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星》8 海到盡頭天作岸

寧大是在西方人節那天開學的,早晨下了場小雨,路上,吳佐開著窗,不住地深呼吸,說空氣裏有春天的覺。寧城的春比北京早,諸航看到路邊的草坪已悄然泛綠,那綠是明的,就像飄的流,被細細的雨給打了。

思影博士收到了一束鬱金香,特意抱著從欒逍的辦公室前走了兩圈。“我嚴重懷疑那花是自己買來氣你的。”諸航不厚道地和欒逍耳語。“那我不能再笑了。”欒逍扶扶眼鏡,故意板起臉。

“不像的。”諸航樂嗬嗬地從包裏掏出一張卷著的宣紙,“看你孤家寡人的可憐樣兒,我送你份禮下吧!”

欒逍定定地看著近在咫尺的諸航,片刻之後,緩緩展開宣紙:“嗯?”

“一共寫了十張,選了又選,一再叮囑我,不能弄皺了。小朋友的小心意,就博你一笑吧!”

欒逍吃驚,才幾歲的小孩,字寫得有棱有角,還是如此充滿智慧的哲語。“我從沒收過這麽高雅的禮覺自己都文化人了。替我謝謝他,我很喜歡。”

“你本來很有文化。”禮送到,諸航起走人,心很愉悅,又見到欒逍了哦,觀察了,手掌痊愈得看不出一傷的痕跡,臉和以前一樣英俊。到底一起麵對過生死,心裏麵的親切像井噴似的,怎麽都藏不住。

等諸航出門,欒逍慢慢張開手掌,一手的汗,張的。等著回寧大的日子,簡直可以用歸心似箭來形容,夜劍的兄弟們把他鄙視得不行,說他吃裏爬外。他不辯解。這個假期好好地過了把擊的癮,還好,功夫沒有丟。兄弟們促狹地說高嶺就是一道無法翻越的山嶺。他心道:誰說的,現在這道山嶺就被一個人踩在了腳下,雖然僅是個過客,他還是欣喜。

欒逍這學期的課和上學期變化不大,諸航換了,執教《網絡戰爭》,沒課本,純靠自由發揮。學生也換了,除了忠誠的馮堅。馮堅說,諸老師,你下學期是不是該教《我和計算機不得不說的那些事》。諸航直樂,和計算機之間確實有不事,要寫書的話,能湊一本。

諸航去了教務領課表,剛準備進門,看到大校長在裏麵,連忙回腳,假裝看牆上那幅《年強則國強》的畫。

“校長,您除夕夜真去寺裏敬香了?”教務主任差點被自己的口水給嗆著。

“是呀,人多得差點上不了山。”大校長不是敬香時凍著了吧,嚨裏呼哧呼哧的,像是有炎癥。

“大家都去搶頭香,嘿嘿,想不到校長也趕時髦,您也是求大富大貴?”

“富貴就順其自然吧,不能強求。我求的是寧大的平平安安。”

大校長出來了,諸航直盯著自己的腳尖,沒勇氣抬頭。王琦和羅教授的事,別人不知,校長心中一本賬卻是清清楚楚,知識分子哪裏到過這些,這個年怕是沒過好。

那麽大個人立在那兒,大校長怎會看不見。“諸老師,這學期……”大校長詞窮了。

諸航訕訕地笑:“我努力,我加油!”盡量不嚇您。

“你辛苦了。”大校長點了點頭。

“應該的,應該的。”諸航笑容都僵了。

其實諸航也不想留在這。去536見過束大校,問接下來的任務是什麽,束大校和首長的口徑一致:好好教書。還真把往教書育人上了。諸航站在課堂上,看著一雙雙充滿求知的眼睛,心凝重。和欒逍之間現在沒,悄悄問他的任務,那家夥雙目坦坦:和你一樣,你在哪兒,我在哪兒。那口氣很像豪氣衝天的戰士對首長承諾:槍在哪兒,人在哪兒。

首長不在家,就是頂梁柱。唐嫂和吳佐,有的事能幫忙,有的事還是需要親曆親為。給帆帆看了作業,聽他讀了一篇《論語》,再給兒胡編了個奧特曼打怪的故事,上床時,諸航看了下時間,快十點。

沒有首長的臥室顯得特別空,說特別想念也不像,說不想是真騙人。思念就像是被雲霧籠罩的山巒,風一吹,雲霧散開,出山的廓,再一吹,廓不見了。

門被敲響的時候,諸航在做夢,眼睛也不睜,手朝外麵去,了個空,人倏地坐了起來。忘了,首長現在在北京,那……敲門的人是誰?

“諸老師。”久等不到回應,敲門的人急了。

諸航探下床,裹了睡袍跑過去。吳佐一臉張地看著:“軍區通知你現在去信息開個會!”

“我?”諸航指著自己的鼻子,的級別好像沒那麽高吧!

“軍區的車在外麵等著呢!”

從車裏下來,站在漆黑的淩晨裏,仰著軍區大樓亮如白晝的燈,諸航仍沒有找到一真實

536裏另外兩位網絡奇兵的人員也來了,加上諸航和信息的,會議室裏不會超過十個人。視頻打開,主會場是北京,主持人是……首長!諸航捂住差點驚呼的,眼珠滴溜溜轉了一轉,還好,別人都在盯著屏幕,沒人朝看。這樣子和首長麵對麵,有種遙遠又陌生的覺。

主會場是個大會議室,很多人,諸航看到了書記和李南,李南還是跩兮兮的樣兒,看人時眼都是斜的。

會議是臨時會議,首長手上沒有講稿,麵前放著的像是幾張傳真。秦一銘坐在他的後,他向秦一銘點了下頭,秦一銘起,鏡頭換了,屏幕上出現了一張報紙,諸航勉強辨出是俄文,字卻是不識一個。在報紙的頭版,大篇幅的報道旁有一張照片,照片上的男子金發藍眼,蒼白的麵容,消瘦得像個阿富汗難民,可是讓人覺到書卷氣很濃。

