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尖意》109 番外三 主張君奉·陸正念,次穆長洲·…

濃照,涼州到了一年中春時最好之際。

陸正念輕手輕腳地走城中一間賣絹帛的鋪子裡,稍稍看了一圈,正要與掌櫃說話,鋪裡的幾個客忽而走近來朝見禮,個個臉上帶笑,稱「陸郎」,言辭格外親切。

陸正念有些不習慣,攥著手指,隻能沖們點點頭,也不知該說什麼。

這也不是第一回了,自打父親做回了名副其實的涼州刺史,周圍人的態度都變了,比起以往不知要客氣多,有時連不認識的人也要上前來寒暄幾句。

好不容易等這幾人讓開,才抬高點聲,問掌櫃:「我要的禮備好沒有?」

掌櫃忙回:「好了好了。」說著夥計取了早已備好的禮品,仔細捆紮好,送來眼前。

兩個隨從在鋪門口等著,進來接了過去。

陸正念不想再被其他不認識的人來見禮寒暄,沒停留就出去了。

剛出鋪子,道旁駛來輛馬車,停在麵前,著便服的陸迢自車中下來,問:「你可要前往道賀?」

這些禮品是早就訂好的,要送去給郡公府。穆長洲和舜音喜獲千金,將要滿月,他們是去準備恭賀這弄瓦之喜的。

若在往常,陸正念必然親去向舜音道喜,今日卻猶豫了一陣,搖搖頭:「我還是不去了。」

陸迢看模樣就有數,須皺眉,低聲道:「你是覺得這日子會遇上張君奉,是不是?」

陸正念一聽父親提起這名字便低了頭,尷尬地袖。

陸迢輕哼一聲:「數月之久了,他升任甘州都督,就此上任去了,至今沒麵,連一封信也沒有,說不定也不會回涼州了,今日未必就會來,你又何需在意。」

陸正念愈發尷尬,也不知該如何辯駁,因為都是事實,確實已數月不見那人了,垂頭囁嚅:「我……還是回去了。」

陸迢看看左右,不適宜在外說這些,到底心疼,放緩聲寬:「沒事,你不去,為父也不去了,隨後便差人將禮送去,你回吧,別的不要多想。」說罷讓隨從好生跟著護送。

陸正念默默無言地往回走,始終悶著頭,走了幾步,轉頭朝西邊看了一眼,大街直通西城門,再走出去一段都能看見城門人來人往,往甘州進出都要走那裡。

回過頭,心裡也悶,自城中麵聖那日後,他也與見過幾回,雖不知是不是巧合遇上。偏偏他現在升任了都督卻不見人影了,或許那時他挑明了心思,也沒太當回事,全是自己錯會了……

幾乎影剛離開大街,西城門外便來了一行人馬。

張君奉甲,領著幾人快馬城,剛好瞅見城下杵著的胡孛兒。

「巧了!」胡孛兒爬上自己的馬,「正要去郡公府,順道來看一眼,還真上了。」

張君奉打馬往前:「那便同去道賀好了,難得有此大喜事,剛好有理由讓我回涼州一趟。」

胡孛兒跟上,「謔」一聲:「原來還想回來,我當佐史升任都督,這麼久沒音訊,是已不樂意回了!」

張君奉沒搭話,一邊打馬上了大路,一邊轉頭四顧。

「看什麼啊?」胡孛兒跟著扭頭看。

「沒什麼。」張君奉什麼也沒看到,不想被他追問,乾脆不看了,往前走了一段,瞧見路邊一輛馬車。

車邊站著代隨從的陸迢,在囑咐他們好生將東西送去郡公府,跟著那兩個隨從上馬,帶著禮品在眼前離去了。

張君奉見到他,不又看一圈周圍,還是沒看到什麼,驅馬上前,抱拳:「陸刺史。」

陸迢正要登車去署,看到他一停:「張都督,你竟真回來了。」

張君奉臉上帶著笑,卻覺出他口氣有些不快,還以為是自己姿態高了,特地下馬近前:「多日不見,所幸回來便見到陸刺史。」他說著低聲,「不知正念……」

一聽他直呼兒閨名,陸迢臉便不好了,打斷他,聲音也低:「小一切都好。你若有心得知形,早來詢問,何需此刻在大街上問我?我膝下隻這一,視若珍寶,張都督當初救我父有恩,我自當銘記,但其他事不可就此而論。你雖是當地豪族之後,便是見異思遷也要選一選人,往後還是別再來問了。」

