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名弓衛接過，垂首聽他代。

穆長洲緩步走，細細說了幾句。

二人仔細記住，抱拳領命，立即離去。

穆長洲看一眼日頭，吩咐剩下的人：“守好，有兵馬靜即刻來報，盡量等夫人休整完再走。”

眾人垂首稱是。

舜音在外時從不拖遝，很快就在房中沐浴完，總算換掉那裹了一夜的半圓領袍，穿了窄袖襦，簡單挽了發髻，一夜奔波的疲憊似也洗去了。

兩名仆又送來了飯菜，收拾完就退去，讓歇息。

舜音沒什麽胃口，坐在桌邊，隻草草吃了幾口果腹，看看桌上，這裏準備齊全，甚至還有筆墨紙硯。

想了想，取了紙在眼前一鋪，閉眼仔細回憶這兩日所得，睜開眼，提筆蘸墨，飛快落筆。

差不多剛好寫完最後一筆，房門忽被推開。

舜音抬頭，穆長洲走了進來，他上也已清洗過，換了袍衫，圓領嚴扣，卻腰袖寬束，愈顯寬鬆閑逸，更有文人之態。

一進來，他就看了眼手下的紙，低低說：“看來音娘已探到想要的了。”

舜音擱下筆，手指點著紙推了推：“穆二哥查看吧，這是我要寄給無疾的信。”

穆長洲走近，立在右側，垂眼看了看紙，又看：“一知半解，但除了河廓二州，音娘似還提了別的。”

舜音暗自腹誹，怎就如此明，麵上風平浪靜，手要去收紙：“那隻是我的猜想。”

穆長洲一手按在紙上，止住了作，另一手搭在後椅上，軀低，看著側臉：“猜的是那第三方？”

舜音如同被他半圈著錮住了一樣，蹙一下眉，點頭。

“誰？”他問。

舜音猶豫一瞬，說：“鄯州。”

河州調兵往廓州，本就不同尋常。一般二州集兵，多也會有所防範，在兩州界集合是最穩妥的，像廓州這樣堂而皇之邀請他州兵馬進本州土地的實在見。

但若廓州也不是久留之地，他們集結在此是為了趕往第三方，就說得通了。

昨夜舜音在找到那片營地時才有所覺，那營地之後有寬闊河流，其他方向都不可能，但渡河而上一路往北，一日就能鄯州。

低聲說：“我記得會宴當日你說過，鄯州都督於式雄也沒涼州述職。”

穆長洲點頭：“對。他毫不避諱是因為失去五千銳，‘無’涼州去見，理由確也屬實。”

舜音更覺自己推斷對了，果然不止兩刺，是三，擰眉說：“所以我要即刻傳信給無疾，不知他們是否會針對中原……”話到此一頓，看向穆長洲，“穆二哥似毫不意外。”

穆長洲迎著視線，隔一瞬才說：“是不意外，因為時機正好。”

舜音一怔，細細思索，此時剛離各州總管府述職過後不久，這三州都借故未去述職，便能避免滯留涼州或家眷被扣在涼州的風險。

而各州都督述職後離去，現在大半還在返回各州的路途中，此時若突然發生什麽，也來不及調兵來援。

愕然道：“他們的目標莫非是……”

穆長洲頭更低，在耳邊說：“過了鄯州，再往北，就是涼州。”

他聲音又低又沉地鑽右耳，舜音不覺眼一，難怪先前竟覺得他有了鬆緩之，聲頓時淡了許多：“原來穆二哥已有察覺。”

穆長洲盯著：“那也是因為有音娘。”

舜音眼又一，看向他臉。

客房門忽被敲響，“篤篤篤”的三聲，似乎很急。

舜音剛撞他視線，立即轉開。

穆長洲已站直，按在紙上的手拿開，低聲說：“該走了。”說完大步走向門口。

舜音回神，明白這是示警，忙將寫好的紙折好，又另取一張紙將它包裹住，跟著站起。

門被穆長洲拉開，立即進來兩名弓衛，迅速收攬房中東西，一點痕跡也未留下。

客舍院外已準備妥當，弓衛們都已上馬，隨時可以啟程。

舜音跟著穆長洲快步走出時，店家正候立在院外送行，口中說著好話：“恭祝郎君高中，金榜題名……”

踩鐙上了馬背，聽清這幾句莫名其妙的祝言，掃一眼穆長洲，也不知弓衛們是如何打點的，這裏竟將他認作是進京趕考的士子了。

穆長洲翻上馬，朝後看一眼。

弓衛立即取了錢賞他。

店家連連道謝，又向舜音祝願：“祝夫人早得貴子……”

舜音眼神一晃，轉頭看見穆長洲眼神，他竟笑了一下，隨即一扯韁繩，快馬往前奔出。

顧不得其他，立即策馬跟上。

離去沒多遠，已聽見約馬嘶聲，似是有兵馬去那間客舍了。

舜音沒往回看，隻覺時間掐得太，慢一分說不定就會被撞上。

一行人馬直奔偏僻，走直線捷徑最快，但荒山野徑，幾乎無路，所幸他們人，再細窄難行之也能過去。

日濃烈，又轉淡，早已出了廓州。

再往前行，又看見了那片廢棄荒蕪的戍邊小鎮。

穆長洲勒馬於一片荒涼土牆前，一行人紛紛跟著停下。

他打馬近舜音，朝手：“信給我。”

舜音抓著韁繩，看了看他，一手袖中取出那封信，遞過去：“做什麽？”