秦一銘手裏拿了教棒,指著男子介紹道:“此人名保羅,飛翔的山鷹創始者之一。飛翔的山鷹是目前網絡上最活躍、高調的黑客組織,號稱網絡雇傭軍,擁有攻擊網絡和盜取數據的各種尖端技,行事敏捷,在用戶中口碑極好。半年前,飛翔的山鷹部出現了分裂,主要原因是管理觀念有了分歧,不久,保羅離了該組織,他花了五個月的時間策劃了這次揭。事件發生在二月,我們也稱這次行為‘二月風暴’。保羅是在地中海的一個小島上與俄羅斯的記者見的麵,保羅稱飛翔的山鷹現在已被A國、E國還有D國三國招安,專門為他們從事監聽業務,並盜取互聯網上的機信息,這個範圍不是指某幾個人,而是像電線一樣,有明的地方就有飛翔的山鷹。這三國如果掌握了這些資料,其他國家的機就像被裝上了顯示,他們輕易地就能實現掌控全世界的霸權主義。保羅說他不願看到這樣的局麵,也不願每一個人生活在一個一言一行都被他人記錄的世界裏。”

秦一銘介紹完,就像一滴油掉在了沸騰的水中,鍋炸開了。諸航輕輕地笑了,很多人說網絡如海,你可以在裏麵自由自在地遊來遊去,其實你固定地逛幾個網站,就等於走進了別人編織好的籠子裏。上次那個“虎妻護夫”事件後又出了個後續,大亨有次在一個不是很公開的場合稱,傳集團之所以監聽,還有一個原因是為了防止恐怖分子搞活,而恐怖分子臉上又沒寫字,他們隻能角。聽著很是冠冕堂皇,至於真假,鬼知道。

原來這事真正的續集是這樣發展的,這個飛翔的山鷹和傳集團伺候的不會是同一個主子吧!諸航又看了下屏幕上那張照片,保羅,好名字,《速度與激》裏那個帥哥也保羅。這人有趣,他的行表明他在捍衛民主,杜絕霸權。可是這麽可的天使以前怎麽做了黑客呢,這算金盆洗手還是棄暗投明?

卓紹華等議論聲輕了點,沉聲道:“保羅離開飛翔的山鷹時,把那份資料帶走了。自接采訪後,他就失蹤了,就連他的家人都不知他在哪兒。”

“帶著這份資料,這人隻能搬去火星了,想殺他的人太多了。”李南冷哼了聲,說道,“所以說他肯定已經不在這世上了。”

“如果是這樣,那資料落在誰的手裏?”書記搖搖頭。

李南攤開雙手,聳聳肩:“反正不在我這兒。”

卓紹華拿起麵前的傳真紙:“一些人視他如眼中釘,一些人則認為他是正義的使者,很多反戰的和平主義組織在試著與他接,為他提供庇護和資金,他的FACEBOOK的已增加到四千萬人。”

“你的意思是他現在和他的支持者在一起?”李南問道。

卓紹華輕輕點了下頭。李南濃眉擰了個結:“他功地在世界上掀起了這場監聽風暴,目的已達到,接下來他要幹嗎?”

卓紹華看向李南:“這不是一場風暴這麽簡單的事,他讓大家看到的不是一桶水,他告訴所有人的是,怎麽樣修理管道,我們如何收集水,如何再加工和分配這些水。”

書記一敲桌子:“這已了互聯網上的一個老梗,還是網絡安全、網絡維護。真是不地道啊,使出這種宵小的行為。我們要把水搞渾,讓他們什麽都看不清。他們能監聽,我們要搞反監聽。”

“這不是一朝一夕能解決的事,眼前的問題是,保羅是否真像他所講的那樣,他是為了保衛互聯網個人數據的不可侵犯?他既然知道資料如此重要,為什麽不毀掉而是隨攜帶?”卓紹華說道。

李南笑了:“那是他的籌碼,是護符,毀了,他還有什麽資本和別人談,這世界還有誰多瞧他一眼。”

“他準備把資料給誰?”這是會議結束時,卓紹華講的最後一句話。會議室瞬間空了,他仍坐在那裏,看著牆上的投影屏幕。GAH的副主任,是他現在的職務,雖然是副職,卻要負責全麵的工作。“二月風暴”是他上任後的第一件大事,他甚至都沒把各部門的工作部署好,就要投全部力專注於這件事上。

“紹華!”

卓紹華站起來,看向推門進來的書記。“您怎麽又回來了?”

書記拍拍他的肩:“網絡奇兵是在你手上建起來的,人員你,伯伯知道你力大,你想調誰直接開口,就是諸航,我也放人。”

“謝謝伯伯,這事暫時還用不上。”

“行,你看著辦。伯伯回來就是和你說這事的。”

卓紹華把書記送到車邊,東方已經出了一魚肚白,空氣冷得發,寧城梅山上的春梅大概都盛開了,北京的春天還沒個影子。

秦一銘握著手機從樓上跑下來:“諸老師的。”他怔住,這個時間?語氣倏地繃:“諸航?”

“首長,我剛到家,一會兒帆帆要起床了,我就不上床睡了。”

“你……去哪兒了?”

“哈,你沒看見我呀?我可看見首長了。首長你是不是瘦了點,想吃唐嫂做的菜了吧?”

“是呀,特別想。”還很想你,特別在這一夜沒睡的這麽冷的早晨。“軍區也通知你了?”