「……」張君奉被這一通數落弄得呆在當場,眼見著他登車直接走了。

胡孛兒停在遠到此時,早看出陸迢臉不善,打馬過來問:「你莫不是對人家兒始終棄了?」

胡說!」張君奉翻上馬,想了一下,覺出不對,「趕走,去完郡公府我得辦別的事去。」

郡公府裡,昌風和勝雨正忙著接迎送來的賀禮。

其實也不多,舜音無心大肆慶賀,穆長洲也不想妨礙休養,隻悉的人才知道孩子將要滿月的消息,才送了禮來道賀。

舜音出了後院,走來前院廊上,恰好勝雨來報,陸刺史也送來了賀禮。

還以為是陸正念送來的,往府門看,沒兩眼,卻見張君奉和胡孛兒一前一後進來了。

「夫人。」張君奉先過來見禮,趁著昌風將他的賀禮捧進來,胡孛兒也沒走到跟前,飛快問,「近來夫人可見到陸正念了?」

舜音打量他:「一來就問這個,看來是許久都沒見了。」

張君奉被說個正著,找話道:「我剛回,以往見夫人與頗為親近,便問一聲。」

「沒見到。」舜音說,「我還以為你們現在才更親近了。」

「……」張君奉好似又被噎了一回,默默走開一步,還是不問了,眉卻皺了,直覺不太妙。

好在胡孛兒已大嗓門地在後麵接茬:「怎不見郡公?」

話剛落,後院裡走出了穆長洲的影,幾人同時轉頭,張君奉和胡孛兒都一愣。

穆長洲一寬袍,竟親自抱著孩子出來了,那小小的繈褓橫在他臂彎裡,看架勢分外練,不像抱得的樣子。

從沒見過他這模樣,胡孛兒睜圓雙眼,想想他以往那般縱風雲,持刀挽弓的樣子,快對不上眼前的人了。

張君奉也一臉不可思議。

穆長洲看一人一眼:「剛到?」

張君奉回神,剛好打岔,出笑上前:「是,多虧郡公府有此大喜,我能找借口回來。」說著低頭去看孩子,一眼看到張白撲的小臉,正閉著眼在睡,忍不住道,「難怪抱著舍不得放呢!」

