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

鄭夫人看著，眼中灰敗，一如當初：“你們出去報仇？”

封無疾小心朝舜音這邊張，話道：“是我自己要去的，與阿姊無關，人已抓住了，是阿姊抓的！”

舜音說：“不是我抓的，是……”頓一下，說出那個名字，“穆長洲，你自然知道他。”

鄭夫人板著聲：“我知道，你夫君。”

舜音一怔，喃喃重複：“沒錯，我夫君。”

似也沒話說了，朝鄭夫人上看了兩眼，天昏暗，燈影綽綽間似也看不分明，一如六年前離開封家道觀時，也看不分明，欠見了一禮：“我本是探親而回，就當拜見了。”說完轉，默默回房。

鄭夫人什麽也沒說。

天黑了，舜音在房中清洗、換，一樣一樣井然有序。

待披著裳坐在燈前，手上挑了挑燈火，竟覺連日來如夢一場。

往前推，從涼州離開時似也如夢一場。

轉頭拿到自己的折本，翻開，忽從裏麵掉出什麽，撿起來，是一份夾著的文稿。

展開，看到邊角一行小字：涼州司馬穆長洲贈夫人封舜音，獨存。

沒想到連這都帶出來了。

手一推，將東西緩緩收回去，自言自語一句：“狡詐……”

到都是他留的痕跡，太狡詐了。

卻又垂眼，想起了他泛紅的眼：“真是狠心，時至今日，竟隻有我不甘心。”

夜時分，封無疾換過了藥，悄悄溜出正屋，想看一眼他阿姊怎樣了，走到房門外，卻見房中燈火明亮，跟著房門拉開，走了出來，直直走去了前院。

他好奇跟去，直到前院，看見手裏拿了什麽，給了院門守著的一名護衛，很快又走了回來。

“阿姊做什麽去了？”他忍不住問。

舜音低聲說：“寄信。”

“寄往何？”

停一下，說：“涼州。”

第六十七章

涼州城中,一清早，天剛顯白，日頭未,一隊兵剛剛如常開始巡城，張君奉已經站在了城門。

不多時,胡孛兒自遠哈欠連天地過來,臉拉得老長,一走近就嘀咕：“趕慢趕地回來，連日就沒睡過一個好覺，還得一大早就來查城防！”

張君奉沒好氣地著嚨：“你還起苦了，這些日子我一個人替軍司遮掩才不易！是那麽多軍務便能死我！”

胡孛兒嗓“哼”一聲：“好在那狗東西被逮到了,不然這趟白跑了！”

他們前些時日趕回涼州時已經是深夜了，張君奉候在城外接應，趁夜讓兵馬歸營休整，而後又將那半死不活的賀舍啜押到暗藏好，委實花了些功夫。

這幾日下來看著一切如常了,可積了一堆的事在這裏,不得要忙碌。

張君奉往軍司府的方向：“軍司可是回府了？”

胡孛兒搖頭：“打回來後就沒見到人。”

二人正要強提著神往城頭上走，忽見一匹黑馬自城外而來,凜凜然奔了城門。

穆長洲一襲烏墨袍衫,挎弓疾馳而來，在城下勒馬。

胡孛兒睜大眼看他，走近問：“軍司莫不是又從營裏來？”

“嗯。”穆長洲長一掀，下了馬背。

張君奉了然，看一眼胡孛兒。

二人打著眼,看來此番出去一趟回來，軍司比之前還要沉於軍務了,這般架勢，簡直是日夜不息。

“人還活著？”穆長洲忽而問。

胡孛兒停了眉弄眼，忙聲道：“死不了，時刻都盯著，人還沒醒呢。”

自然是說賀舍啜。

穆長洲又問：“府上如何？”

張君奉明白，是說總管府，小聲回：“總管頭疾越來越重，其他倒是如常，近來府上要為總管準備壽辰了。”

諸事問完，似沒別的可說了，穆長洲將弓搭於馬背，邁步上城，要親往城上去查視城防。

張君奉忍不住跟上一步：“秦州離得不遠，軍司路已鋪好，此番何不將夫人帶回呢？你若執意帶回來，封家也不得不從。”

胡孛兒在後麵手點頭，跟著道：“就是，不若我再尋個由頭出去，直接去將人弄回來！”

穆長洲止步，回頭說：“什麽弄回來？”

“……”胡孛兒被他口氣給鎮住，才意識到可能是說錯了話，絡腮胡都抖了一下。

張君奉也覺意外，當即閉了。

穆長洲停在半道臺階上，沉眼不語，偏了下頭。

二人會意，連忙往上走，去查城防了。

穆長洲站了一瞬，轉頭遙遙向東南，天邊一束朝出雲，風自此而去，不會回轉。

也許人也像這陣風。他其實早就已經強留了，封舜音不可能沒察覺，但那樣的，人如風冷，心也如風捉不定，若真不願，誰又能留得住。

轉回目，他邊抿，又回往下，還想什麽，如今大權在握，多的是要忙的事。

忽來一匹快馬，飛快衝城門，馬上躍下個小卒，背驛字旗，本該跑向城下信驛，卻捧著封信直朝城下跑來：“軍司，有信至！”

穆長洲走到城下，雙眼未抬：“何寄來的？”

“秦州。”