“嗯,我也覺得奇怪,不過首長講話,我沒打瞌睡。李大校一開口,我就直接關閉了聽力。”

“哈哈,你還真是憎分明。乖,上床去,暖和暖和也好。親下。”對著手機吻了下,聽著嗯嗯哼哼的,臉應該紅了。

卓紹華愉悅地收了線,然後輕笑搖頭,他爸爸有時會開玩笑地喊書記“老狐貍”,這還真沒喊錯。

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

諸航關閉《聯合早報》新聞網頁時,腦子裏陡地跳出這句詩,想著自己搖頭晃腦的誦樣兒,自己的牙先酸掉了。現在全世界最紅的明星,非保羅莫屬。有人的地方都在談論他,雜誌、報紙、網頁的頭版全給他占去了。有人唱紅,有人唱黑,這是自然的,就是鑽石,也不能讓所有的人都喜歡。他好像在周遊世界,傳聞他一會兒在古,一會兒在冰島,一會兒在迪拜……沒有一個消息得到證實。

他穿開的曆史都被挖掘出來了,小時候,也非常一般,膽小、自閉。上中學時,才顯示出一點計算機方麵的天賦,但也不出眾。中國有句俗語“三歲看到老”,像兒,哪怕是送去英國皇家淑學院待個十年八年,估計也不了淑。保羅這格變化也太大了,算是長殘還是長歪?諸航想找他小時候的照片看看,竟然沒有。諸航看到了他近期的幾張清晰照,這人的長相,算是融合了東西方特征,如果忽視金發、藍眼、高的鼻梁,完全像個東方人,估計是個混兒。

對於普通人來講,保羅隻是個飯後的談資,那一切離他們極遠。可是江湖和廟堂,都已進一級警戒狀態。江湖與廟堂向來堅持界限分明,保羅扯下了麵紗,江湖了,廟堂驚了。A國、E國、D國三國方發言人極力否認與飛翔的山鷹有牽扯,他們非常無辜,飛翔的山鷹沉默以對。又是一個巨大的羅生門。

保羅突然更新臉書了,他上傳了一張風景照,高遠的天空,湛藍的大海,海水中,一塊黑的礁石淺淺地出了個頂。

諸航撲哧一聲樂了,北方相聲演員特說“逗你玩”,這不,保羅在逗全世界玩。又去看了下保羅的照片,如果再胖點,也算是一帥哥了。

馮堅站在窗戶前玩手機,過玻璃照進來,淡淡的,東一點,西一點,在他肩上微微。諸航歪著頭看了又看:“馮堅,你這個寒假是不是胖了?”那腆著的是肚子吧!

馮堅臉大變,臉,張道:“很明顯嗎,諸老師?我就胖了十斤。”

諸航毫不留地打擊道:“十斤,那是好大一堆。你當心點,再胖下去,就追不到生了。”

“不怕,我有朋友了。”馮堅很驕傲,“在海南上大學。”

“網上認識的吧,是不是找了哪個帥哥的照片冒名頂替你?”

“諸老師,我是個明磊落又誠實高尚的人,我發給的都是我的自拍照,不信,你看!”馮堅把手機遞過來,諸航沒接,就瞟了一眼,撇道:“你原來長這樣啊!”

馮堅臉紅了,嘿嘿幹笑:“我就是稍微P了下。”

“這材都快P閃電了,這下錐子了,哎喲,你爸媽要是看到,都快認不出你來了。”

馮堅著屏幕,理直氣壯道:“這是我鬥的目標,所以我不算欺騙。”

“你個時間,去韓國整容吧!”諸航越過他下樓,遠遠地看到思影博士和欒逍站在路對麵的香樟樹下,揮手打了個招呼,連忙繞上一條小徑去報告廳。

思影博士對欒逍還是無法做到死心,學馮堅盯人。欒逍風度極佳,從不刻意躲避,遇到就笑著寒暄幾句,尺寸把握得剛剛好,再進一步,門就關了。這幾天換的瞳,看人時,眼神都是憂鬱的。

馮堅反應慢,走了一路才明白諸航讓他整容,是調侃他這輩子靠自己是不可能瘦的。諸老師對他可真了解。“其實男人外形不重要,胖點才像男子漢,再說我又不傻,為個生在自己刀子不值得。對了,諸老師,生們說思影博士做微整手了!”

“微整手?”諸航OUT了。

馮堅指指鼻子,指指臉頰:“打個什麽針,當然那針特貴,可以保持一年,皮變白,鼻子墊高,眼袋沒了。思影博士簡直是用生命在追求呀!”

“還有這種針?”

“嗯,學生化的人都知道,不信你問問羅教授去。”馮堅一拍腦門,“我又忘了,羅教授調走了,王琦老師也跟著一起走了,他們都是人才啊,寧大損失慘重。諸老師,你說校長要不要反省下,為什麽留不住人才呢?”

“真正的人才不會安於現狀,他們永遠都在接挑戰。”諸航停下腳步,朝報告廳一努,“馮前鋒,上!”

二十八天,恰好是整個二月的天數。寧城春再早,夜裏還是有一些料峭的寒意,卓紹華在院子裏站了一會兒,看著遠遠近近的燈火,同天邊的星相輝映。一彎下弦月,淡淡地掛在深青的夜空上,倒有些縹緲了。院子裏種了一叢竹,襯了月,在地上畫出參差的影子,微風過,發出簌簌的聲響,有一種說不盡的懷,在心裏去。

他很按時下班,多半披星戴月回來。諸航私下和他開玩笑,首長,我倆的關係就那麽見不得嗎?