胡孛兒也頭來看,雙眼發亮:「嘿,還沒見過長這麼標致的小閨!」

穆長洲一笑,忽見舜音在旁朝自己遞了個眼,回頭看了看一人,開口說:「今日府裡未做準備,改日再設宴,便不招待你們了。」

胡孛兒抬頭,剛想說可惜,他還想好生蹭一頓,張君奉倒毫不在意,馬上就道:「那不打擾了,正好我還有事。」說完真就轉快步走了。

他一走,胡孛兒也不好再待,「嘖」一聲,隻好也跟著告辭。

人都走了,穆長洲看向舜音:「怎麼?」方才那眼神,分明是要趕把他們支走。

舜音朝府門看去一眼:「看張君奉模樣,一來便問我陸正念的事,早已不想待了,又何必留他們。」扭頭蹙眉,「我早說了,這麼好的姑娘真是便宜他了,他卻像是不知珍惜。」

穆長洲想了一下,才記起陸迢之對張君奉有意,會意說:「應當不至於,他畢竟跟隨我多年,不是那般不清不楚之人。」

舜音看他一眼:「你還很得意。」

穆長洲笑了笑,抱著孩子靠近:「我知道珍惜,為何不能得意?」

舜音看了看他懷裡睡的兒,邊微微牽了牽,本說著那兩人的事,也不說了……

張君奉盯著前方的一扇門。

陸迢為刺史,住卻很普通,隻在城西僻靜一角,一棟上了些年頭,有些古樸的宅子,連大門也算不上寬闊氣派。

他獨自在此,等了已經快兩個時辰,若再等不到人,隻怕要被附近百姓當做什麼鬼鬼祟祟的賊子了。

剛想到此,那扇門可算開了,陸正念低眉垂目地從裡麵走了出來,一襲水綠襦,襯得臉頸蔥白,後跟著兩個隨行婢

張君奉立即走了過去。

陸正念忽覺有人走近,抬頭便看到了他,沒想到他會突然出現,驚在當場:「你……」

「我回來了。」張君奉接話,口氣略急,「你父親似已對我不滿,我也隻能出此下策,來這裡等著你出來了。」

陸正念慌張四顧,臉上通紅,忽然想起後還跟著兩個婢,連忙往旁碎步走開一截。

張君奉還當是要走,趕跟去,低聲音飛快道:「你聽我說啊,我先趕往甘州任職,諸多事務都要悉,分外繁忙,實在不得空回來,何況隔壁肅州以往是那劉乾泰的地盤,郡公給我暗中留了話,我還悄悄盯了肅州許久,一切平穩自然要花時日,如今借著郡公府的喜事才趕回來。」

陸正念一邊擔心被人瞧見,一邊聽著他又低又快的話語,垂著頭,低聲說:「那、那你也沒寫封信來。」

「……」張君奉語塞,這還真是他的疏忽,往後瞅瞅那兩個沒接近的婢,回頭湊近一些道,「我以為你早已對我有意,這便算是穩妥了,沒料到你會多想。」

陸正念不抬眼看他,一雙眼黑白分明,撲閃著,似驚似氣,臉更紅了。

是早對他有意,可他對自己又不是,挑開心思後幾麵相,又驟然音訊全無,誰知他是怎麼想的。如今這麼說,倒像他覺得自己既已心係於他,便也不用再太過費心了。

實在不善言辭,憋了許久,才小聲憋出一句:「你是覺得我、我一定就對你死心塌地了不?」

張君奉回味過來:「不是,我不是那意思……」

還沒說完,隻見低著頭,眼眶都紅起來了。他僵住,何嘗見過這等場麵,尤其是平日裡又一副膽小怕事的模樣,弄得心都要揪起來,隻覺錯都在自己,簡直話都說不利索了:「真不是,唉,怎麼說……」

