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照顧你至今已是仁至義盡，還能如何！”

似說出了氣憤，手上重重甩開垂帳,起在床前來回走了幾步：“當初你靠我劉家兵馬才能起家，說好了要共富貴！偏偏老天也要與我作對,你不好，我沒有子嗣，隻一個侄子也不爭氣！否則憑借你我這多年經營，再過幾年未必不能就大業！河西十四州這麽大的地界，如此繁華富庶，憑什麽要對那中原年輕小兒俯首稱臣！可如今我不早做決斷，連總管之位都要保不住了，還談何大業？難道真要讓那姓穆的騎到你我頭上？！你可別忘了他是什麽人！”

帳中傳出一聲咳，總管仿佛被的話刺激到了，口中呼呼幹出聲。

劉氏卻本不去管他，反而更氣，臉上扭曲，又不好放開聲：“他可真能忍啊，這些年讓他幹什麽便幹什麽，連讓他娶妻也照辦，從何時起竟如此順風順水了？可惜偏不安分，做個軍司還不夠！還有那個長安來的封家，自來了就沒一件好事……”說到後來，像是自言自語，“邊沒一個爭氣的，早知不該用賀舍啜，他們一定知曉了，既到這步，還有什麽好猶豫的，斷不能再猶豫……”

“主母。”忽然跑來一個侍從，畏畏在門外道，“劉都督就快到了。”

劉氏總算暫斂了脾氣，隻鷙臉還未褪去，不耐地看一眼垂帳裏頹敗的丈夫，高聲道：“快讓他來！”

侍從嚇了一跳，慌忙跑去傳話……

天將晚，軍司府的主屋裏卻沒點燈。

舜音盯著折本。

紙頁上寥寥數語，隨意攤開在桌上，坐在椅中，細細回憶著當時在總管府裏的所見所聞，眼一抬，看向屋門外。

昨夜穆長洲帶回房時還握著手，直到將按去床上休息，才稍稍鬆開。擔心到他傷，刻意離遠了一些，又被他手臂撈回，挨在他邊。

“好好睡，現在需要養蓄銳。”他在耳邊說。

依言閉眼，提醒自己定心穩神，睡去時尚且還能聞到他傷的藥味。

但等睜開眼，側早已空了，他幾乎是和而眠，沒睡多久就起了……

外麵約一兩聲馬嘶，聽著像是從府中後門傳來。

舜音被吸引去注意，凝神細聽，本聽不清楚，但知道是有什麽人來了，這一整日都沒間斷，自然是來見穆長洲的。

“夫人，”勝雨快步走到門邊，聲音抬高，有些急，“請夫人立即去前廳。”

舜音覺出了什麽，將折本一合。

剛起，忽然想起什麽，往屏風後走：“等等，我先更。”

話未說完，已匆匆走去屏後，迅速解開外衫，取了那件帶回的甲，套去上。

是穆長洲當時在軍營裏給穿的那件，換下後帶了回來，現在大概又是需要用到的時候了。

勝雨本想進屋伺候，不想作飛快，隻一會兒功夫，便收束著腰帶出來了。

舜音一步不停地出了屋門，走到後院外，隨可見人影。

隨從、弓衛遍布各角落，個個著灰褐衫，靜輕淺，仿佛一夜之間冒了出來一般，在這沉黯天裏幾乎要看不分明。

整座軍司府似一下就進了戒備之態。

一言不發，快步穿過木廊，走廳中，看到裏麵醒目的影。

穆長洲坐在上首，未著袍衫，上素單中微敞，屈著長，隻袒左臂和傷的肩頭。

昌風站在一旁，正迅速在他肩窩包紮好的白布條上接著綁縛布條，似要多固定幾道。

廳裏還有三兩武，著普通，大概是特地裝束過的，似乎是剛剛聽完他命令，二話不說匆匆往外出門，似沒看到別人一般，比以往都更蔽小聲。

舜音不覺握住手指，看著他。

穆長洲目看來，什麽都沒說，隻朝旁遞去一眼。

舜音心頭微，會意走近，站到他邊。

昌風已為他固定好傷，中穿回，穿上袍衫。

穆長洲站起，立即走幾名隨從，無聲近前，為他披上玄甲，又在他腰上佩上橫刀，掛上箭袋。

除了甲胄刀鞘輕響，廳中幾乎沒有一點雜聲。

直到昌風領著隨從們退去，廳中徹底安靜下來。

舜音看著他，終於問：“就今日了？”

穆長洲說：“對。”

果然，這一日他都在各種安排，直到此時過來，又是這般架勢，便知道，大概是要開始了……

外麵來了腳步聲，張君奉了廳中，穿了一輕便的蒼黑甲胄，倒顯得他人沒那般清瘦了。

胡孛兒跟在後進來，如常穿著鎖甲，但手已按在刀上，腳步飛快，絡腮胡外的臉因為趕急微微發紅。

二人見舜音在，一點也不奇怪，早習慣了。

張君奉近前，直接報：“軍司，劉乾泰已城，大概夜就會進府。眼下總管府全忙著接應他，正是無暇他顧之時。”

胡孛兒著嗓門：“所有人馬至挑選了四五遍，皆是按照軍司一早安排所辦，已在候命。”

穆長洲一手束小臂：“邊遠幾州太過遙遠，總管府也拉攏不夠，臨近的幾州唯有會、蘭、岷三州仍為總管府所領，近期雖沒有消息走，但也要嚴加防範，周邊向要時刻盯。”

