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之城》一百七十一

“嘉上——”馮世真失控尖,撲過去抱住容嘉上跌落的子。

馮世勳朝容定坤衝去,抓著他握槍的手狠狠砸在地上。容定坤吃痛大,槍被打落,旋即被馮世勳抓起來丟出了窗。容定坤破口大罵,馮世勳一拳捶在容定坤臉上,打得他鼻

馮世真麵如死人一般,掰著容嘉上捂著口的手,聲音抖得好似風中的葉子。

“你讓我看看。嘉上,讓我看看……”

容嘉上覺得口好似被鐵錘狠狠砸過,五髒六腑都移位一般劇痛,半晌都不過起來。馮世真一臉是淚地跪在他麵前,哆哆嗦嗦地在他著,慌得完全失了章法。

“沒事……”容嘉上好不容易憋出一句話,手鬆開了些。馮世勳冷靜地掰開他的手,一把扯開了服。容嘉上白皙的口烏紫一片,慘不忍睹,卻並沒有流

眾人一愣。

容嘉上忽然覺得視線裏一暗,抬起頭,瞳孔猛地收

警告聲還未來得及出口,馮世真的頭發被人狠狠拽起,沾著的手刀抵在了脖子上。

“別過來!”容定坤朝馮世勳咆哮,拖著馮世真朝後踉蹌退去。

兩個男人驚駭地看著他的雙,冷汗唰地自每個孔湧出。

失算了!

“你什麽時候……”容嘉上捂著吃力地站起來,“你的……”

容定坤扯著馮世真的頭發,學著馮世勳挾持他的姿勢,連刀片比劃的位置都一模一樣。

“想不到?”容定坤桀桀冷笑,“你以為隻有你會算計?以為了你老子,你就能掌握一切了?容嘉上,你還太了!”

他手上一用力,鋒利的刀片割破馮世真脖子上細,鮮瞬間湧出。

“住手!”容嘉上和馮世勳齊聲大吼,想要衝過去。

容定坤扯著馮世真退到了窗邊,狠狠拽著的頭發,讓半個子都後仰在了窗外。順著脖子往後淌,一滴滴往樓下落。

清涼的夜風立刻灌進了屋子裏,帶來了外麵大街上車水馬龍的喧囂,亦吹得容定坤脖子上那條輕薄昂貴的開司米圍巾輕輕擺。霓虹燈照著馮世真倔強閉著的,和脖子上鮮紅刺目的跡。

“爹,你想要怎麽樣?”容嘉上一臉冷汗,沉聲問,“我可以把權都還給你,我今晚就收拾包袱從家裏滾出去。你把世真放了,我就立刻消失。”

容定坤嗤笑,“兒子,你總說我不慈。我現在就讓你看看,一個真心為兒著想的父親,該怎麽樣理掉威脅全家的人。”

“你以為隻有會威脅你?”容嘉上猛地掏槍對準了自己的太,“你殺了馮世真,我就和一起死。還是你想用旁邊這個瘋子做你繼承人?”

孟九被鮮和槍聲嚇得不輕,正在牆角瑟瑟發抖,一臉涕淚,裏喃喃自語。

“他聽到了容嘉上的話,茫然地朝容定坤看去,“爹地?”

“誰是你爹?”容定坤嫌惡道,“還以為是謠傳,沒想居然真的是個瘋子。青芝怎麽會生下你這麽一個怪?”

“這怪,才是你貨真價實的兒子。”孟緒安好整以暇地走了進來,似笑非笑地著容定坤,“你這樣的老畜生,都爛到了子裏,能生出什麽正常的東西?”

正拿槍比著自己腦袋的容嘉上忍不住朝孟緒安丟了一個白眼,“孟老板可不可以不要添?”

“這裏還能更嗎?”孟緒安譏嘲一笑,“秦水,你也是黔驢技窮,連挾持人的把戲都使出來了。眾叛親離的滋味如何?”

孟九跟著充滿委屈地道:“爹地,你不要我了嗎?”

“帶著你那瘋外甥滾!”容定坤嘶聲咆哮。

就這一瞬,馮世真猛然還擊,裹著巾的手一把抓住比在脖子上的刀片,另一隻手掌狠狠推在容定坤青紫的鼻梁上。

容定坤慘一聲,卻是依舊不肯鬆開手,拽著馮世真一起朝窗外翻了出去。

男人們齊聲大吼。離得最近的孟緒安飛撲過去,堪堪抓住了容定坤飛揚起來的圍巾。

所有的聲音都消失,所有的都褪去。

容嘉上忍著呼吸時腔的劇痛,踉蹌奔到窗前,屏住呼吸往下

容定坤被圍巾勒住,吊在半空,馮世真抱著他的,艱難地抬頭朝上,雙目潤明亮。

這一瞬間,所有的聲音和彩重新回歸。容嘉上的命也回來了。

馮世勳幫著孟緒安手忙腳地把容定坤拖了上來。男人沉重無知覺的子重重地跌在地板上,沒有毫反應。馮世真攀著窗沿爬進來,被容嘉上一把抱住。

馮世勳冷著臉一把推開容嘉上,拉過馮世真檢查脖子上的傷口。

“我沒事。”馮世真拿帕子摁著傷,“你去看看嘉上。”