穆長洲接了，將信又裹些，低聲說：“現在就寄出去，虞晉卿之前不是說朝中近來頗多波折，人事調頻繁？此時讓無疾立功，不是更容易晉升？”

“……”舜音上下看他兩眼，他連這都記得，算得也太細了。

穆長洲抬眼看見眼神，似是知道在想什麽，隻一笑，招手喚來一名弓衛，吩咐將信送出。

弓衛領命，策馬調頭，橫向往秦州方向奔去，顯然也是走的捷徑。

穆長洲剛要扯馬往前，忽而凝神聽了聽，抬手往前一揮，一夾馬腹，疾馳而出。

舜音立即跟上，卻見他在前方一扯韁繩，奔了一片積石難行的險道，似是一條更難走的捷徑，卻是始終往北直線而行。

弓衛們已在後列尾狀防衛，一路隻剩蹄聲……

天似徹底黑了。

舜音約約，覺得一直在路上，沒有停歇過。

猛然睜眼，頭頂一片璀璨星海，才意識到自己竟睡著了，立即坐起，到下氈布厚毯，四周一片漆黑，約可見弓衛們半蹲於四周，手中持弓正在防衛。

本想說話，見狀便沒開口，轉頭找了找，才見到悉的頎長影立於坡上，似在遠遠觀察著什麽。

坡前幾乎被一片半高的茅草覆蓋，黑黢黢的一片。

影已轉頭，朝走來，低低問：“醒了？”

舜音起，看看四周：“我何時睡的？”

穆長洲說：“到這裏時。”

才想起來，自己之前走完那段捷徑就倦了，迷迷糊糊跟著他們停下，又下了馬，坐下沒多久就睡了過去，立即又問：“到何了？”

穆長洲一把抓住手臂，往坡上走。

舜音跟過去，前擋著茅草，目往遠看，一眼看見片若若現的火。

是一營地。

穆長洲拉近前，低聲說：“先前捷徑難行，但最快，這裏已是鄯州了。”

廓州離鄯州本就很近，走捷徑隻會更快，所以這是鄯州營地了。舜音瞇眼細看，這營地要比河廓二州的招搖多了，火也更亮，離得雖遠，也能約看見周圍被映照出的寬闊河麵。

他能找來，顯然也是順著河流而至。

舜音抿一下：“已親眼所見，那就是沒錯了。”

穆長洲口中似是冷笑：“沒錯。”

舜音看著那塊地方，蹙眉：“可為什麽是涼州？”

穆長洲沒說話。

舜音看他一眼，黑暗中什麽都看不清，也不知他在想什麽，霍然覺遠火搖，再轉頭去看，發現營中居然開始出了。⊥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也許是河廓二州的兵馬到了。”穆長洲說。

舜音凝神去看，兵馬都在往外出，離得太遠，看不清領兵之人模樣，隻看出披鎧甲，可能就是那個麵相兇狠的鄯州都督於式雄。

飛快掃視四周，想記住更多，驀地看見兵馬隊伍中豎起了一桿大旗，直往前去。

旗上有字，在夜火中一閃而過，舜音卻已看見，四個大字，分外清晰：清除穆賊……

轉頭看向穆長洲，突然想起之前安欽貴的事，下意識說：“因為你？”

手臂忽被他抓牢，隨之肩頭一。他轉臉過來，膛抵著肩，頭微低，整個人似已將籠罩：“怕了？”

舜音莫名心中一，明明他語氣如常，甚至能說得上溫和，卻總覺得他周氣息已變，的危險。

“為什麽？”聲越發輕。

穆長洲靠近耳邊：“也許是他們都想要我死。”

舜音耳廓被他氣息拂過，分不出是還是麻，隻心底沒來由地撞了一下。

“軍司！”突來弓衛示警。

側一輕，穆長洲立即拽下坡。

舜音回神，已被他帶至馬旁，隨即腰上一沉，他直接抱著送上了馬背，在手中一把塞韁繩，又低又快地說：“涼州我已有安排。讓他們護送你先行。這一路大概是被盯上了，我領幾人將他們甩開。”說完他吩咐左右，“送夫人往涼州。”

眾人低聲稱是。

舜音抓住韁繩，轉頭看他，黑暗中依然看不清，心中震驚尚未退去，幾乎是聽他調般一夾馬腹，往前奔去。

等回再看，穆長洲已翻上馬，影在夜中疾馳而出，往反向而去。

第三十五章

幾日過去——

天剛微亮,夏風卻盛。

軍司府大門開，門前早早立著等候的昌風和勝雨。

天剛白一分，遠遠看見一行弓衛有序而來,護送著前方馬上的影。

勝雨立即快步上前見禮：“夫人終於回來了。”

舜音勒住馬，看一眼麵前的軍司府。

連日不停,馬走捷徑,直到此時,才終於回到了涼州。

從馬上下來，看看他們：“你們知道我要回來？”

昌風過來牽了的馬，垂首回：“軍司前幾日命弓衛急行軍回來代張佐史事務，已特地傳過話,這兩日府中便一直在等。”

舜音才知是穆長洲的安排，他早就有意將先行送回了。頓時又想起當晚形，蹙了蹙眉。

勝雨請進府，一邊道：“夫人回來就好，外麵都傳有三州生變,還好夫人一路安全。”

舜音走向府門,立即問：“可有那三州其他消息？”

勝雨搖頭：“沒有什麽消息。”

舜音眼了，這一路都在想那三州兵馬到何了,難道這幾日過去,竟還沒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