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截煙灰斷了下來, 掉在襯衫的前襟上，趙孟徐徐才發現了，撣開的時候, 已經燎出塊焦黃的痕跡。

這是個糟糕的前兆。

兩日后, 姑姑給趙孟打電話, 詢問他, 孟晞和檀越怎麼了？回你父母這里吃飯, 兩個人愣是一句話沒流。

趙老師反向聽見了樁新聞, “沒鬧著離婚？”

姑姑：“咋了, 為什麼事啊？要離婚！”

“沒事, 壞不過眼前。”

姑姑還是不放心，他有空回來吃飯，你已經很久沒回來了, 再忙，一日三餐不能草率。

檀越娶趙孟晞沒多久, 姑姑就來了趙家干活，說是保姆, 但家里也沒人把當外人。趙孟出那起通事故的時候，父母各執己見, 但全是理智派, 闔家也只有這個老保姆說些長輩視角的己話，無關輕重、無關格局，無關影響, 只恤一條命還在就夠了，其余明天想。從醫院回來休養的時候，他整個人了相，也只有姑姑一日三餐地盯著他補。

馮那個執拗的子, 唯獨喜歡家里這個老保姆。冷嘲熱諷地告訴趙孟，你們趙家，也只有那個保姆還瞧得上我。

晚上，一家人難得到齊了。檀越向岳父岳母主談及了資助康櫻的事，以及孟晞知曉后和他鬧的事。

趙父問兒，“你當真要離？”

趙孟晞平時蹦老高的炮仗子，父親果真掉臉，也不敢忤逆，沒好氣地牢，“那麼，他瞞著我是不是事實？你兒子幫著他瞞我，是不是事實？”

“我不管你們之間的事，離不離也全由你們自己，僅僅知會我們一下就夠了。”后半句一落定，沒人敢出氣了，因為兩年前，趙孟就是這麼個德知會父母的，婚禮不辦了，他們也辦好了離婚手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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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對于中國式家庭，無疑是蒙般地打擊。尤其趙家，趙父趙母那些同僚、戚友，請柬全寄出去了，趙孟一句不辦了，其余后果很難自負。

書惠的死，爺倆積攢的長線矛盾全線崩盤。趙父斥責他，什麼事全由著你自己的子，書惠是一樁，讓你調職回來又是一樁，如今你自己選的伴臨到球門一腳了，又不要了！

“你們當別人是兒戲，還是把自己當兒戲？”

“老趙，如果可以選，我希那天沒的是我，而不是書惠。”

與書惠進山夜釣前，趙孟與馮的已經到了“病危”。彼此各忙各的，最長時間三個月沒有聯系，他提過一次分開，馮不言不語地抱著他，問他心里是不是有別人了。

沒有。無疾而終的，才人唏噓。

山里，書惠和他聊了許多，回城的路上，趙孟還說，即便他是個惡人，也得了結一次。

沒多久，就出了那樣的變故。

趙孟多次與馮談分手，始終不肯，平心而論，他最低谷期，是馮陪他熬過來的。久而久之，他們都覺得也許能熬過無疾而終的空虛，三十歲的馮問趙孟，你從來沒想過跟我求婚嗎？

先前一心撲在事業上，三十而立了，說想擁有婚姻。

到此，他們整整十年的相識、。盡管個中磕磕絆絆，但無疑彼此都忠誠著對方，趙孟原以為哪怕不那麼濃烈了，他也可以憑著責任擔當起這樁婚姻。

未曾想，馮因為一個孩子退了。說不敢告訴他，一點不喜歡孩子，也知道趙孟晞他們堅持不要孩子這樣對于趙孟他們是怎樣變向的力。

趙孟：“他們是他們，我們是我們。”