他一下止步，看了過來。

城頭上的胡孛兒和張君奉聽見了些許靜，齊齊頭往下看，就見穆長洲站在城下最後一步臺階，手拿了驛卒呈上的信，迅速拆開。

傳信的驛卒已經離去，隻他長筆直地站在那裏，低頭看著，如一瞬間就了神。

“剛說那是哪裏來的信？”胡孛兒頭腦問。

張君奉低聲：“秦州。”

胡孛兒頓時雙眼瞪圓如銅鈴：“嗯？難道是……”

穆長洲低著頭，手指展著信，看著裏麵的字跡，悉，卻又晦。

一眼就看出是寫的，卻是用的語。

封家的語他隻一知半解，但細看，這並不是最難的，比起當初傳信封無疾的那些已簡單多了，卻也不能一眼窺出其中含義。

他凝著目，幾乎一個字一個字看過去，幾乎同時，心底回憶著當初一同在外時解出語的形，拿出寫給封無疾的信給他看的形，甚至連曾經年時在封家所接的那些都一並憶了一遍。

一字一字，終於在他眼中辨別出來，連完整的一句話——

探親已畢，總管府不來接，便由軍司府來接。

胡孛兒和張君奉已經查完了城防，按捺不住，又頭朝下看，忽見軍司人了。

穆長洲手中信一收，霍然抬頭朝上方道：“調人，隨我出城一趟。”

胡孛兒忙探問：“軍司要去做什麽？”

穆長洲語氣如常，邊卻有一抑不住的笑意，轉大步走出：“迎親。”

胡孛兒愣住：“啥？”

張君奉推他一把，趕下去。

穆長洲已經闊步走去馬旁，擺一掖，翻而上，韁繩一振，當先策馬奔出了城門……

大風勁吹，往前已漸漸離近涼州地界。

一行護衛嚴護行著當中騎馬的影，安穩行於路上。

後方急急追來一匹快馬，馬上的護衛抱拳稟報：“夫人，封郎君已安然返回了。”

舜音罩披風，頭戴兜帽，騎著馬在隊伍正中，“嗯”一聲。

封無疾是出來送的。

那夜寄完信，他一直跟到房門口，忽道：“阿姊大概是要走了。”

舜音當時沒作聲。

他接著道：“我看你先前在廊上對母親行禮拜見，就猜到了，大概探親也就到此了。”

舜音才衝他點了一下頭。

確實存了結束探親的心，畢竟也沒了再留的理由。│思│兔│在│線│閱│讀│

在秦州又待了兩日，就收拾齊備，啟了程。

封無疾別的話沒有，甚至還幫做了準備，隻是執意要送行。拗不過，隻好隨他去。

離開那座院落前，有沒有再看到母親影，也沒太在意。

前兩日就了河西境，封無疾還想再往前送行，舜音阻止了，讓他回去好生養傷，特地叮囑一名護衛看著他離開，等了了中原再來回報。

如今已然回報，也算徹底離開了秦州。

又一陣大風吹過，連兜帽都被吹開，舜音自馬背上抬頭，一手拉披風，迎著風瞇起眼，往西遙，天際雲垂、山遠野闊，西北大地直撲而來，到此刻才有了實。

返回了涼州，且是自己回來的。

遠小城廓漸漸清晰。

已至涼州以東三十裏，隊伍直小城，在城中行館外停下。

舜音下了馬，緩步走，環顧左右，這裏以前來過。

當初剛嫁涼州時，遭遇沙匪，被穆長洲接應，就是引來了此落腳，也是由這裏被接去了涼州城。

已有婢驛卒上前恭迎，垂首請。

舜音揭去兜帽，解下披風，跟著往裏，又了當初住過的那間上房。

熱茶熱飯，什麽都準備得好好的。隻簡單清洗了一下，在房中待了片刻，就走了出去。

直走到前院廳外，才停步，抬頭看了一眼天。

一天行將過去，行館中隻有這一行來客，外麵路上空無一人。

或許他當時說的鋪排並不功，本還不了涼州。

婢送了一盞茶湯前廳，躬請用茶。

又有一名護衛前來，詢問是否要趕赴涼州報信。

舜音站了一瞬，又抬頭看了一眼天，猜測大概是等不到了，搖頭：“不必了。”

說完轉，準備回房。

剛腳步，忽來一陣快馬蹄聲，轟隆作響，由遠及近直到院外，先後勒停，帶出烈馬嘶聲。

很快，兩隊兵卒魚貫而，腳步齊整地了院中，分列兩邊。

跟著又有兩人走到院，一左一右而立。

左側是胡孛兒，聲氣地高喊：“涼州行軍營騎兵番頭胡孛兒，奉命來迎夫人城！”

右側是張君奉，跟著高喊：“涼州佐史張君奉，奉命來迎夫人城！”

舜音在廳門前止步，看著這幕，目凝住，一時間如同回到了隨迎親隊伍剛嫁來時的景。

有人正從院外大步走來。穆長洲深袍袖，長攜風，一直走到麵前，雙眼盯在上。

“見過軍司。”一路驛卒婢紛紛見禮。

他抬了下手，不疾不徐，風度雅然如舊，唯有目，始終看著一人。

外人退去，門前隻剩下彼此。

舜音被他黑眸直直盯著，心跳已經快了，低低問：“這是做什麽？”

穆長洲說：“接你。”

舜音目輕：“你便不擔心信解錯了？”

他邊若有似無地笑了一下：“我若解錯了，你在這裏做什麽？”

舜音說：“我不放心，抓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