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找朋友聊聊, 顧湘卻沒有第一時間打電話給陳桉，因為知道后者絕對會笑話，笑話多大點事, 非得放在腦子里盤, 都盤到包漿了。不就是個男人嘛, 合則來不合就散呀。

關鍵是不想那樣, 不想好不容易建立起的經營心, 短暫歡愉的幾天、十幾天、或者幾十天后的早晨, 睜開眼發現睡在邊的男人, 丑陋極了, 沒意思極了，與他托付不了任何生活的期許或者抱怨。彼此進不了對方的生活，顧湘覺得那樣的生活好空虛, 沒有基，也會被規訓一只沒有腳的鳥, 因為沒有島嶼供棲息，唯得不住地飛。

如果怎麼選都是累的話, 愿不把自己陷進那個沒有意義的漩渦里去。

因為太懂那種沒有心的男人是怎樣消遣，或者。

星期一的辦公室是忙到陀螺起飛的。他們上海總部的項目總工又帶了大佬客戶來看樣品, 作為支援地陪, 顧湘應酬客戶到晚上十一點多，送他們去到酒店，自己也喝了酒, 等著代駕來接的空檔里，看了看微信置頂聊天那條，風平浪靜極了，一瞬間, 覺自己心冷了下來，就像一場高燒，要不藥石無靈，要不總有退燒的那天。

工作這幾年，顧湘已經習慣給自己做短暫ddl，沒有長遠規劃，只有短期執行。

所以，警告自己。三天，三天的死期，如果趙孟沒有聯系，那麼也不想再去堅持什麼。喜歡是一回事，但早已過了迷信的年紀了。可以去招惹他，可以走99步，但如果對方連1步都吝惜的話，沒有別的原因，只是你對于他來說還為不了主題的緣故，頂多算首曲。

隨行的幾個男同事在煙，站在冷風里，酒氣裹挾著煙草味。嬉笑怒罵間，各形容，顧湘局外人地審視這些男人，他們或單、或有對象、或拖家帶口，眾人眾生相，但這些眾生皮囊里，顧湘質問自己，為什麼看他們就能這麼冷靜乃至冷漠呢？怪老天爺不公平，半吊子，偏偏給遇到了，遇到個想從皮囊進靈魂的人，還好死不死地是個傲鬼，那鬼心里還有另一個鬼！

如何不介意，一個男人能把十年付給你，不長也長了。他那樣婚姻未遂和既婚姻有什麼區別？要不是前妻反悔，他趙某人不就是已婚男士了，孩兒他爹了。

越想越氣，說好好想想。一天了，但凡是個坐不住的男人早給打電話了，磨泡也好，早死晚死也好，總得跟要個答案罷！

結果就是，一個離婚男人比還沉得住氣。

“見鬼去罷！”顧湘站在冷風里，罵人臉。

一行同事都側過來，“香香，你在和誰說話？”罵誰呢？

顧湘：“不是說你們，說一個拿傲當飯吃的老男人。”

男同事打趣，“有多老？”

“反正年紀蠻大的了。三十好幾。”

男同事： “有被冒犯到。”

次日上班時間，顧文遠給顧湘打電話，關照兒過幾日是你媽媽的生日，不能忘了，還是老規矩，你買禮，我出錢。

往年，父親這樣的殷勤，顧湘隨他去。多一個人記掛著唐士也沒什麼不好，早些年甚至還期許父母能復婚，也曾問過媽媽，得到的答案是：那樣的話，可能是和你爸再離一次。

唐士說，最艱難的時候都一個人挨過來了，沒的再回頭和他去拉鋸。且你看到的都是合久了分，你見多分久的去合。不如意的終究的不順遂，你用件還這樣，更何況人。

今時今境，顧湘才把自己從父母之間擇出來看這件事。無論是當初的離婚，還是早幾年盼著父母復婚，都是自私的想法，希父母像一件服一樣，作為紐扣，一家三口再聯袂在一起。從沒客觀地去審視父母各自的立場，也許顧文遠是對妻子久久愧疚一份，也許唐士早不這個背叛過他們婚姻的男人。婚姻是什麼，說白了是一份有法律效應的契約，守約的兩個人就像擺渡者，掌舵方向審時度勢都是要彼此通力合作，它需要經營需要維持，從來不是值得迷信甚至迷的避風港。

反過來說，從婚姻這樁“條約”里各自取消締結的兩方也不值得被披上件不彩的外。

“老爸，”

那頭愣了好久，才磕磕絆絆地答應了聲。因為顧湘好久好久沒這麼喊他了。

“媽媽不會和你復婚了。”

“我知道。”

從來知道，向來如此。顧文遠說，哪怕現在你媽媽掉頭就嫁人了，我還是會想著，不是妻子了，也是我閨的母親，這點改不了，其他也不重要了。

郵件提醒在線會議時間快到了，顧湘也匆匆結束了與父親的私人電話。從工位挪到會議室里，視頻會議的中途，顧湘把筆夾在耳朵上，游神了幾分鐘，突然悄悄蔑笑了聲，因為毫無意義。

人始終不是公式、不是筆跡、不是行文風格，你指從一個人上去套另一個人的結果，不可能也沒有意義。

下午茶時間，的嚨疼起來了，是扁桃發炎了，腭垂也掉了下來，喝水很疼，有嚴重的阻塞。

比大幾歲的前輩說，還是你們年輕人火氣大，老早地就把冬掉，蕭薄薄的，上單又腳踝的，怎麼不怕冷的！瞧吧，凍著了吧！

晚上繼續加班，顧湘沒當回事，隨便找了幾顆消炎藥對付了過去。

第三天上的淋系統開始友提醒了，好疼，人也起了熱度。加班到晚上八點，來分部這里第一次請假了，頂頭上司是個四十開外的已婚男人，加班時刻不算翹班，顧湘說提前走了，做不完的回去做，總之，明天老板開電腦的時候，郵箱里肯定有的技標。