忽來快馬,張君奉立即看去,隻好退開兩步拉開距離,眼還不斷瞄向

打馬而來的是昌風,見到他在這裡隻看了兩眼,很本分地沒多話,下馬從懷中取出一份請柬,雙手送去陸正念麵前:「這是夫人讓送來府上的請柬。」

陸正念低頭遮掩神,一手接了,看一眼旁邊那瘦高影,乾脆又往府門走回去了。

張君奉跟了兩步,隻見兩個婢上前開了門,徑自隨進去了,大門又合了起來。

「何人在外麵?」裡麵約傳出了陸迢的問話聲。

他收了腳,有些沮喪地看了眼昌風,忽問:「夫人請沒有?」

昌風識趣地當做沒看到他,已爬上馬背要走,被他問了,停下回話:「請了,夫人特地代了要請刺史父同往。」

張君奉站著想了想,忽然轉頭就走了。

三日後,新兒滿月,郡公府設宴就在這日。

陸正念這幾日心起起落落不停,出門赴宴時也心不在焉,登車時還往路上看了兩眼,沒再看見到他如那日般突然出現。

「走吧。」陸迢沒察覺,在旁催

連忙乖乖坐進車裡去了。

馬車上路,一路都安安穩穩,就快到郡公府,外麵忽來了一陣不急不緩的馬蹄聲,就靠著車外。

陸迢先揭開窗格簾布去看,愕然問:「這是做什麼?」

車外傳來張君奉的聲音:「陸刺史見諒,恰巧遇上,我順道來同行一段。」

陸正念聽見他聲音一愣,跟著從簾布隙裡看出去,果然看見他半邊馬上的影,就在車外。

陸迢放下簾布,看看兒:「他這是做什麼,先前不麵,此時來獻殷勤?」

陸正念著袖口,也不知該如何解釋,自己也沒想到。

張君奉在外也沒說什麼,隻這般馬蹄隨著車轍不快不慢地前行,一起到了郡公府外。

車停下,陸迢先下去,眼睛看過去,張君奉已下了馬,隻站在一旁,識禮數的模樣,也就總往車上瞧而已。

陸正念從車上跟著下來,一下撞見他看來的眼神,低著頭就往府門去了,勝雨已在門邊迎候。

陸迢跟在後囑咐:「你去見一見夫人吧。」

張君奉看著父一人一前一後府去了,隻能跟在後麵。

剛進去,瞧見門邊站著胡孛兒,邊還跟著個圓潤健態的婦人,牽著個六七歲的男孩,生的虎頭虎腦,一看這母子倆就是他妻兒。

胡孛兒妻兒先往裡去,回頭問:「你這兩日去何了?回來後就沒見著了!」

張君奉嘆氣:「別提了。」說完回頭去看府門。

胡孛兒瞅了瞅:「看什麼,等人?」

張君奉點頭,神神地告訴他:「我今日領了人來的。」

陸正念跟著勝雨走去偏廳,看見舜音已站在那裡等候著。

上高腰襦輕束,挽著披帛,比以前稍稍了一些,倒更顯容煥發了。

陸正念上前見禮,隨進了偏廳。

舜音進去就說:「許久不見你,還擔心你此後一直避諱,往後都要見不到了。」

陸正念知道自己這點心思瞞不過,小聲說:「他都找去我家門前了,也不必避諱了。」

「是麼?」舜音竟笑了一下,「那還算他知道珍惜。」

陸正念臉又浮出紅暈,想起那日他急切的解釋,分明也在理,可後麵那句又氣悶。

說到底還是不知他究竟是作何打算罷了,到最後,顯得隻有自己在意。

外麵多出一陣人聲,跟著廳外傳來昌風的聲音:「夫人,又有客來了。」

舜音走出去,站在廊上遠遠看了幾眼,張君奉領了幾人快步往正廳前的庭院而去,那裡正站著要被引正廳的陸迢。

看出大概,朝後說:「應是沖你來的。」

陸正念趕跟出來看,就見張君奉領著幾個著錦袍的中年男子,走去了自己父親旁。

「陸刺史,這是我張家幾位族伯族叔,我請來一同向郡公和夫人道賀的。」張君奉介紹了兩句,又回頭向那幾位張家人介紹,「這位是陸刺史,諸位過往也沒機會稔……」

介紹之際還加了幾句簡短的閒聊,陸迢隻能與這幾位應話寒暄。

張君奉說著說著,忽朝廊上看來:「夫人邊那位,正是陸刺史。」

幾位張家叔伯都看了過來,齊齊抬手朝舜音見禮,又沖陸正念帶笑點頭,便算認識了。

陸正念愣了一瞬,才反應過來要還禮。

舜音點頭沖幾位還禮,眼往正廳裡看。

穆長洲從裡麵走了出來,如鬆立於門邊,掃視一圈便看出了是怎麼回事,看了眼張君奉,又朝這裡看來,眉一,眼神了然。

那幾個張家人已上前去向他見禮了。

舜音轉頭,低聲說:「果然是沖你來的,這幾位一看便在張家說得上話,今日他是特地引見到你父親跟前的,順便將你也引見給張家。」

陸正念已回味過來,臉上紅一片,瞥見父親臉都緩和多了,也不好意思再去看那邊。

直到所有人都陸續正廳裡了,埋著頭,悄然轉,沿著廊邊走遠了一些。

舜音轉頭看見,知道怯了,也沒打擾了偏廳,又去見胡孛兒的妻兒。

陸正念也沒走多遠,在一株枝綠葉茂的花樹前停下,順順口,剛才被那麼多人看著,心已跳快了。

麵前忽然出現人影,嚇了一跳,抬頭卻又沒

張君奉不知何時已到了跟前,低聲問:「如何,這下總不能再多想了,我本就準備此番回來要做這些的。」

陸正念側過,聲音小得快聽不見:「你又從沒說過……」

張君奉無言以對,看看前後左右,趁著沒人,趕道:「對,我該與你說的,可我以往也沒遇到過有姑娘中意我,我還當心思挑明了便是定了呢,哪知這麼……」差點要說麻煩,他忙打住,轉開話頭,「我若無心,也犯不著走之前還特地尋著去與你見了幾次。」

