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0章 小娘要嫁人

謝雪娥沒有下逐客令。

但是看向臉訕訕的王冷然時，那一副睥睨的冰冷臉，饒是傻子也看得出來其中嫌棄厭惡來。

更何況一大廳的人似的勳貴名士們。

只是礙於謝氏教養，與六百年來不當衆輕辱士族讀書人的醇厚家風，纔沒有當場發作。

宴會按照既定安排繼續。

只不過今夜的小壽星都已經跟人跑了，自然後續的環節只是走個過場，由謝雪娥安賓客，致歉收尾。

桌前，王冷然坐如針氈，哪怕謝雪娥自從剛剛冷眸盯了會兒後，再也沒有投來毫目。

可王冷然坐在這一衆在江南道有頭有臉的賓客間，依然老臉到火辣辣的。

面掃地。

事發展到現在，周圍勳貴賓客們的言語反應早已將事件拼湊出了大致全貌。

王冷然哪裡還不知道，謝雪娥對歐戎的針對施，是他們自家的家事。

從始至終都只有他這一個外人在上竄下跳。

甚至剛剛謝雪娥同意他的提議，取出歐戎的禮當衆拆開查看，可能都是爲了側面幫助歐戎洗清“贈送貴禮”的貪腐嫌疑……

一想到不久前，他堂堂一州刺史，卻在悉今夜“謝氏打婿”事端的老牌勳貴們眼裡，是跳樑小醜的模樣。

王冷然的臉像一隻過頭的爛茄子，青一塊紫一塊的。

思慧大師語氣小心的問了句：“王大人，你沒事吧。”

“沒……沒事。”

“可你的臉怎麼這麼紅……”

“哈哈哈，今夜酒，貪杯了，貪杯了。”

王冷然強笑兩聲，打了個哈哈。

“嗤。”