客廳的沙發好像移了下位置,空間顯得更大了,沙發上有隻小飛機,墊子上有兩隻沙包,這兒是兒的地盤。帆帆的房間收拾得很整潔,書包、水杯整齊地放在書桌上,《論語》看完了,這是《史記》,扉頁上蓋著寧大圖書館的。怕吻醒帆帆,卓紹華湊上前去好好地看了看睡得嘟嘟的小臉。

在客衛洗的澡,等頭發幹了,才輕輕地掀開被,還沒躺下,邊的人翻了個,手臂習慣地搭在他的腰間,下一秒,諸航睜開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他呼吸一頓,全都沸騰了,明明晚飯吃得很晚,他突然覺得特別

沒有人說話,也許此刻語言是多餘的,總是比語言靈敏,滾燙的雙上來,兩人不自抖了下,那覺仿佛置波峰,正被海浪高高地拋到半空。

不過睡了四小時,兩個人都醒了,一從窗簾下方進來,緩緩在臥室流淌。

“是探親還是公務?”諸航把首長睡中間的一顆紐扣咬得的。

“是回家。”卓紹華用手的頭發裏,溫,頭發好像長了點。

諸航角一翹:“首長,網上現在有個對號座的遊戲,號是保羅的那張照片,座是的方位,網友們都玩瘋了,答案五花八門。”

“那是港城的一海景。”

諸航撐坐起,愣愣地看著卓紹華。“他在港城?”

“不隻是我們發現了,其他國家應該也發現了。港城現在各國特別調查人員雲集。”

“他想把資料給到誰?”港城是自由貿易港,有許多特別政策,地位很微妙。

卓紹華搖搖頭:“他和幾個支持者在一起,不和外界接。”

“那資料其實給哪家,哪家都等於接了個燙手山芋,各國的矛頭全指向他。他跑來港城,不是讓我們很被嗎?”

“他不會一直安靜的,等!”卓紹華把被子往上拉了拉,才一會兒,這孩子的肩都涼了。“諸航,保羅離飛翔的山鷹時是在去年的九月。”

“嗯!”首長特意說這個幹嗎,去年九月很特別嗎,等等,諸航瞪圓雙眼,人質事件也是去年九月,那個做好事不留名的……是保羅?

“雖然是創始人,但有些資料也不是全都能接的,我覺得保羅在山鷹裏麵可能被孤立。他無意中知道這個資料,無法辨識真實度,他就試了下水。”

“把報給了第三方,出羅教授。確定資料的真實後,他帶著資料消失了。”諸航的聲音低下來,喃喃的,更像是在問自己,“首長,有沒有一種可能,他是賣了個人給我們呢?”

“那也太含蓄,如果隻為這個結果,直白不更好嗎,他這樣做我們完全可以不領。”

是呀,說不通。“黑客做到他這樣,算是轟轟烈烈了。”

“後悔了?”卓紹華揶揄道。

“有點,想當年我也曾是江湖上人見人、花見花開的一隻豬……”

“哈哈!”真是一個春的早晨,沉重的心煙消雲散。

唐嫂早晨做了湯麵,湯是新鮮的刀魚和大骨頭一起熬的,用的話說,喝一碗暖一天。“別看天暖了,這樹發芽,細菌也發芽,不察覺就凍著了。”配麵條的是四碟炒菜,五,賣相特好。卓紹華誇了又誇,直說吃來吃去,還是唐嫂的手藝最好。唐嫂不好意思了:“那是您吃慣了,其實也不太好,我就瞎做的。”

兒知道“瞎”是什麽意思,大聲驚歎:“唐嫂好厲害,瞎了還能做飯,我閉上眼睛走兩步,摔了個大跟頭,很疼。”

唐嫂氣得瞪過去:“和你沒得聊!”頭一扭,看到諸航也咧著樂,心想這母都不讓人省心,首長這些年真不容易。“諸老師,算算日子,你那個朋友該有六個月了吧?”

“哪個朋友?”諸航把長長的麵條咽下去,

“送我巾那個,你忘了?”唐嫂責備地看著諸航。姚遠,諸航想起來了!“我最近都沒遇見和你常聯係?”

“就打了幾次電話。我給孩子做了服,你去看時一塊帶去。”

諸航不太記得自己懷孕六個月的樣子,諸盈說“懷相”好看,就長了個肚子,和胳膊還是瘦瘦的。姚遠顯然是另一種懷相,整個人像發酵的包子,以前的姚遠隻做了個餡。

“你這是懷了幾個?”諸航小心翼翼地姚遠的肚子,這要是足月,還得長多大。

姚遠招呼著諸航坐下,又是倒茶又是拿水果。“一個。醫生說寶寶不是很大,是我長胖了。可我又不敢吃,怕寶寶吸收不到營養。”

諸航覺得懷孕的姚遠周都散發出聖潔的輝,不自覺地肅然起敬。“你現在就開始休假了?”姚遠家不大,布置得很溫馨。諸航看到桌子上有胎教的書、話故事,有各種古典音樂的碟,沒看到電視,也沒看到電腦。

“腳和腫得厲害,上班也是給同事們添麻煩。”姚遠抿一笑,看出諸航的疑,“電視、電腦輻太大,對寶寶不好,就是手機我也不用的。我在書裏看到,N年之後,留給我們最麗的回憶,不是智能手機、多大屏幕的電視、高科技的各種設備,而是春天、秋天,林子裏的小鳥,天上飄的雲,黃昏裏的雨……我要帶寶寶多多親近大自然。”

諸航端起茶杯,佯裝喝水。姚遠的話若是換個人說,會說矯,可是聽姚遠說來,容了,還產生了共鳴。現在的生活已經無法離開高科技,它會讓生活便捷,卻不能讓生活幸福。“你……變化很大,我的意思是母十足,很慈祥,很溫。”

姚遠笑了:“懷孕確實讓人改變,以前很多想不通的事現在全釋然了。比如周文瑾……”

諸航僵住,一時間很想起告辭,可是看姚遠一副娓娓而談的樣子,又無法打斷,隻得痛苦萬分地聽著。

“在國外的時候,班上就我們兩個華人,又跟的是同一個導師,很多時間都在一起,也談得來,好差不多,相是件很自然的事,可他對我卻沒有特別的想法。我以為需要時間,或者他是個對態度嚴謹的人,必須是以結婚為目的。我願意等待。然後回國,我們在同一部門,甚至住進同一幢樓,可他還是……不喜歡我。我現在才明白了,是將就不得的,哪怕像遠古時期的伊甸園,世界上就一個男人和一個人,他會照顧、保護,卻不會,因為不是他心底的那個人。”