“可你明明很喜歡孩子。”馮拆穿他。

說自己貪得無厭，知道。當初在學校里，第一次見到他，聽到趙家的家世，馮承認是心的，坦坦，喜歡這樣環之下的趙孟。

這些年工作上也得濟于趙孟父母人脈的幫助許多，從來記得。

也知道，好幾年了，你對我都心不在焉的。不是我一個勁地拽著你，你早厭倦我了。已經分不清，到底是單純喜歡趙孟這個人，還是喜歡益于趙家恩惠之下的安逸。

“我知道，你是因為書惠的事，激我，激我沒有在你低谷的時候離開你。”

“你們趙家養不出狼心狗肺的人，當然，你姐姐除外，我一點不喜歡你姐姐，不喜歡的傲慢刁蠻，不喜歡你們所有人都寵著的慣，不喜歡瞧不起我的樣子。”

“趙孟，如果我留下那個孩子，你當真和我能過一輩子嗎？”馮說，與其說不信他，更多的是不信自己了，放空地去想，想不到一家三口會怎樣的景。

積重難返。趙孟問，“那麼，婚禮還要如期舉行嗎？”

馮泣訴著沉默。

他離開的時候，把那套新房的鑰匙留了下來，旁的任何話沒有多言，只說房子留給，有時間去辦一下離婚手續，“真論起對錯來，我們都有。所以，馮，我不怪你。”

“趙孟，你早不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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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桌上，趙父給出兩全的建設。

檀越資助的那個孩子，道義上沒錯，但錯不該不告訴孟晞，“再怎麼刁蠻，是你妻子，婚姻做不到有商有量，那還結什麼婚，”父親說到這，桌上人有不約把目投向趙孟，“那孩子高考在即，斷什麼不可以斷人家前途。”

趙父的意思，那頭既然是趙孟幫著中間人，那就繼續中間下去，他是老師，來往起來也更正經嚴肅些。

檀越如果私下有什麼要探的，那就你們夫妻倆一起去。

逝者如斯，孟校長也勸兒，不能這麼小子，現在你哪個從前來往的朋友求到你，關乎小孩前程的，你就當真不管了？不能夠。能幫還是要幫，夫妻之間也要坦誠商量。

趙孟晞那頭難得教的口吻，“怕只怕，趙老師不肯了。”

半晌局外人的趙某人這才放下湯碗，控訴姑姑，“我覺得您木耳沒擇干凈，嚼到沙子了……”

趙孟晞說這話是自認理虧，搞砸了弟弟一頓姻緣，再徐徐聽趙孟開腔道，“是，我不肯了。我不想和輒信口開河的人為伍。”說著，就把那日老小姐怎麼當著人家孩子的面，說那些荒唐話，悉數轉告了父母聽。

趙父一聽就拍下了筷子，訓斥趙孟晞，“混賬！”

趙孟晞看趙老師不厚道地賣人，也干脆賣他，“趙孟你這是公報私仇，你是看我不小心說，讓你的曖昧對象泡湯了，這才挾私報復！”

曖昧對象？！這下桌上連同姑姑都跟著為之一振。姑姑甚至給孟校長使眼，是吧是吧，我說前幾天送藥不對勁吧！

孟校長一貫的佛爺，倒也是查點起來幾句，“什麼樣的對象？”

趙孟這幾日在做高考填空題特殊解題技巧的教案，學生聽課后戲謔是流氓解題技巧，就是不違背題意的前提下，化極值解題，這也是出題者的思路，所謂大宗至簡一個道理，活條件、死答案。

他原以為他那晚也是活條件，死答案。

結果，兩日過去了，他沒有等來顧湘的答案，所以，飯桌上，母親問起來，他干脆趁手摁下去，“沒什麼了，對方拒絕了。”

“為什麼呀？”姑姑先搶白了。

趙孟晞：“因為我不小心當著人家方的面提了馮，人家也不知道趙老師離婚狀態……”