隔壁的餐桌似是傳來幾聲勳貴們的不屑嗤笑。

王冷然笑容僵住，一陣氣上頭，拳頭握的咯咯響，卻毫不敢回頭頭看向那邊。

甚至還要保持笑容不變。

王冷然聽到側後方傳來，那個好像在軍隊關係深厚的老牌勳貴秦伯的聲音。

老人語氣淡淡的吩咐邊的晚輩子弟，以後秦家相關的宴會慶典，不要去請江州這邊的某些“閒雜人等”。

與某位“閒雜人等”同桌的思慧大師、秦道長等江州名士們不側目。

原本準備寬兩句的也悄悄閉上了。

隨後，他們不聲的離王冷然遠了點，甚至有些心思活絡之輩，轉頭看向大門，某位江州長史牽謝氏貴的手離去的方向。

到現在，任誰都看出了，那位謝夫人與陳郡謝氏今夜舉辦晚宴的在含義：

除了是按照傳統給謝家兒撐腰、例行“當衆輕辱”自家婿外，還有在給歐良翰、這位欽定的新婿人選站臺。

或許陳郡謝氏不會手江州事務、不會旗幟鮮明的站隊摻和離衛之爭。

但是歐良翰作爲謝氏新婿，是不允許外人輕辱的，特別是在江南道。

哪怕萬一的萬一他鬥爭失敗，大夥看在他是這座百年門閥的新婿份上，也要給幾分薄面，勿做太絕。

幾乎是一種正大明的宣告。

當然，也有給江南道的老牌勳貴們介紹歐良翰，引他進圈的目的。

有些圈子，並不是你有錢甚至有權就能加的。

錢就不提了，看看裴十七娘，腰纏萬貫的鹽商大賈不還是竭力討好、結歐戎嗎。

而看似鮮的江州長史等員的權力，亦是有保質期的，無法長久佔據，說不準就哪天失勢。

也因此，今夜來自江南道各地的老牌勳貴們，還有代表謝氏的謝雪娥，能對一方大吏的江州刺史王冷然甩冷臉，甚至在背後屑之以鼻。

類似勳貴的圈子，就像老錢，需要的是一種完了合理轉變的階級固化，這纔是長久的富貴，也就是常說的，天潢貴胄。

其中最簡潔高效，完份認同的途徑之一，就是脈或聯姻……

此刻，聽著周圍秦伯等老牌勳貴們對某個狐白裘青年的津津樂道與善意笑言。

不用看，往後這位長史大人宅邸的門房下人不了要戰戰兢兢收到各類親王貴勳們宴會的邀請名帖，而每次赴宴的禮服打扮，可能都要爲這位長史大人的小小煩惱。

秦道長等江州本地名士們眼底有些豔羨。

這就是迎娶一位華貴五姓的榮耀益，這還不算門楣添等，往後餘生會有的各類形增益，給個人與家族帶來面子加。

以上這些，對一位寒士而言尤甚。

某位江州刺史亦是明白這些，嫉羨悔恨的心難以言表，頃，宴會一結束，坐立不安的他趕忙告別，離去這座丟盡面的大廳。

此後，這位江州刺史算是在江南勳貴士族的圈子名聲掃地了，甚至江州的名士圈子對他的態度可能都微妙起來……

無人在意王冷然灰溜溜離場的背影。

謝雪娥保持微笑，站在潯樓門口，在涼爽江風中，將參宴的一衆老牌勳貴們送走。

只見天邊的漆黑夜幕，忽有銀蛇爬滿。

轟隆——！

雷聲姍姍來遲。

有水滴砸在門前衆人頭頂的屋檐上。

樓外的雨聲由稀疏變得頻繁響亮。

被江風拂斜的些許雨水打在謝雪娥與即將離去的秦伯襬上。

“謝小娘子請回吧，爲幫侄，今夜伱也是辛苦了……咦下雨。”

秦伯接過晚輩遞來的雨傘，轉頭笑說：

“你家這婿送的禮，倒是未卜先知啊。”

提起某人與贈禮，謝雪娥角搐了下，無奈：

“今夜，令秦伯伯見笑了。”

“沒有，沒有。”秦伯爽朗擺手，轉頭看了眼屋檐掛下來的雨幕，嘆息一聲：

“欸，年輕真好啊，花有重開日，人無再年。”

說完，高大老者帶著晚輩隨從撐傘離去，走前還不忘笑語一句，挪笑步搖貴婦人：

“這天要小雨，小娘也要嫁人，哈哈哈哈。”

謝雪娥失笑搖頭。

待客人走完，轉頭看了眼雨幕，微微蹙眉。

“話說，今夜算是目的了，還是沒呢？欸，怎麼弄了這個樣子，竟一點也沒唬住那小子。”

步搖貴婦人臉上出複雜神。

今夜與謝氏明明是要給十七娘撐腰，展現榮貴家，爲了敲醒某個榆木腦袋的。

可眼下看來，榆木腦袋倒是敲醒了，可是這也未免醒的也太徹底了點，一點不把與大夥當外人，直接當衆牽走了十七娘，這進展未免也太快了點，雖然倒也不是不行……

可最後卻丟了個攤子，得留下收拾。

雖然十七娘當時的表，好像很歡喜幸福的樣子，謝雪娥當然知道自家侄這副傻模樣，肯定是對今夜滿意的，

可是這個當小姑的，卻有些不爽……這小子完全不按照的劇本來。

謝雪娥不轉頭，看向前方越下越大、逐漸朦朧起霧的雨幕，蹙眉嘀咕：

“給下面吃？可外面颳風下雨的，這小子是要把我家十七娘帶去哪？”

……

離了擺滿暖爐的一樓大廳，剛走出大門，江風拂面，涼爽醒神，

可歐戎與謝令姜十指相扣、牽在一起的手，卻越握越。

兩人握著對方，生怕失去片刻對方。

歐戎大步走在最前方，牽前進。 謝令姜單臂抱一把寶貴油紙傘，亦步亦趨跟在後面，有點呆然的小臉，頰兒愈發滾燙。

周圍的零星路人皆好奇駐足，看著這一對古怪的男。

歐戎毫不在乎周圍的目，目不斜視的前進。

他也不知道要去哪裡，他只是想把小師妹牽出來，出門後，甚至都沒有怎麼辨別方向，一頭扎進了潯江畔的麗夜之中。

歐戎覺到在一起的掌心滿是汗水，也不知道是小師妹的汗，還是自己的汗。

的素手宛若荑，乎乎的，溼溫溫的，像是一塊能出水的和田暖玉，令他心中一，忍不住的了……又了。

後的絕小郎似是反應過來什麼，察覺到路人目，頰臉緋紅，幸虧有夜遮蓋一二，否則沒臉見人了。

歐戎到後小師妹的素手略微用力的回，象徵的掙扎了下。

他依舊不放，甚至握的更了。

終於，走到一無人的小路上，謝令姜的弱弱聲音傳來：

“你鬆開一下，我把襬繫系，走路礙事，等……等會兒牽手。”