姚遠臉上沒有憾,隻有明了,語氣也不帶惆悵,是真正走出來了。往事裏的那個子是姚遠,卻像是別人的過去。“他真的是個好人,特別細心。讀博的力很大,夏天晚上我們都待在圖書館。圖書館很老舊,外麵是個花園,蚊子特別多,每次他都會帶上清涼油,很多學生都向他借。其實蚊子很惹他,可能是型的緣故。”

惹蚊子的是,兩人坐在北航場邊吃冰淇淋,蚊子圍著嗡嗡地,咬了滿的包,他剛打了球,穿了件背心,胳膊上連個紅印都沒有。後來夏天一到,隻要和他一起,他總會像變戲法似的,從口袋裏掏出盒清涼油,盯著上上下下地抹。小艾說一開口講話,都有一清涼油的味。

從姚遠家出來,春天的能有多曬人,諸航走著走著,卻有點恍惚了。遙遠的過去隔著經年掀開,很多都模糊了,那些畫麵如同歲月裏的流沙,在臺風夜早被刮走了,這街道,這樹,這些高樓,這些高聲響著喇叭的車,才是真真實實的。

一個男孩兒懶洋洋地坐在路邊的長椅上,黑,格子圍巾,長發,他輕輕撥弄著懷裏的吉他,似有似無的音符惹得經過的孩兒不住地回頭。他是好人嗎?諸航站著認真打量。

國產大片裏,好人都有一張國字臉,端正的眉,眼神凜然正氣,壞人三角眼,笑容猥瑣,好與壞如同白與黑,一目了然;老電影裏,好人是拯救地球或者宇宙的大英雄,出普通,卻被委以重任,曆經九九八十一難,像打不死的小強。壞人一開始或是斯文敗類,或是翩翩貴公子,或是站在權力巔峰的主宰者,無論哪種,都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都在做著不切實際的夢,雖然結局總是正義戰勝邪惡,卻讓人覺是好人出於羨慕妒忌恨對壞人下了手。還是法國影片溫和、從容,好人壞人從外表上看上去差不多,行事也沒多誇張,兩人坐在一塊,喝著香檳,聊聊哲學,談談人生,輸的人輸得很有尊嚴,贏的人則有點惋惜,以後這麽了解自己的酒友沒有了。

被這兩道目注視的時間有點久,彈琴的男孩兒裝不下去了,突地抬起頭,擰擰眉,這人遇到什麽事了,眼神那麽悲傷?

俄羅斯報紙又登載了對保羅的一篇采訪,網上很多人說他在故弄玄虛,他隻是飛翔的山鷹裏一個跳梁小醜,實際上他手裏本沒有什麽絕資料。保羅向記者公布了中東地區前不久剛剛發生的一次槍戰的真相,那次槍戰造幾百人的傷亡,說是恐怖分子的腥行為,保羅說實際上是某超級大國的間諜為當地反對黨上位策劃的一個謀。

世界又一次微震,在輿論的力下,某超級大國發言人稱他們在當地的工作人員是為了協助聯合國從事救援工作,並沒有什麽謀。這一發言等於不打自招,保羅的支持者們瘋狂了,他們為保羅的正義、自由舉行遊行示威。很多國家的外部在例行發布會上,也對此事進行了譴責。

欒逍並沒有過分關注保羅,他發現諸航這幾天沉默得有點過分。如常地上下班,但除了上課,幾乎不出辦公室。並不是在備課、做教案,大部分時間都是對著電腦發呆。午飯的時候,他喊去餐廳,盯著他,好半天才應聲。馮堅也發現了,問他諸老師這是春困還是思春?

打發掉來心理輔導的學生,欒逍疾步走向諸航辦公室。諸航不在,他找了圖書館、電教室,最後在籃球場看到抱著雙膝坐在草坪上,看幾個男生打比賽。

“哪隊厲害點?”他在邊坐下,故作隨意地問道。

“穿黑運服的,他們有個不錯的中鋒,你看。”用胳膊肘兒撞了他一下。欒逍看過去,中鋒竟然是個戴眼鏡的瘦高男生,三分球很準,作也幹淨漂亮。欒逍看了一會兒,發覺有個矮個子的男生很靈活,中鋒的球多數是他傳過來的。隻要球到了小個子男生手裏,不管別人怎麽圍攻,他總能而出,把球傳給中鋒。兩個人之間的配合已經達到一個眼神就心領神會的境界了。

“這默契,怕是一年兩年培養不來。”

中鋒又進球了,諸航拍掌。“至一年。我有個師兄,以前我們也經常一起打球,我們也可以做到這樣默契。”

欒逍微笑地看著著急道:“不相信?你去北航打聽打聽,我球打得肯定比課上得好。”

“我相信。那位師兄後來呢?”能夠有這樣默契的師兄,當年肯定“不是別人家的師兄”。

諸航把目又轉向了球場:“後來我們了陌生人。”

“陌生人總比敵人好。”

“有時候敵人可以是最了解你的那個人,而陌生人……和你沒有任何關係。”

“我的見解裏,沒有任何關係的關係是最安全的關係。”

諸航攏了攏頭發,突然站起來走開,欒逍跟在後。大被吹得朝後張開,低頭傾,逆風而行,頭發糾纏飛揚。欒逍第一次發現,的背影,竟是如此單薄。

“你看過《雍正王朝》那部劇嗎?”回過頭問道。

欒逍趕幾步,與並肩。“看過幾集,很老的劇了。”

“你說裏麵那個百行述真的有嗎?”

