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別人說這世界上有一種鳥是沒有腳的, 它只能夠一直的飛呀飛呀，

飛累了就在風里面睡覺，這種鳥一輩子只能下地一次,

那一次就是它死亡的時候。

——《阿飛正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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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桉】

陳桉每次搬家，都要找頭頂能看到梧桐樹的地段。

喜歡這樣鬧中取靜的老城區, 當然, 租金自然也不便宜。

陳母從來念叨，江南掙錢江南花，沒一分錢帶回來。

注意，是帶回來, 不是攢起來。

顧湘每次聽到這種“扶弟魔”發言, 就狠地牙。香香是獨生，不懂有兄弟姊妹的心酸。陳桉每個月給家里寄千把塊的生活費，聲明過, 是給父母的，其余人不在照顧范疇, 因為人只有渡己后才能渡人。

最新一次搬家是因為躲駱海洋, 和他分得很不利索, 這也許就是和小男人周旋的窩囊之。

對方陸陸續續各種花樣地給打電話，罵也有，求也有，陳桉永遠是沒有心的那一個。

“我不會回頭的，任何一個過去式都是如此。”陳桉打發他。

這個比他小兩歲的男生，在通話那頭沉默, 沉默中他發了，啷一摔了手機，而陳桉這頭到的只是嘟地一聲, 總算熄滅了。

酒局上才認識的周先生聽完的話，只在邊上看客臉的笑，這是今晚他第一次主應付陳桉，譏誚，“業務還多。”

他左手無名指上有一圈干凈的婚戒。這個男人，儀表堂堂、風流倜儻，一雙好看的雙桃花眼，天生會在脂堆里惹是非的貨。

男人的酒局，總要知識趣的解語花來增。陳桉今晚是來做清客相公的，拿錢的活，自然算是業務。

他說得一點沒錯。

酒三巡不到，周先生說先告辭了。起的急，手拂落了桌上的酒樽，白酒烈烈地冰冰地全澆在陳桉的子上，醇香的酒氣灑開，始作俑者問，“不要？”

陳桉搖頭，但不回應他。

他由侍者還外套，從外套里掏出絹手帕遞給，走離幾步，又折回來，“你隨我出來一下。”

今晚就是他的陪客，他要走，還喊離席，做東的那位伙同著幾個男士在那起哄，說這才幾點就要走。

男人沒所謂他們的取笑，攬著陳桉離席，把送到洗手間門口，要進去收拾一下。陳桉靜默地打量著他，男人好看但無的眉眼只稍微流轉一下，好像隨去了，收不收拾，反正懊糟的也不是他。

不多時，他的司機還是助手模樣的一個人跑過來尋他，喊他周總，遞給他一個信封。

男人接過來，隨手遞給了陳桉，“賠你的子。”

陳桉見過太多這種生意場上的男人，通常這麼冷漠禮遇的態度，只有兩種人：一種對你沒興趣，或者你不符合他胃口；二種已婚守則，或者你到不到他打破原則的地步。

偏偏陳桉覺得眼前的男人，這兩種都不是。

信封在手里很厚，從里面出兩張，說只是白酒，不打，謝謝周先生的洗費了。

其余還給了他，男人兩手閑抄口袋，沒接回的意思，見執意，便示意司機收下了。

沒等他開口，陳桉先搶白了，“周先生能回答我一個問題嗎？”

他倨傲地笑，表示洗耳恭聽。

“您結婚幾年了？”陳桉無端一聲笑，“婚戒還很新。”

“是我很戴的緣故。”

“那今天為什麼戴？”

“想起來了。”

進退之間，男人把分寸拿在原位，他徒然一聲慢笑，再問，“還有問題嗎？”

陳桉才意識到他生氣了，起碼不快了，不快如此冒犯他。

也有點生氣，生氣他把當玩戲弄，或者沒放在眼里。

又或者明晃晃地戴著婚戒來與別的人不該有的距離與分寸。

終究男人棋高一著，他看穿的心思，“知道我為什麼你出來嗎？”

賠子還在其次，“你不說話的時候很像我太太，但僅僅是不說話的時候。”

所以他才想解圍出來，算了，小姐似乎并不領，自始至終他都沒記住姓什麼。

“再會。”他的手還落在西口袋里。

臨去前，陳桉問他，“你和你太太一定很好。”

“恰恰相反。”至于反在哪里，他表示無可奉告。

都說是紅塵。陳桉想，他們都是塵埃，粒粒滾落著，仿佛沒有盡頭。

或者，只是不想有著落。

因為心是別人的，從來沒有，沒有那種有歸屬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