姑姑一聽：“嗐！”惋惜地不得了。

趙父孟校長一時無話。

飯后，趙孟晞難得主請纓要幫忙收拾桌子。院子門樓頂上有盞照明燈憋掉了，到了天黑沒個燈不方便，姑姑要趙孟走之前，趁手幫忙換一下。

姑姑在底下扶著梯.子，趙孟爬上去，沒一會兒就換好了新的燈，撳亮了，正準備下梯.子的時候，姑姑私下談家常的口吻，“什麼樣的姑娘啊？”

“一個鼻子，兩個眼睛的姑娘。”

姑姑捶他一拳，“你貧。你剛才在你爸跟前怎麼不貧的！”

“他們都沒姑姑用呀，您最用。”氵包氵末

“你來！”

這話莫名悉，趙孟微微展，再聽姑姑說教他，“你爹媽那是不敢同你多說什麼。”

“有什麼不敢？”

“怕你起反骨啊！你就是個反骨頭！”姑姑沒多文化，有只有一片衷心，說，也不怕他不快，“為你和那馮小姐的事，你爸當真由人笑話多時。哪個父母，別管多大年歲了，都有為子愁不完的心思。你們說不結就不結了，你爹媽當初那麼不滿意馮小姐，你都堅持下來了，到頭來呢，還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要我說，那的也是個心狠的，趁早不結也好，結了，婚后也長不了。”

現如今，趙孟聽這件陳舊事也沒所謂了，只是打趣姑姑兩面派，“我以為你是喜歡的，原來也不中意啊。”

“我不喜歡，我那是看在你的面上一聲馮小姐。”姑姑一秋后算賬的樣。

細數馮的不對付，面上冷冷的，吃飯跟個貓似的，一點福相都沒有……

還要說呢，趙孟：“好了，咱們不背后說別人好嘛！”

姑姑這才覺得扯遠了，說回正題上，“現在那姑娘當真黃了呀。”

“十有八九吧。”

“什麼十有八九，那一二又哪去了？”姑姑不死心。

對著姑姑，趙孟難得才有幾句真心話，他也知道姑姑要學給母親聽，“對方是個獨生，父母也慣，自然不會同意兒上來頭婚變二婚。”

“你中意人家？人家姑娘也喜歡你？”

“算是吧。”趙孟簡略地代了經過，他說，“我不想強求，免得日后，一地。”

“你說這話就是個冷子，什麼不強求，又怎麼樣強求？舊社會蓋頭一蓋，眼睛一瞎去嫁人，那強求！哦，你好不容易離了那個馮有個看對眼的，就因為人家說一句介意，你就不強求了，我要是人家媽媽，也不肯。這麼個冷心腸，我招你做婿圖什麼，就圖你長得好看？”

趙孟聽后，倚在梯.子邊，衫都蹭臟了，一時沒接話。

姑姑是嫁過人的，沒福氣，丈夫死了，也沒個一兒半，但在趙家這些年，古道熱腸的，鄰居戚友都很喜歡，趙孟也對這個長輩很服帖，有時候，人的智慧和文化學識其實并不多直接關系。

姑姑再說，“你從前和馮在一起就是人家逗著你，我倒是覺得，你被將養壞了。哦，一個男人頭顱比人還矜貴，那不要找老婆了，一輩子打得了。”

趙孟理解姑姑的意思，但他也有他的顧慮，“我的意思是……”

“你的意思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有沒有再親口問問人家？你都說人家就一個，父母又當寶貝，那麼，人家這麼個好子的姑娘能來招惹你，你又為什麼不能去低低頭呢？”

“……是。”有人被訓得沒脾氣。

“就是個狼崽子要吃，他也得自己去找啊，這不是天經地義的事嘛！”

趙孟一只手搭在梯.子上，抬頭看頭頂上才換好的燈。燈下看他，風流俊秀的一雙眼，繼續沒脾氣地打趣姑姑，“您這話得虧趙孟晞不在，在的話，得跳腳說你開車。”

“開什麼車？我不會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