“有的,那個原本是廉政檔案,卻被人用來記載員的私,這就像是一隻無形的手扼住了他們的咽。”

“那四爺為什麽要燒掉呀?最起碼可以打擊八爺一黨,還能給自己立威。”

欒逍笑了:“這就是四爺的高明之,帝王之講的是恩威並施。燒了百行述,他就把人心籠絡了。”

“人心最是難測,是不是?”

今天的問題真多,像隻在海洋裏迷失的小舟,它需要燈塔的指引。“古人說人心如古井,說的就是一個‘深’字。但是選擇權在我們手中,如果是我,我會選擇簡單一點的人做朋友,坦然相,有事說出來。”

“是的,選擇權在我。”可是選擇真的很難。有些人,永遠都不見,也就風平浪靜。要是一不小心見了,就像在心裏劃了一刀似的。

植樹節這天是周末,寧大搞了個“城市與綠化”的演講比賽,欒逍想找諸航一起去看,馮堅告訴他諸老師請假了。

諸航就請了一天假,加上周末,共三天。帆帆要上學,看看媽媽,默默地背著書包走了。兒是個閑的,鼻涕眼淚都出來了,嚷著要跟媽媽一塊去看爸爸,諸航冷著臉沒依。吳佐看得不忍,想說他可以幫著抱孩子,一瞅諸航的臉,把閉上了。他覺得諸老師去北京,不像是探親,而像是去決鬥。

諸航隻同意吳佐把送到機場,寧城到北京的飛行時間是一個半小時,想一個人待著。

有人說,坐飛機也是一種挑戰。窄小的空間,一張張陌生的麵孔,距離地麵幾千英尺,除了外麵白茫茫的雲層,沒有別的好看。沒有標誌的建築,沒有路牌,沒有信號,心裏麵憂懼一些恐怖事件的發生,卻又不敢流在臉上。你就是這樣木然地坐著,忍著擁,聽著時在流,等待飛機的降落。在落地的那一刻,你長長地舒了口氣,有種逃生天的慶幸

秦一銘來接的機,諸航讓他送去網絡奇兵總部。秦一銘訝異地看了一眼,沒多問。北京機場高速的通還是那麽令人抓狂,空氣質量還是那麽令人憂心,秦中校的表還是那麽令人想笑。

“首長昨天是睡在家還是辦公室?”這個家是卓明和歐士的家,部裏給首長新分配了一個院子,他太忙,還沒顧上看呢!

“辦公室。”秦一銘停頓了下,問道,“諸老師想去看看那座院子嗎?”

“等放暑假吧!”諸航敲敲太,像是很疲憊。秦一銘不再說話,專注地開車。他把諸航送去網絡奇兵總部,自己回到GAH,剛準備向卓紹華匯報,警衛上來說書記的車到樓下了。

秦一銘連忙和卓紹華下去,來了兩輛車,網絡奇兵的幾個高層也都來了,諸航是從書記的車上下來的。

不知是不是錯覺,秦一銘覺得首長臉上的表並不是“歡迎”,特別在看著諸老師時,兩道劍眉鋒芒畢,雙瞳中多了抹銳氣。

“去會議室!”書記說道。

一行人進了會議室,GAH各部門的長也全都過來了,朝卓紹華看看,不知道這次急會議的容是什麽。

“請準備投影儀。”書記對秦一銘指指,自己找了個煙灰缸,神凜冽地點上一支煙。諸航嗅到煙味,不著痕跡地皺了皺眉。打開隨帶來的筆記本,讓秦一銘幫著和投影儀連接了起來。

“我崇尚素、本,對修圖這種件向來沒什麽興趣的,但是……唉!”諸航朝眾人笑了一下,仿佛為自己牽強的解釋很窘。

除了書記和卓紹華保持著淡定,其他人你看我,我看你,被諸航的話搞得有點蒙。屏幕亮了,諸航筆記本的瀏覽的頁麵跳了出來,圖標排列的最下麵就是修圖件的標誌,鼠標的箭頭向它,打開,眾人就眨了下眼睛,畫麵的正中出現了保羅的一張大頭照,然後隻看到一個箭頭上下左右地跳個不停,保羅瘦削的臉頰慢慢地滿,鼻梁骨削平了些,眼袋那兒修飾了下,金黃的頭發換了黑,眼眸的普通的琥珀……

一種強烈的撲麵而來,會議室響起不約而同的吸氣聲。煙霧後麵的書記眼中出一道冷。卓紹華筆直地看著屏幕,臉仿佛罩著一層堅淡漠的麵,就好像玉的澤。

“可能其他地方還微整了下,但這樣應該可以看出來了。”諸航淡淡地說道。

“他是?”剛從N軍區調來的GAH的一位將不是太明白況。

“周文瑾,前工信部、網絡奇兵的員。”書記一字一句地說道。

渺萬裏層雲,千山暮雪,隻影向何去?於是,就以這樣的方式登場嗎?諸航在心裏問自己。

真的沒往這方麵聯想,但在收到藍鳶尾花的時候,有預他要出現了。保羅的世、經曆,還有、眼眸和頭發的,還有那瘦到形的材,統統遮住了所有人的眼睛。

諸航記得在特羅姆瑟時,他大概是吃了太多的高熱量食,又留了胡須,壯得像個北歐大漢。早晨起床,在廚房裏遇到他,一時間,以為某鄰居走錯了門。

這樣的兩個人如何重疊?可氣質是變不了的,欒逍也是溫文爾雅,但周師兄的氣質是濃重到值得細品的書卷氣,誰也模仿不來。

很納悶保羅為什麽會給一種似曾相識的覺,而且越來越濃,揮之不去。思影博士的瞳、為欒逍所做的微整手、馮堅所P的自拍照,電閃雷鳴之間,心中一

哪怕五年不見,哪怕音容笑貌已異,還是認出他來了!似水年華裏的人和事,在漫長的人生中,是烙印最深的一筆。諸航苦笑。

新聞學裏,有六個W:1.WHO;2.WHEN;3.WHERE;4.WHAT;5.WHY;6.HOW——現在到什麽程度了?很想一個一個地讓他填滿答案。他的字清秀斂,和他的氣質渾然一。不,說的是周師兄,不是保羅,可保羅就是周師兄……諸航著額頭,到頭像有千斤重。

退下來的卓明作息很有規律,十一點必然上床。卓紹華看到書房裏出的燈,猶豫了下,敲門進去。卓明拿下鼻梁上的眼鏡:“回來啦,要不要吃點夜宵?”