說到後面的牽手二字，細弱蚊蠅。

歐戎停步轉，謝令姜來不及剎車，撞進他懷裡。

歐戎順勢扶住兩道肩膀，剛要看著眼睛說話，謝令姜立馬蹲下，慌張的給襬打結。

低頭的謝令姜小臉紅撲撲的，剛剛那撲面的男子鼻息，讓心臟砰砰直跳，差點以爲大師兄要霸道親。

可是害的蹲下躲過後，謝令姜心中又突然後悔起來，越想越後悔。

有點心虛的擡頭，準備解釋，卻看到大師兄也蹲了下來，還出了腰間刀。

狐白裘青年低頭，將絕小郎曳地的長襬割掉，

可卻沒有像謝令姜預料的那樣隨手丟掉，他視之如寶的捲起禮服襬，塞進懷裡，

再站起來，重新將拉起來。

“好了。”歐戎坦然收刀鞘。

謝令姜：“……”

歐戎問：“心疼？”

謝令姜搖頭，旋即撲哧一笑，眼睛亮晶晶的看著懵的他。

歐戎愣問：

“笑什麼？”

謝令姜偏開目，鼓起勇氣罵人：“笑你真是榆木腦袋。”

歐戎想了想，也笑了。仔細回想，他做事確實直男的，純憑直覺。

歐戎忽然開口：“可某人不就喜歡榆木腦袋嗎？”

謝令姜紅臉，偏開目：“誰喜歡，別說。”

某位“老話刺客”微笑出手掌，輕輕歪頭，示意著。

“哼。”

謝令姜的手默默擡到一半，往後了，仰起小臉，鼓起香腮問：

“榆木腦袋先說，我們現在算什麼關係？”

歐戎擡起手掌，輕起垂落額頭的幾縷鬢髮，挽至緻右耳的後方，

然後兩指忍不住還了謝令姜弧度圓潤的小下，嘟嘟的。

狐白裘青年不說話，細心爲婠發，眼神溫和看著。

一切都在不言之中。

謝令姜心中突然涌起一甜，苦盡甘來的甜。

主抓住他的手掌。

“我們去哪？”

歐戎想了想：“先回槐葉巷，剛剛走太急，忘了去馬車，不過現在也走到一半了，乾脆走回去。”

“也行。”謝令姜立馬道。

歐戎牽著，繼續馬路，可才走幾步，忽然，頭頂雷聲響起。

旋即，大雨傾盆。

“糟了，怎麼下雨了。”

“傘呢？”

“哦！”

一把油紙傘撐開，二人肩膀肩膀，在傘下。

左手握著傘柄。

他右手握著荑與傘柄。

歐戎悄悄側，讓出半個肩膀的位置。

傘下某道軀，也不聲挪，亦讓出半個肩膀。

結果這番“毫無默契”的謙讓，使二人皆被淋溼半邊子。

雨越下越大，突然一陣劇烈江風夾雜雨水，朝二人席捲而來，竹製的油紙傘咯咯作響，傘骨有些難撐，開始歪折。

歐戎與謝令姜頓時渾溼。

後者呼，歐戎卻驀然大笑，仰臉看雨：“哈哈哈，打個屁傘，和沒打一樣，算了。”

他將價值八千兩的油紙傘丟進風雨中。

牽住邊重要的人，往前方奔去。

“呀，我傘！”謝令姜回頭，目圓瞪。

“真笨，別打傘了，快走，找個地方躲雨先。”

風雨裡，他繼續大聲說：

“你若喜歡，以後我天天爲你制傘，遮風擋雨。”

謝令姜怔怔轉頭，驚雷暴雨聲中，大聲喊：

“好！這是你說的，歐良翰，你不許騙我！”

頓了頓，絕小郎這張溼漉漉的俏臉扳著，正經認真的叮囑：

“還有我的長壽麪，你也不準賴賬。”

歐戎無奈點頭：“好好好！”

板臉的謝令姜頓時破驀笑，脣角甜滋滋的翹起，無比乖巧的跟著他往前跑。

大師兄去哪，就跟去哪，淋雨也不怕。

頃，二人拐過一條街道，頓時看見前方雨幕中，矗立一座寺廟，暖燈耀目，廟門未關。

歐戎轉頭：“趕不及回槐葉巷了，先進寺裡躲雨烘火先，這種城中寺廟，應該會有客舍提供施主夜宿。”

“好。”

二人連忙跑去，明明他們鬆手、各跑各的，會更快些，卻笨拙的牽手不放。

不多時，終於衝進寺廟中。

頃，寺廟正殿裡守夜的幾位和尚便看見有兩道淋溼的影從雨幕中衝進大殿。

這一對俊俏靚麗的男旁若無人的四目對視，皆兩手撐膝氣，看見淋落湯的對方後，都在傻乎乎的笑。

幾位僧人愣了一愣。

下一章雨後小故事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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