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弘夫婦雖然已經到了花家，但暫時沒還有直接去祠堂祭拜太夫人的意思。

宋弘的打算是不認則不認，一旦相認，便要人盡皆知。

免得遮遮掩掩，將來再被人住當把柄加以利用。

然而裕和帝目前的態度還不明確。

宋弘不想過早暴自己與花家太夫人的關係，是不希裕和帝僅憑這份關係來決定重不重用他。

如果在裕和帝眼裏，他的價值僅僅是因為與太夫人有姐弟關係。

那麽這位君主，他不輔佐也罷。

——

宋青苒得知爹娘了京，一散學從皇宮出來，就讓寧濯帶去花家。

“苒苒……”寧濯有些猶豫，“你說，師父和師公，他們二人應該不記得上輩子的事吧？”

沒跟宋青苒相認之前，寧濯很清楚自己的境。

所以對宋青苒的心思藏得小心翼翼，從來不敢泄半分。

然而相認之後，又得知蕭靈兒和秦朝都記得。

寧濯便有些草木皆兵。

他擔心嶽父嶽母會記得，尤其是嶽父。

寧濯永遠忘不了自己的靈魂跟著棺槨飄回王府時，看到原本隻是兩鬢斑白的嶽父，滿頭白發地站在兒婿的棺木前。

那臉上的滄桑，已經看不出是悲還是怒。

如果嶽父記得，那憑他寵兒的程度，這輩子一定不會再把苒苒托付給他。

“怎麽，怕了？”

宋青苒笑嘻嘻地看著他。

寧濯嗯了聲。

終於會到秦朝回來後，思念卻又不敢輕易靠近蕭靈兒的無奈心境。

“苒苒，你好像還沒告訴我，你上輩子去北齊後，為何會……”

他都聽王府的人說了，王妃的棺槨是從北齊運回來的。

北齊到南涼的時間，遠超南境回京的時間。

也就是說，哪怕鬱家人運送棺槨的途中想辦法短了時間，苒苒差不多也是跟他前後一起走的。

那個時候，他戰死的消息都還沒到北齊吧？

苒苒好端端的，怎麽會死？

宋青苒見寧濯問得認真，便沒再瞞著。

“你之前說的沒錯，我的確是在第一次去北齊的時候就知道，你會在不久的將來死在南境戰場上，所以才會說什麽也要給你補過生辰。”

“但其實，那也是我在同你道別。”

“道別？”寧濯已經預料到什麽，眼裏劃過一不忍。

“嗯，我不了那樣的結局，好姐妹難產，師兄死在瓔瓔登基當天，連你也要離開我。接下來的人生，我活著就隻剩回憶和痛苦。”

“所以當有人告訴我，隻要我一死，就能回到過去，回到我娘親還在，你父母兄嫂安好的那一年，哪怕當時覺得虛無縹緲，我還是經不住，答應了。”

原來回來的理由，也有他一份。

寧濯的心底仿佛被人塞了一把糖，先前還因為嶽父可能記得上輩子的忐忑瞬間消散無蹤。

他點了點頭，“有苒苒這句話，哪怕嶽父真的記得，我以後，也會纏著你不放了。”

宋青苒打開前麵車簾，上下打量坐在車夫位置上的寧濯。

“是嗎？那你先憋十年看看實力。”

“……”

……

二人到國公府後，被下人領著徑直去了客院。

宋弘夫妻才從老太爺那兒回來不久。

宋青苒在院外就聽到了說話聲，滿心歡喜。

一腳進院門才剛想喊娘親，看到坐在石桌邊的人，一時愣住。

跟在他後的寧濯也有些沒料到。

“齊崢？”

寧濯小聲問：“他怎麽會跟嶽父嶽母在一？”

宋青苒看著院這位形清瘦俊氣十足的小哥哥，再結合很多年後，齊崢因為給舒仲孺寫話本一事，追了幾條街的場景，頓時繃不住了。

寧濯卻是陷了沉思。

齊崢父母早亡，是大伯父大伯母養的他。

齊崢小小年紀就展出了不凡的天賦，他大伯父削尖腦袋，送禮打點，為他在三省書院拿到了一個名額，送他來京都讀書。

三省書院，“省”同“醒”音。

是除開國子監外，京都最好的書院。

齊崢當年在書院裏風頭大盛，年年績拿甲等，獲得殊榮，免了生試，十四歲這年回鄉，以秀才之直接進鄉試。

十五歲，齊崢京春闈，會試殿試接連奪魁。

創下了南涼曆史上為數不多的連中三元記錄。

當時初登大寶的晉安帝很看重他。

隻是齊崢了場，才發現與自己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他這清流，終究難以融暗濤洶湧的宦海，於是沒多久，便毅然決然辭了。

他大伯父氣得快要吐，把他喊回去，連打帶罵，還罰他跪祠堂。

齊崢全程沒有反駁一句，隻是不論他大伯父如何打如何罵，他都咬死了不會再回場。

多年的栽培就這麽打了水漂，齊崢的大伯父含恨之下，將他逐出族譜斷絕關係，讓他這輩子都休想再回齊家。

這些事，齊崢是在承認他有個兒之後，某次跟寧濯喝酒上頭，自己說出來的。

他說他對不起大伯父的信任和栽培，可他不後悔辭。

還說如果他沒辦法以一己之力改變場的暗規則，那他便隻能遠離場。

他想讓自己活得清醒一些，清白一些。

當時喝了酒醉意微醺的齊先生，與眼前坐在石凳上腰背直手裏捧著書認真翻看的小男孩重疊。

寧濯失笑，想著這一切大概就像苒苒說的那樣，他們重來，是彌補。

上輩子的齊崢死都不肯再踏足場。

可這輩子，他在九歲這年，就到了多年後他追隨崇敬不已的年名相舒仲孺。

有嶽父的影響，或許能稍微扭轉一下齊崢的觀念，讓他既能與自己仰慕的先生共事，又能不負家人期。

宋青苒仔細觀察了一下齊崢，發現他見了他們，並沒有很特殊的反應，連微表都沒有。

這廝應該是原裝的。

宋青苒不敢打擾齊崢讀書，想著去找小青雲玩，結果發現那小子又在卷。

他房裏的書五花八門，涉獵特別廣，什麽都有。

誰能相信一個還沒滿六歲的小家夥，兒園畢業的年紀，就能看懂這滿櫃的書，還醫毒武功一樣不落。

宋青苒：“……”

好像忽然能理解某些小說裏，幾歲就十項全能的逆天萌娃了。

宋青苒走過去他小臉，“那麽拚命幹什麽？”

小家夥正在配藥，聞言抬起頭來，衝著宋青苒又又地喊了聲，“姐姐。”

宋青苒在他對麵坐下，雙手托腮著他，臉上忽然出個意味不明的笑容。

“以前爹爹每次讓你寫功課，都跟讓你上刑似的，最近怎麽那麽乖，還那麽卷了？”

小青雲微垂的睫了。

片刻後他把自己裝零食的小匣子抱來，打開取出京路上娘親給他買的荔枝糖，小手塞了一塊進宋青苒裏。

“姐姐吃糖。”

。您提供大神嗷大喵的這個外室有點良心，但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