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邊，日強得晃眼，抬手遮一下眼，掃視城頭，忽然發現這裏守軍增加了許多，比上次來時多了近一倍。

忽來齊整步伐之聲，混雜著幾道馬蹄聲。

舜音聽見，轉頭找了找，聲音來自城中，一列兵馬隊伍正遠遠而來，兵甲齊整，見過多次，是涼州的兵卒。

領頭的將士有些眼，似乎這兩日在夏藐圍場裏還見過，行到城門停頓，語氣不算好：“奉劉都督之命，帶兵出城去關口！”

城門敞開，一行兵卒出了城門。

舜音不可思議地看著他們，奉劉都督之命，那豈不是真聽命於劉乾泰了？

來了快馬之聲，也沒留意。

守城忽到了後：“夫人，最近軍司已不查城防，夫人還請早些下城。”

擰了眉，言下之意是軍司如今卸下城防軍務了，也不能待了，剛回，卻見守城又急忙退開。

城下緩步走上一人，長拔，袍衫獵獵，目盯著守城。

守城不敢多言，急忙走遠，甚至左右守城兵卒也退開了一截，齊齊向他見禮。

是穆長洲，他闊步走近，看著舜音：“聽說你沒回府，便猜是來了這裏。”

舜音看著他到了跟前，掃過左右，低聲問：“如何？”自然是問他進總管府後如何了。

穆長洲看向城外一行剛出去的兵卒：“甘州一軍馬場，涼州的統調兵權，暫時於肅州都督劉乾泰。”

舜音一驚，沒想到真了，招劉乾泰城，竟然真是為了將軍政分給他。

“以什麽理由？”總得要有個事因。

穆長洲手，在腰後一按，帶著往前。

舜音隨著他力道被帶著走出，到哨臺側麵臺階，他手又在腰後一托，帶直接上去。

幾乎是被他半摟到了哨臺上，舜音一下站在高，頓覺風聲大作，自右耳邊掠過。

穆長洲手在肩頭一撥，讓麵朝城外，正對北麵：“往遠看。”

舜音順著他說的方向看出去，除了不遠那座如屏障一樣的山，順著山勢遙遙延出去還有一道關城若若現，日耀目，拖拽出一道煙霧。

不對，不是煙霧，凝神細看，那是烽煙。

愣一下：“有敵？”

穆長洲說：“對，有敵。涼州軍政一有變，便容易防不住消息，此強敵環伺，得知涼州軍政有變，自然有人覺得是好時機，所以西突厥來犯了。”

舜音已經明白了：“總管府要用劉乾泰敵？”

他笑一聲：“沒錯。”

難怪張君奉說偏生趕上這事，原來是用這做理由，來分走他的軍權。舜音不住手指：“你答應了？”

穆長洲點頭：“答應了。”

舜音詫異地看向他。

穆長洲偏頭，迎向目，低聲：“這是一次機會。”

舜音看著他口型，心思了，才知他為何會答應，他要靠這突來的進犯徹底贏回此局。

“也許真會起戰事，連戰事也算計……”迎著風，故意張了張：狡詐。

穆長洲已經看見，語氣不急不緩：“要權勢，就要不擇手段。”

他低頭，一手撐在側，自後靠近，如同隻是在陪看城外靜：“我還希音娘能好好做軍司夫人，自然要牢牢保住軍司之位了。”

第四十一章

舜音耳邊被他聲音拂過,微微發，眼神晃開，隻覺自己又幌子了,他如今連要權勢都有了自己的緣故。

但沒能再說什麽。

昌風跟了上來，在哨臺下道：“軍司,總管府派人傳訊來了。”

穆長洲站直：“都找來此了。”

舜音回頭看他一眼,他也看一眼,彼此對視，什麽都沒說。

心知肚明，大概是又來了什麽命令。

穆長洲手又在腰後一帶，轉下去。

來了個總管府的侍從,躬站在城下。

看見軍司攜夫人下了城頭，侍從忙近前報：“總管為避兵燹，想為城中祈福，特將此事於軍司，請軍司攜夫人代替總管府行事,晚間於湖邊祭祀,敬告上天，以穩民心。”

穆長洲直接問：“可還有別的命令？”

侍從垂著頭：“是,總管請軍司近日坐鎮城中,不可擅離，以免民心。”

舜音心思微，在旁一言不發。

穆長洲神毫無波瀾，點頭：“回報總管，一定從命。”

侍從拜了拜,匆匆趕走複命去了。

舜音抬眼去看穆長洲，左右還有守城兵卒,沒說話，眼神似在問接下來當如何？

穆長洲臉上終於了一冷峻，此時突來足，便更錮了手腳，但沒說什麽，再看時，甚至還帶了一笑意，如同寬，轉走去馬旁：“回府，準備祈福。”

“……”舜音抿住，也隻能跟著走去登車。

回到軍司府便是一通忙碌。

祈福要到晚間，但要沐浴、更，各種準備，無一不耗時間。

天將晚，送東屋的飯菜卻沒幾口。

舜音毫無胃口，在房中緩緩踱步，一點一點捋著眼下形。

勢愈發嚴峻，似乎也隻能靠戰事來扭轉此局了，別無選擇。

足足來回四五趟之後，才掀眼，想好了。

勝雨走來請：“夫人，該更了。”

舜音看了眼手上捧著的裳，是寬袖博帶的襦，一如平日所著，隻是更莊重。忽而說：“換一，換胡吧。”