老板笑得很溫和，問，“你走就是了，怎麼，我這麼可怕嗎？”

“也不是。規則是規則，人是人，我尊重規則，您才會饒我人。”

老板旁的沒說，“紀總說的沒錯，有人脾氣大但能屈能，昧著良心的馬屁話張就來。”他的意思再明白不過，顧湘來這里，紀紜是打過招呼的。

對此，不置可否。禮貌范疇地笑且謝過，扭頭往外走的時候，清清楚楚的潛臺詞：非我族類。

猶記得那日被唐士撞見紀紜送回來的場景，是，是說了，不做二婚太太。

但二婚與二婚也是有區別的，有的男人是明晃晃的妻子在那呢，即便名存實亡，但你沒把自己擇干凈呢，這樣的境況下去沾染別人，就是給人家潑臟水；

而有的男人，又是個死，生怕他紆尊降貴說幾句，泥塑的金就徹底崩塌了。

通通都見鬼去罷。

顧湘坐到車里的時候，難極了，一陣寒涼一陣高熱的，給陳桉打電話，說也許得去醫院了，好難過，你來陪陪我罷。

一個小時后，市立醫院本部，陳桉和家明一起來了，而顧湘夜間急診的號前面還有幾十號。

拉陳桉坐下來，好有個肩膀可以靠靠，“S城的人怎麼這麼多的，看個頭疼腦熱都這麼多人排隊！我想好了，我要找個醫生男友，起碼來醫院能走個后門。”

陳桉的額頭，燙得能臥蛋了，“趙老師不要了？”

“不要了，他不我。”

陳桉要家明去買水，“這才哪到哪啊，姑娘，你就想要人家？”

“為什麼不能，我就想找個人陪我一日三餐，陪我看電影，陪我來醫院，陪我什麼都不做的待著，怎麼就這麼難！”顧湘告訴了好友，趙孟的前妻的事，控訴他，即便這樣，他依舊有他的尊嚴要顧，“三天了，我給他的死期，現在死期到了，該怎麼樣怎麼樣罷。”

等等，陳桉發現個華點，“為什麼你們兩個都這麼在乎二婚的事啊，誰說你們一定走到那一步的！”

顧湘不想說話，純粹高燒折磨的。

陳桉要家明去買水，弟弟買了幾瓶有的飲料，陳桉怪罪男友，“水，礦泉水！你們男生不是最說，‘多喝熱水’的嘛？”

家明也沒好氣，“沒有啦，姐姐，販賣機里水賣完了。”

顧湘懨懨地連忙圓場，“我不。不要為我吵架，我不想擔這個罪過。”

等著號且還有段時間，顧湘要去洗手間，陳桉說陪去，兩人的包都給了家明守著，也要他守著一個好不容易的位置。

們再折回來的時候，家明在玩游戲，癮大的呀！陳桉更是沒好氣地踢踢他，要他讓開，傲的弟弟干脆起，一言不發。顧湘看在眼里，直接怪陳桉了，“干嘛呀，心讓我不好過是不是？”

“不關你的事，來前就吵架了，我要來看你，他也非得跟著。”

再坐了二十分鐘左右，陳桉坐不住了。他們都沒帶保溫杯，陳桉看顧湘燒高的，說要去護士站要個一次杯子，接點熱水給喝。

科急診大廳里坐滿了人，拐彎隔壁又是兒科急診。輸大廳也在這一層，此起彼伏的哭鬧、號聲、腳步聲。有人把不銹鋼的杯子滾到地上，咣當一聲，拖沓出好長一道弧線聲；有的孩子怕是挨了針扎，那哭聲比殺他還慘；有的人刷個抖音老高的公放聲音；有的人躲在墻角煙被醫院護工厲聲喝止，“這什麼地方啊，還煙！趕快給我掐了……”

遠遠近近的聲音，像個拌漿機一腦地攪碎在顧湘的腦袋里，昏昏沉沉，嗡嗡作響。

不知過去多長時間，徒然有人拍的腦袋，得不到的回應，就一遍一遍地拍。把頭埋在膝間的顧湘以為是陳桉，“多號了，到我們了？”

昏昏然抬頭，趙孟正好準備蹲下來看，兩個人的臉不經意了，顧湘聽到眼前人冷冷地說，“好燙。”

坐在椅子上的人，了，恍惚地看著眼前人，啞啞地問他，“你怎麼來了？”

不對，“你怎麼知道……”

話沒說完，趙孟的手來探額頭，手是暖的，但不敵的溫度，干燥地在額頭上，莫名地降溫，他問，“量了嘛，多度？”

“39度1。”來的時候護士臺量的溫，顧湘報給他聽。看著眼前這張無限接近的形容，顧湘發現自己沒出息極了，一半生理的不舒服，一半心理的過分委屈，固執地問他，“你怎麼知道我在這里？”

趙孟指指邊上打游戲的家明，“我給你打電話，你的‘緋聞男友’接的。”

一句話功招惹下來的眼淚，高熱的人又哭又笑，隨即哭唧唧的口吻，撒也好，控訴也罷，告訴他，“我嚨好疼。”

趙孟徹底蹲下來，無比認真的形容與口吻，回應，“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