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洲隻笑了一下：“已不重要。”畢竟他們也快不存在了。他沒直說，又說一句，“多虧了音娘。”

舜音心思微，已徹底平複下來，沒接話，轉回府。

往後院走時，後腳步聲不不緩，他跟了上來。

很快就到了東屋外，舜音忽又想起他的話，一下止步，停在柱旁，往後瞥他一眼。

穆長洲看見眼神，緩步走近，看一眼東屋的門，又垂眼看著如雲的烏發：“音娘是在等我？”

舜音眼一晃，又立即穩住神，知道他是故意的，淡淡說：“穆二哥還有心，你分明已……”

穆長洲看著：“分明已什麽？”

舜音抬眼看向他，低低說：“已被打了。”

穆長洲眼中沉幽，臉上卻沒什麽神：“音娘看出來了。”

舜音蹙眉：“說讓你歇卻反倒讓忙，無非是希你騰不出手再去置軍務，顯而易見，又讓我……”

穆長洲問：“又讓你什麽？”

又讓多陪伴他，好讓他心寬鬆，那可能也就了很多怨言。舜音轉眼去看一旁的柱子：“沒什麽。”頓一下，打岔般說，“隻奇怪何必如此。”

手忽被一握，轉頭，穆長洲已抓住的手，握著的手指，就在眼前柱子上點了四個點，左邊一點，右下三點，最後又在四點居中位置點了一點，湊近右耳邊說：“中間的是涼州，左為甘州，右下三點為鄯、廓、河三州。”

舜音先前看到那三隻鐵籠時就已有數，此刻更加清晰，這四州都離涼州很近，但現在全都已被拔除禍患，了他的囊中之。

手指不一，輕聲說：“難怪，是我也要忌憚你了。”

穆長洲握住手指，不讓走：“你怎能忌憚我？”

舜音聽出他語氣又是故意，卻又覺出了一其他意味，像逗又像不是，手指被他握著，漸漸被他手心裏的熱度包裹，覺得氣氛變了，忽而心頭一，是指尖被他刮了一下，抬頭就見他正看著自己的臉。

他目往下，落在上，看見的已全都好了。

舜音突然明白了他在看什麽，頓時呼吸一急，竟然有種在被等著的覺。

但跟著他就鬆了手。

昌風抬高的聲音隨即傳了過來：“軍司，總管府又有事務送至！”

穆長洲笑了一聲，意味不明。

舜音不看向他，暗自舒一口氣。

穆長洲轉，在廊下緩緩踱步，似在思索什麽，忽而一停，看天尚早，轉頭高聲說：“去回總管府，我要推了後麵的事務。”

舜音看著他：“什麽？”

穆長洲走近，抓著手腕拉一下，往外走。

第三十八章

出涼州南城門,往郊外去十裏，除了有大片沃良田、茂山林，還有一片開闊的圍場。

場邊有樓閣院落,因地勢高，院前延出一座高臺,隻要站在臺邊,就能看見遠圍場中的形。

時已過午,日頭卻濃。

舜音立在臺邊，看向遠的山林野田，又回頭看一眼後站著的穆長洲。

之前被他拉著出了後院，他直接昌風和勝雨準備了車馬,甚至都沒多做準備，一行人浩浩，直接就來了此，大概半個城的人都看到了。

“來這裏做什麽？”忍不住問。

穆長洲站在後，兩手著護臂：“夏藐。”

夏季圍獵,是為夏藐。舜音忽而明白過來：“你故意的？”

穆長洲看著：“既想讓我閑,何不閑得徹底些，這兩日就在這裏。”他走近到右側,忽而說,“當日你總管府，定是代讓你多陪我，那你就陪著我。”

“……”竟都被他猜中了。舜音轉開眼，又想腹誹他明，口中輕聲說,“反正也被你帶出來了。”

穆長洲隻當是默認了，看了好兩眼,笑一下，才轉下了高臺。

等舜音再看出去，已有一行人騎馬而來，直奔臺下，個個穿著甲，挎著弓箭，一副行獵模樣，老遠就對著穆長洲見禮。

才知道這裏並非隻有他們一行，早就有人在夏藐，看裝束都是低階武將，應該都是穆長洲的下屬，約約聽見幾人說話聲——

“軍司怎麽來了？”

“軍司今年來早了，以往從沒來這麽早過。”

穆長洲站在那裏，溫雅如常：“以往也沒這麽閑過。”

舜音聽了個大概，看見昌風已引著他的馬過來，手裏似還拿著什麽要給他。

他隻擺了下手，朝這裏看了一眼，隨後翻上馬，一手持弓，袍振振，當真了圍場去了。

那一行低階武將也都跟著去了。

舜音看著他策馬而去，影在圍場中一閃而過，猜到了一些，果然來此是故意的。

昌風已快步朝這裏走來，到了跟前，雙手呈上封信：“夫人，我們剛到，便有急信送至，軍司說以後夫人的信都可以直接由夫人。”

舜音才知他剛才要給穆長洲的是什麽，立即接了過來。

是秦州來信。舜音隻看了一眼信封就飛快拆開，展開信紙，自然還是封無疾的寫來的。

不同以往，這封信雖仍是以語寫就，卻洋洋灑灑寫了很多。

舜音剛剛看完，角已微微揚起，這次竟然是個難得的好消息，手指不在信紙上了一下，簡直已許久沒到這般喜悅。封無疾言辭間更難掩緒，難怪會寫了這麽多。

但隨即便斂了笑，往圍場中看去一眼，已不見穆長洲影。

舜音按一下暗自激的心口，手上緩緩將信紙折起，現在他已被打，還不知後果如何，若是嚴重，往後可能連信都無法再順暢往來，那的事，的責任，還如何繼續得下去……

眼見昌風還站在一旁，拎拎神，問他：“這裏可還有其他人？”