勝雨抬頭看看：“夫人今日竟要著胡？”難得願意主換胡。

舜音說：“將我那圓領袍也備著，稍後要用。”

勝雨不明所以，但還是立即去為換了。

很快捧來了服，一襲暗藍綢底、淺繡暗紋的胡，勝雨將圓領袍放在桌上，為披上胡。

舜音換上，烏發高挽，沒有多做裝點，即刻出了房門，走向主屋。

穆長洲剛更了，一襲深黛袍衫，今日難得解開了圓領係扣，領翻折，上繡赤金暗紋，自主屋走出，長攜風，忽就多了清貴之氣。

一眼看到舜音，他目在上打量一圈，停駐不去：“音娘這是投總管夫人所好了？”

舜音忽覺上胡竟與他上袍衫很相襯，一樣的深底暗紋，淡淡說：“穆二哥已如此，我難道還不該投其所好？”

穆長洲笑一下，點頭：“該。”

舜音走近一步，剛想說什麽，後昌風已快步來請，天就要黑，怕來不及了。

隻好先不說了。

穆長洲看一眼，似是看了出來，往外走：“晚點再說。”

舜音默默跟上他。

祈福自有流程，各不同，通常是於城中設壇祭告上天。

涼州城中有湖，闊大穿城而過，西北之地水更金貴，因而祭壇設於湖邊。

一般這是最高主事者該做的事，現在卻給了穆長洲。

想來總管府也並不是一味打他，該給的麵依然要給。舜音一路思索著，隨著馬車到了地方。

車簾掀開，剛探出去，麵前來一隻手，五指修長，小臂束。

愣一下才反應過來是穆長洲的手，他一路馬在車外同行到了這裏，下馬後就來了車邊。$思$兔$網$

“下來。”他低聲催。

舜音隨即就掃到四周還有不員百姓，手搭上他小臂。

穆長洲站在車旁，手一托，將扶下車。

立即有一名青衫員上前，抬手請穆長洲近前去祭祀。

祭壇臨時搭就，但嚴整肅然，一人高的方臺一層層往上，形若佛塔，最上一層平整，鋪彩綢，置香案，焚香嫋嫋。

壇後湖麵開闊，被城中燈火映照波粼粼，湖麵兩岸都是翹首觀的百姓，祭壇兩側皆是趕來的員與家眷。

穆長洲領著舜音到了壇邊，一手出，接了員遞來的祭祀文書，展開不高不低念了幾句。

祭詞淺顯，無非是敬告上天，祈福涼州可免兵災之禍。

舜音站在他左側，稍稍偏頭，就看到他廓分明的側臉，他眼深鼻，薄輕張，雙眼低垂，一氣勢忽就收斂，聲音又低沉，一時周遭氣氛沉定，倒真像有了安人心之效。

眼神一，才想起要正視前方，心想與北城上說要權勢時的模樣可截然不同。

側他已念完，合上文書，遞去一旁。

員接了，又遞來一支長柄香爐，請他敬奉於壇。

穆長洲接在手中，忽就想起了當初浴佛節上舜音向佛前進香的一幕，自己也沒想到隔了這麽久竟還記得如此清晰，手一，直接遞到了側。

舜音轉頭，發現他將這最重要的一步給了自己，不看他，這場合怎能由領頭？

穆長洲眼盯著，了：去吧。

舜音掃視四周，知道不能耽擱，才接過來，挑著香爐送去了壇上。

周圍的目似都落在了這裏。

回時悄悄看了一圈，忽而看見離近湖邊站著個著胡的影，竟是閻會真，正看著自己這裏，目又不時去看旁的穆長洲，臉似有些愁悶，不時扯一下自己的袖口。沒看到閻氏，大概已經返回西州。

舜音目剛自上轉開，又見祭壇一側站著陸迢，與目上，陸迢微笑抬手，他後跟著陸正念，乖順地收著手看著這裏。

先前那名青衫員又上前，立於祭壇前收尾，還有幾句祝禱之言，一時誦念有聲。

舜音衝陸迢父微微頷首致意，瞥一眼旁的穆長洲，突覺這場麵有些奇特，忍不住輕聲說：“原來穆二哥也不隻是一些人的眼中刺。”

穆長洲轉頭看，著聲：“什麽？”

卻隻搖了下頭：“我隨口說的。”

忽來一陣急促腳步聲，自後方而來，直奔祭壇。

舜音沒留意，直到後傳來胡孛兒的大嗓門：“軍司，劉都督剛派出關口的兵馬遭遇了敵軍先鋒，挫而歸！”

眾人頓時嘩然，舜音也詫異地看了他一眼。

穆長洲施施然回頭說：“此事不必報我，去報總管。”言下之意他已無統調之權，沒有知道的必要。

胡孛兒一閉，退去一旁了。

舜音看了眼穆長洲，已沒那麽詫異，總覺得這是他刻意的安排。

原本祈福是為了穩定民心，眼下場麵倒像是更慌了。

穆長洲吩咐幾名員好好完祭祀後續，不可馬虎，又說了兩句祈願劉都督一定得勝的好話，轉看一眼舜音，往回走。

舜音跟著他走了幾步，忽而低語：“你上車來。”說完自己先行一步，登上了馬車。

穆長洲腳步一停，看過左右，沒再騎馬，跟過去，擺一掀，上了車中。

馬車緩緩駛出，穆長洲坐在側麵，離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