卓紹華不是很習慣這麽家常的父親,恍惚了下,搖搖頭:“我不。諸航睡了?”

“吃完飯就睡了,坐飛機很累的。晏南飛品位很高,時間又多,你那個院子請他幫著布置下,諸航在我這裏有點拘束,你知道你媽媽就擺個婆婆的譜。”

卓紹華笑笑,起給卓明把茶倒滿,自己也倒了一杯。卓明又把眼鏡戴上,翻著手裏的一本字帖。“爸爸……”卓明打斷了他:“累了一天,你也早點洗洗睡吧!”

卓紹華“嗯”了聲,走到門口,卓明喊住了他。“我知道你現在的力前所未有,高不勝寒,這是你必須承的。你知道我為什麽堅持退下來嗎?雖然你冷靜、沉穩、果斷,但是我在那個位置上一天,你在心裏必然有依賴,總想著我會盯著你,在你犯錯時,適時地提醒你、糾正你。紹華,你的能力已經可以獨當一麵了。我願意做個平凡的父親,在一邊驕傲地看著你。”

“爸爸……”

“晚安!”卓明把視線又放回了手中的字帖上。卓紹華替他帶上門,聽到父親說:“別擔心諸航,從來就不弱。”

父親又知道他擔心的是什麽呢?心頭的煩躁製不住,卓紹華不想這樣子被諸航看到,便在院中走了走。牆角的兩株西府海棠打苞了,要盛開還要等一些時間。院子的高牆上方,蒼藍的天,仿佛是口深井,倒懸在頭頂。夜風拂過葡萄架上的新葉,沙沙的碎響,像細雨滋潤著幹涸的大地。

白天開完會後,諸航先走的,他和書記後麵又開了個小會。說實話,在看出保羅是周文瑾的那一刻,他鬆了口氣,是“那隻靴子終於掉下來的”覺。震撼卻又是巨大的,當保羅和周文瑾重疊在一起,很多況要重新分析。周文瑾的目的到底是什麽?

諸航給他留了盞小燈,麵朝裏睡著,也許是線的緣故,也許是他多想了,卓紹華覺得諸航睡得很不安穩,眉是蹙著的,角耷拉著,睫微微,看上去仿佛有些睡夢中都無法卸下的重擔。

今天會議室的人裏麵,憤怒、震愕、驚呆……什麽緒都有,卻哪一個都比不上,而這個真相還是要由破。選擇很殘忍,也許也想沉默下去,可還是麵對了。

這幾天,過得一定很煎熬吧!卓紹華心疼得都揪起來了,手指輕地勾勒著清麗的眉宇,先是在額頭印下一吻,然後落吻的速度越來越快,眼睛、鼻尖、……好像一個忐忑不安的人,不做點什麽心裏麵更慌。諸航終於功地被他吻醒了。“首長,幾點了?”嗓子有些沙啞,人還不是很清醒。

他的眼中閃過複雜的緒,但很快他便掩飾住了,笑地拉開床頭櫃的屜:“自己看。”

“月相表找到啦!”諸航徹底清醒了,一躍坐了起來,不可置信地看著盒子裏的月相表。

“你大概是洗澡時拿下來的,隨手塞在睡袍的口袋裏。睡袍早晨被清潔工收走了,幸好人家仔細,一發現就給我打電話了,前幾天才托人帶過來。”卓紹華輕輕諸航睡得紅通通的臉頰。

“太好了,太好了。要怎麽謝人家啊,買禮嗎?”諸航喜不自勝地著表盤,看了又看。

“你先說怎麽謝我?”卓紹華緩慢地眨了下眼睛,做出認真期待的樣子。

臥室裏的燈,沉默而溫暖。淺淡的線裏,首長的臉上溫中包含著寵溺,頭發沒有在會議室裏那麽有型,有幾垂落在眉梢前,發顯得格外黑,正是最喜歡的。諸航抬手卓紹華的臉,深地盯著他的眼睛:“首長,我想去港城。”

“我不同意。”卓紹華的音量不大,會議室裏的眾人卻聽出沒有任何商量餘地的堅決。

書記笑了一下,不不慢道:“卓中將,我過來是和你通個氣,因為諸中校是你的人。諸中校去港城,這是網絡奇兵的事。”

書記的資曆和輩分放在這兒,卓紹華行事向來都會對他禮讓三分,今天他好像忘了和他說話的人是誰。“書記曾經說過,網絡奇兵會配合GAH的工作,想調誰就調誰。我已經讓秦中校通知去了,從今天開始,諸中校臨時調到GAH,協助調查‘二月風暴’事件。”

薑自然是老的辣,書記仍是一派和風細雨。“這真要說抱歉了,諸中校的任務我是昨晚布置的,我那兒兵多,卓中將換個人吧!”

卓紹華從昨晚就拚命製的火氣呼地下破而出:“一個小小的程序員去港城能幹什麽?那兒現在都是什麽人,各國的特工、間諜,在黑暗裏的殺手,他們都不能拿保羅如何,書記太高看諸中校了。”

“是你小瞧我們諸中校了,不隻是個小小的程序員。”書記責備道。

“我可以知道書記給諸中校的任務是什麽嗎?敵勸降,招安?”