昌風垂首回：“除了一些行獵的武，偶爾會有員家眷出行賞玩。”

仿佛是應和他們的話，遠圍場之外，當真有一行車馬在緩行而過。

舜音目已經看著那裏，雖離得遠，但還是能看出那駕車與中原車馬不同，圓頂華蓋，花紋似極為豔麗，不似中原車駕裝飾。

正在看著，那駕車竟調轉了方向，穿圍場，往此駛來。

離得越近，倒是看得越清楚了，盯著那車說：“去問問這裏知事的，看那是哪位貴客？”

昌風立即轉頭去問了。

很快，那駕車便離得更近了，舜音看了出來，車上的花紋像是回鶻裝飾。

昌風已經快步返回，在側道：“夫人，場中守兵說，來的是西州都督夫人的車駕，這幾日都在這一帶賞玩景致。”

舜音有些意外：“西州都督夫人是回鶻人？”

昌風回：“西州都督是回鶻貴族，夫人出閻氏一族。”

那就難怪會有此花紋了。舜音聽他語氣，想起陸迢說過張君奉的張氏和令狐拓的令狐氏都曾是河西豪族，又問：“閻氏一族莫非也是河西士族？”

昌風點頭：“是。”

舜音眼珠輕轉，手指著信，揣袖中，又看向了那駕馬車。-_-!思-_-!兔-_-!網-_-!

車已駛至高臺下，停了下來，從車中走下一位婦人，看來三十來歲，姿，著一襲繡紋胡，發上金釵環飾，應當就是西州都督夫人閻氏。下了車，並未停頓，直往高臺上走來。

舜音不看了好幾眼，覺得似是直朝自己而來。

果然，閻氏已到了臺上，走近幾步，衝笑道：“軍司夫人。”

舜音一怔，微微欠見禮：“夫人認識我？”

閻氏跟著還禮道：“當晚在總管府會宴時就已見過了，隻可惜那日人多，未能與夫人說話。當晚見夫人與軍司形影不離，我還特地寫信回去與家人說了一番。”

舜音有些莫名其妙，這有什麽好說的，卻隻在心裏過了一下，心思轉著，主攀談道：“夫人怎還留在涼州，未隨西州都督返回？”

閻氏道：“西州離涼州太遠，我許久未回，想暫時留下探親訪友，便請都督先返回了西州。前些時日有心去見一見軍司夫人，卻聽聞夫人隨軍司外出了，不想今日出城賞玩，竟聽聞軍司攜夫人前來圍獵了，才趕來一見。”

舜音看著，在想為何說這番話。

閻氏溫婉笑道：“夫人有所不知，我們閻家向來敬重文人，會宴當日聽總管夫人說起你在撰寫見聞我便起了興趣，若是有幸能得見夫人手稿就好了。軍司年就才名遍滿天下，我也早想求他一副詩稿，可惜一直都求不到。你們夫婦二人都如此有文采，豈能不讓人仰佩。”

舜音眼珠了，沒料到竟有此好，偏偏他們二人如今沒一個在行文采之事了。

閻氏看不語，跟著又道：“若是不便就算了，我也隻是隨口一提罷了。”

舜音一時不好答複，抬手作請，想請後麵屋舍中小坐。

閻氏卻搖了搖頭：“今日隻來認識一下夫人，我該回城了，明日若得閑暇再來。”說完並不停留，轉下了高臺。

舜音看著登上車走了，抿住，轉快步進了後麵的屋舍。

勝雨在正中一間屋中收拾忙碌，見進來，忙問：“夫人可要換裝去陪軍司行獵？”

舜音掃視一圈，看到中間一方案席，當中小案上備有筆墨，席坐下：“晚些再說。”

勝雨看似是要忙，趕退去了。

舜音提筆鋪紙，卻又停頓，習慣了記述機，從未寫過真正的見聞，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去寫。

可偏偏有個機會擺到了眼前，今日一來就遇上西州都督夫人，已是天大的機遇。西州都督本人是回鶻貴族，那便有回鶻勢力在支撐，其夫人又是閻氏一族中人，如此份疊加，在河西必有一分權勢，現在又是主過來結，若是錯過，豈不是太可惜了。

眼下他又是這樣的境況，更不容錯過了。

舜音擰擰眉，隻得將至今所見表麵景象在腦中過了一遍，所幸記憶好，都記得清清楚楚，繼而落筆，邊憶邊寫。

不知多久，屋中亮都似暗了許多。

忽而“篤”的一聲輕響，抬頭，眼前多了男人的頎長影。

穆長洲剛放下手中的弓，上袍衫依然扣得嚴整，隻護臂和腰似束得更了，愈顯得肩寬長，眼睛正看著：“音娘這是陪去何了？”

舜音看到他，心中一，將筆遞了過去：“穆二哥來得正好，以你的文采，定然能寫出篇好手稿。”

穆長洲走近兩步，垂眼掃了眼麵前的紙，又看：“做什麽？”

舜音說：“自然有用。”

穆長洲沒作聲，鬆了鬆右臂護腕，又掃一眼那紙。

舜音忽然想起劉氏和胡孛兒都說過他不願再提年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