陸正念才又稍稍轉回一些:「我還當那都是遇上的。」

「怎可能次次都那般巧?」張君奉道,「你對我有意在先,定對我悉多了,我自然也想尋機多了解你一些。」

陸正念不做聲了,垂著頭,就快把袖給皺了。

張君奉湊近去看臉:「你不會又……」

還以為又紅了眼要哭了,湊近卻正撞上抬頭,一下四目相對。

陸正念臉上鮮紅剛退,霎時又紅艷滴,轉頭就要回避。

張君奉被這幕給弄得猝不及防的一怔,眼見又要轉,鬼使神差般,近前一步,低頭往燙紅的臉就了過去。

「都督,宴席開始了。」昌風遠遠尋來。

陸正念慌慌張張走出花樹後,頭也不回地往另一頭走了。

張君奉落後一步出來,看著走遠,才應了昌風一聲,一下,裝得沒事一般往前院走。

了正廳,剛好迎上尚未座的穆長洲,他藏不住笑一般,走到他肩後低低道:「如今我有些明白你當初對夫人的了。」

穆長洲偏頭看他一眼,忽笑:「我的你是無從會了。」

「……」

這一番宴席本就人不多,除了他們這幾個,就是一些多年追隨穆長洲的武,仔細一看,倒像是專程為張家和陸迢父而設的。

傍晚方歇,眾人陸續離去。

陸迢此時才發現兒中間不知去了何,自回來後就乖巧地坐在他邊,臉紅得本沒抬起來過。

他好笑嘆氣,自然明白為何,起走去廳門邊。

張君奉已迎來:「回去也同路,不如我也一並與陸刺史同行吧。」邊說邊又去看他後。

陸正念跟在陸迢後,飛快朝他看了一眼,悄悄抿了抿

陸迢道:「算了,既然你也拿出誠心,我也不好多說什麼,何況今日是郡公府見證的。」他看看陸正念,又道,「改日你登門再敘吧。」

張君奉一本正經回:「是。」說完往後看一眼,又趕跟著他們往外走了。

胡孛兒在後看了半天,後知後覺地追上去,著嗓門埋怨:「原來你在盤算這些!我說這些天忙什麼去了!」

人都散了,穆長洲才起,走出廳外,一路拂了拂襟,散去了宴間沾帶的些微酒氣。

後院主屋裡,傳出孩子嘹亮的啼哭,他腳步快了些,老遠看到母也正往此趕來,擺了下手,自己先一步進了屋中,去屏後搖床抱起了兒。

小家夥似悉了被他抱,一下就不哭了,輕哼。

舜音聞聲而來,從門外走,就見他抱著孩子:「你來得比我還快。」

前些時候封無疾沒走的時候,總要搶著來抱,現在返回秦州去了,便大多都是他在抱了。

穆長洲笑笑,抱著孩子輕輕拍了拍,又將哄睡了。

兒生在上巳節,他尚未想好大名,隻某日忽然想起陶潛詩裡那句描繪春日的「山滌餘靄,宇曖微霄」,給兒取了個小字,微霄。

恰如其意,煙雲滌盪,天宇澄澈,剩下的是一抹清微雲氣,正映照如今。

今日更是連人帶事,又安穩了一件。

「看來甘州不日便要迎去一位都督夫人了。」舜音說。

穆長洲說:「那得多虧了夫人今日設宴相助。」

舜音除去發間釵翠,邊笑了一下,卻說:「與我有什麼關係。」

他們自己不想,誰幫也沒有用。

「郡公,」勝雨忽到了屋外,怕吵醒孩子,低低報,「觀察使新送來賀禮。」說完雙手捧著一柄沉甸甸的橫刀,小心翼翼進了門,似不知該不該放下來。

舜音看去,意外問:「令狐拓送的?」

穆長洲一眼就認了出來:「是當年父親贈他的佩刀。」如今竟然送來給他兒做了賀禮。

他點一下頭:「收著吧。」

勝雨連忙放去桌上,退出去了。

舜音才知其用意,或許是當做郡公府舊,送來做一份傳承。

孩子忽又一哼,打破寂靜,走去他前,拍了拍兒,輕聲說:「讓睡吧,你總不鬆手,反要擾了睡夢了。」

穆長洲隻好將兒放回搖床,忽而回,一把將抱了起來。

舜音心猛地一跳,手臂摟住他肩,低頭看他雙眼。

他低聲說:「抱你時我便真不鬆手了。」

耳裡隻聽見他低低的一聲笑,被他抱著帶去屏後,也始終沒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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