書記搖搖頭:“諸中校比我們家瑋還小好幾歲,我哪舍得讓做這種事,我就是讓去港城流學習順便觀旅遊。港城可是購天堂。”

這隻老狐貍,卓紹華忍不住腹誹,同時意識到這事已定局,他攔不住了。眼角的餘悄悄地瞥了下把自己當背景板窩在角落裏的諸航,心中一片黯然。

書記用慈祥又包容又很有自知之明的眼神看了看卓紹華:“任務是我布置的,但是我畢竟老了,思想跟不上形勢,很多方麵做不到麵麵俱到。卓中將,的安排就麻煩你了。”

負責記錄的秦一銘抬起頭,首長的臉鐵青得嚇人。“這不是你們網絡奇兵的事嗎?”這樣的賭氣話出自首長之口,首長氣得不輕呀,秦一銘心道。

“沒錯,可是別人來安排,卓中將能放心嗎?”書記意味深長地把目從卓紹華上又移向諸航。

他當然不放心,所以才不願意讓這孩子去港城。保羅不是當年在溫哥華機場悄悄擄走諸航的周文瑾,那時,他的目的單一,現在,他讓全世界的視線都聚焦在他上,殺傷力堪比核彈。他這番破釜沉舟的用意雖然還猜測不出,可是空氣中的危險輕輕一嗅,就令人膽戰心驚。

書記臨走前送給他一盒綠茶。“清明前的西湖雨前茶,功不知從哪搞來的,分一盒給你。我嫌味淡,你喝喝看,降火的。”

卓紹華一言不發地把人送到門口,轉對秦一銘說:“你去忙吧,我想一個人靜靜。”

秦一銘猶豫了三秒,還是走人了。諸老師還在會議室呢,和首長算是一個人。

“你也回去吧!”卓紹華坐下,看了眼諸航,冷冷地打開麵前的卷宗。

諸航咬了咬言又止。

門關了,房間裏暗了下來。卓紹華朝後側躺在椅背上,了把臉,從口袋裏拿出煙盒,出一支。他煙的姿勢並不瀟灑,也不會吐煙圈。他木然地看著煙頭一點一點燃燒殆盡,線條冷的麵容在煙霧裏格外晦暗不清。

連著了兩支煙,他起打開窗戶,把室的煙味散盡,然後他坐了下來,出一張便箋紙,拿起筆。

不知過了多久,手腕傳來一陣陣的酸痛,他放下筆,甩了甩手,發覺都過去三小時了,該吃午飯了。他把寫滿字的便箋仔細地折好,夾進卷宗裏。

“諸航?”他吃驚地看著著牆壁坐在地上的諸航,接著,鋪天蓋地的愧疚和疼惜把他給淹沒了。他拉起,北京的三月不是春三月,溫度還很低,走廊裏更顯得格外冷。“要說什麽等我回去就行了,傻不傻呀!”他將冰涼的雙手包在自己的掌心裏。

“我就是想等等首長。”仰頭看他,委屈地噘著,抱怨道,“肚子都等了。”

卓紹華無力歎息,他有種在冰麵上行走的覺,腳下打,冰麵隨時有破裂的可能,卻還要裝一副風度翩翩的從容樣子。宿命論在生活裏是不可缺的,人們用它解釋非理的現象,可是,越是用理來解釋生活裏出現的事件,那些事件就越是無理和不可理解。

他帶去附近一條巷子裏吃泰國套餐,名副其實的套餐,小盤子小碗擺滿了餐桌,芒果米飯、迷你的冬功、咖喱、切片的菠蘿,特別味。吃完後,服務生送上一杯檸檬茶,不是普通餐廳裏丟幾片幹檸檬、開水一衝的那種茶,半杯都是草,搗碎的草,檸檬是把進去的,喝上一口,濃鬱得不得了,仿佛一座熱帶雨林都跑裏去了。

諸航滿足得在椅子上去,簡直就是一個大號的兒,卓紹華笑了。“慢點喝,別嗆著。港城那邊吃的東西很多,你這次過去,好好地都嚐一嚐。”

“首長……”諸航放下杯子。餐廳沒有包間,隻有一個個卡座,卡座與卡座之間設計得很,不用擔心談話的容被別人聽到,“我不是頭腦發熱、不顧一切地將自己置於危險之地。在這個局麵下,我知道自己沒有力挽狂瀾的本事,可是,他是周師兄,我就是想試試……哪怕能幫一點忙,我都想為首長做。當初離開特羅姆瑟,雖然給他留了封信,可是有些話還是當麵才說得清楚。雖然沒想到會是這種時候,但應該不會有危險,因為這次他是目標,我是個觀眾。他要應對的是全世界,沒辦法太過關注我。”

卓紹華歎氣了,這孩子不會以為他在吃飛醋吧!“他不一定會見你。”

“雖然我沒有把握,可我的直覺告訴我他會的。他在十月的時候給我送過一束藍鳶尾,給爸爸也寄過賀卡,這是他的聯係方式,如果我回應,他會出現。”

“他出現了。”卓紹華看著牆角一盆長勢茂盛的西木,碩大的葉子張牙舞爪地舒展著。

“他不耐煩再等了,或者是發生了其他事,見到他就知道了。”

“如果你見到他,你要做什麽?”卓紹華嚴厲地問道。

“聽他說完,再決定怎麽做。”諸航目堅定。

“如果他要求你和他一起離開呢?”

“我會拒絕。”

“如果你不由己?”

“沒有如果,因為首長不會讓這種事發生的,我很安全。”抓住了他的手,讓他的信賴。掌心一轉,他反握住的,慢慢抬起,俯,輕輕一吻。“好吧,那就去港城,不過,要帶上帆帆。”與其百般猜測、阻攔,不如直接麵對。有些事不能一直沒完沒了地糾纏著,該有個結局了,這是他們三個人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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