樣的樂趣。

小松鼠喜歡造游樂場，游樂場里要有很多很多的人，那些人得流、流淚。

德亞多喜歡易，高明地欺騙，看對方一點點陷絕的境地。

蛇人面需要靈魂的祭祀，巫經常和搶。

看見鮮活的，吸鬼會流下口水，激得長出長牙。

林一嵐不一樣。

會臉紅。

11

“喜歡吃人嗎？人腦？骨髓？喝？”

“都不是。吃糖。”

妖覺得離譜且難以接，“你是說，看到人類的眼淚和恐懼，也不會到興？”

會覺得他們可憐。

“你說的我都起皮疙瘩了。”

“那真是一個天然的錯誤，與我們截然相反。”

林一嵐有些懵，但是長興安，等長大以后就不會這樣了。

現在只是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孩，也許還有別的天賦。

說好噢。

長興拍拍的腦袋，奧布里過來了。

他們一起回家，兩個人一邊一個，牽著的手。

12

有時候長興也會到困，林一嵐到底把他們當了什麼？

直到那天，在海邊，長興忽發慨：“大海，我的母親。”

林一嵐仰頭瞅他。

林一嵐大聲跟著說：“大海，我的姥姥。”

長興：“……”

13

如果生活能一直這麼平淡又溫馨地混下去就好了。

林一嵐從小就沒有宏圖大志。

個別同樣天生異樣的npc，長起來后總會出各種幺蛾子，比如不按規則屠殺活，比如很叛逆地要去掀翻黑核。

黑核是怎麼出現的，這一點，除了倒霉的被拉的玩家，也不會再有人興趣。

他們都是安然地、遵照自某種邏輯活躍的鬼怪。

但也有某種本能，知道應該維護這個賴以生存的黑核。

所以當它變得強大，他們會為之呼應。

當它開始變得不穩定，他們也會顯得焦躁不安。

它在長，很飛速的，創造出來一個又一個比擬真實的世界。

也就是這個時候，它的名字被泄。

那個旋轉的黑核，雖然神，但所有人都發現，哪怕只是指尖輕輕按過，都能在上面留下印記。

而這也許就是某種災難前的伏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