胡孛兒忙回一聲：“是。”聲音都比往常嚴肅。

穆長洲看一眼張君奉：“附近可用兵馬全部待命，南北兩側外敵也要防範，總管府早已私通外敵。”

張君奉剛要應是，又愣住：“什麽？”

胡孛兒驚詫地睜著圓眼，胡須抖索，人反而一下放開了，低吼一句：“合著老子幹的還是件好事？”

舜音忽然說：“我有事要報。”

穆長洲立即看向。

張君奉和胡孛兒齊齊跟著扭頭看過去。

舜音目掃過二人，到這一步休戚相關，也無須隔著，轉眼看著穆長洲：“總管府北大門之前十分忙碌，外人不得接近，應是有什麽安排，或早有準備。每日兵會豎穿過府邸巡視，每列間隔約一盞茶時間，一列四十人。這些是壽宴時期才有的變，這麽多年想必你對其府邸形早有了解，其餘自不必我多言。”

穆長洲看著的眼神一凝，倏然不。

張君奉和胡孛兒麵麵相覷，嗯？

一時竟沒弄清楚怎麽回事，怎會報這些？

穆長洲開口：“你們都出去等我。”

張君奉才似回了神，忙又道：“軍司府應該有人鎮守，軍司當留條後路才是。”

穆長洲隻點了下頭。

張君奉不說了，又驚奇地看一眼舜音，推了下胡孛兒，匆匆出去。

穆長洲轉走近：“你在總管府裏竟還探了這些？”

舜音輕語：“本隻是以防萬一，沒想到會真有用到的一日。”

穆長洲又近一步，手按去背上，手掌上下重重一，到了衫裏甲的厚度，問：“你已準備好了？”

舜音頓時近，背上被他手掌得一熱，點頭，鎮定到現在，呼吸還是微微急了。

穆長洲頭微低：“府裏我已做了安排，昨夜調來了人手，還有一隊斥候，會隨時聽從你調遣。”

舜音抬眼看他：“你想要我做什麽？”

穆長洲定定看一瞬，說：“我要你留下鎮守軍司府。”

舜音還以為他這次也會帶著自己，立時回味過來：“你要讓我守你的後路？”

穆長洲沒答，轉頭朝外揚聲道：“都進來！”

隻一瞬，昌風魁梧的形就走了進來，一旁是英氣的勝雨。

二人領頭，一大群府中仆從都走了進來，男多，年輕力壯的幾十人，一人不落。

所有人都躬朝著舜音。

穆長洲問：“你可知為何府裏一個年老的隨從都沒有？”

舜音跟著問：“為何？”∞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穆長洲說：“因為他們本不是普通隨從。”

舜音下意識轉頭去看眾人。

耳中聽穆長洲接著說：“他們都由我當年親手挑選府，比不上常年習武之人，至也可算普通兵卒，無論男。”他聲低下去，“這才是我做的最壞的打算。”

舜音愣住，剛來時就發現了，隨從侍個個年輕健壯，當時還以為是涼州風氣，不想他的謀劃那麽早，連府邸裏也做了安排。

穆長洲朝外偏一下頭。

眾人立即退去。

舜音背後忽的一沉，那隻手陡然按了。

他低聲說：“讓你鎮守軍司府是以防萬一，留心讓斥候聽著消息，如果形不對，即刻退走，直去東城門，會有接應人馬護送你往長安。”

舜音一頓，看著他臉：“你不是要我守你後路？難道你做了死的準備？”

穆長洲臉上沉肅：“當然沒有，我的命很貴重，豈能輕易死？但再嚴的準備也不一定毫無疏，若有險，你就退走。”

蹙眉：“你讓我自己走？”

穆長洲看雙眼，邊一牽：“自然。你在長安還有家人，可我的家人隻有你。你就是我的後路。”

舜音心中一震，看著他邊那抹溫笑，竟忘了該說什麽。

穆長洲角抿住，笑沒了，忽而低頭。

上一沉，是他的鼻息。舜音被他摟，覺他已在自己上，甚至已在磨蹭，從的上到下，卻沒有重重落下，一下輕，一下重，慢慢撚，牽引呼吸，克製又忍耐，仿佛稍一用力就會停不下來。

呼吸漸漸急促，不仰頭，上一陣輕磨過的麻。

外麵忽來聲音，昌風小聲道：“軍司，天黑了。”

穆長洲驟然自上蹭過去，去耳邊，在耳垂上重重一含，抬起了頭。

舜音耳邊瞬間灼熱，一隻手被他抓住。

穆長洲自腰間解下佩刀，放手中，握住，忽又重重將一抱，在耳邊氣說：“記好了，該退的時候就及時退。”他偏過頭，正視，“即使我死了，你也要好好活著。”

又沉又重的一句，自耳裏落心底，如轟然一聲，舜音怔住，被他握住的手已牢牢抓住那柄刀，看著他臉。

穆長洲眼底深沉，凝視一瞬，霍然鬆手轉。

舜音上一輕，不自覺跟出一步，了下手，手指在他冷冽玄甲上刮了一道，他已在眼前大步出去，影踏暗。

第八十三章

了夜的涼州城一片靜謐,沿路一盞燈火也無，濃暗稠如凝漿。

寒涼夜風陣陣，風裏是裹在厚布之下沉悶而整肅的馬蹄聲,凝漿暗夜如被無聲破開了一道，大隊人馬比夜更暗,直往城北。

接近城北,當先坐在馬上的人影抬起右手,劃過夜往北城門一揮，又往後方一揮，玄甲帶出兩聲輕響。

邊最近的兩名副將看得清晰，立即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