“他連皮都沒破,死不了!”馮世勳幹道。

容嘉上在懷裏,掏出那個馮世真給他的錦囊。裏麵的銀鎖近乎被子彈打穿,“楨”字了一個,卻也因此救了容嘉上一命。

“你又救了我一次。”容嘉上說。

馮世真緩緩笑了,淚水瘋狂地湧出了眼眶。

“我……”開口,隨即被容嘉上抱進了懷中。

容嘉上用力的吻著的頭發和臉頰,吻著落淚的眼睛。馮世真把臉埋在男人肩頭,淚水浸在服裏,留下一片深斑。

容嘉上緩緩轉過頭,向悄無聲息的躺在地板上的父親。

容定坤睜著的眼裏寫滿了不甘,臉扭曲猙獰,麵上泛著滲人的青紫。他看著仿佛隨時都能再度跳起來,大發雷霆,咆哮嘶吼。但是他的眼睛不會再眨,他的膛不會再起伏。

誰都沒有料到容定坤會輕易結束在這裏。畢竟所有的糾紛都是因他而起,他亦是最頑固的存在,如一顆怎麽都挖不走的毒瘤。他這樣的老薑,總覺得還能再和他們這些年輕人大戰三百回合,讓他們疲於應對,卻又無可奈何。

而他就這麽出人意料地死了。一條圍巾,輕易就勒斷了他的脖子,死得又快徹底。留給人們的,是慶幸,是後怕,還有沉重的歎息。

在場的每個人都有點茫然,像一的戰士突然失去了搏鬥的目標,不敢相信戰鬥就這麽結束了。而後他們又漸漸回過了神,接了這個現實,並且打從心裏舒了一口氣。

結束了好。

“爹地?”孟九跌坐在地上,失魂落魄地抓起圍巾聞了聞,繼而嗚嗚地哭了起來。

孟緒安蹲下來外甥的頭發,看著容定坤的,對馮世真道:“他當初勒死你爹的時候,是否想過自己也會有這麽一天?”

馮世真沒有回答。和容嘉上擁抱,誰都沒有說話。

容芳樺和伍雲弛搭乘著船啟航前往大洋彼岸的國度之後,容家的訃告才發了出來:妾孫氏重病不治,容定坤傷心過度,心髒病發作去世。

容定坤的喪事辦得十分簡單,棺木安葬在了上海的公墓裏,並沒有進容家祖墳。墓碑上的名字,刻的是“秦水”。直到死亡後,這人才終於恢複了本來的命。

隨後,容嘉上在申報上發了一條簡短的申明,履行了自己對馮世真的承諾,將父親多年所作所為公之於眾。馮家,孟家,一樁樁舊事浮出水麵。

記者們爭先恐後地湧向容府,卻被告知,容家人已經搬走了。昔日繁華如仙宮般的容公館,鐵門鎖,窗簾低垂,滿庭殘花落葉,大門上掛著吉宅待售的牌子。

容太太帶著大姨太太和孩子們去了南京別院,容芳林從中西塾退學,已隨著容芳樺夫婦去了國,將在那邊繼續念書。

容嘉上養好了肋骨骨折的傷,辦理好了公司托管手續,啟程南下。

而這個時候,馮家人為了躲避記者,舉家回鄉祭祖。容嘉上孤單地站在月臺上,著別的在嫋嫋蒸汽中擁抱吻別,自己則形單影隻地踏上了旅途。

廣州,東山航空教練所。

南方的雨季的悶熱和輕而易舉地就把來自上海的容嘉上給打趴下了。

容嘉上不怕冷,但是怕熱。才五月,廣州就已經熱得穿背心衩了。軍訓回來,容大爺熱得像條狗,吐著舌頭蹲在宿舍前的闊葉樹下,拆看馮世真寫給他的信。

他們倆現在一周寫兩次信,通三次電話,可依舊還是有滿腹說不完的話要講給對方聽。

馮世勳去國進修的機會因為上次被逮捕而泡湯了,好在他因為那個事,反而得到一位醫學老前輩的賞識,資助他自己開設診所。

馮世真在信裏寫:“郭老很喜歡大哥,他太太總請我們兄妹倆去吃飯,還把郭小姐介紹給我們。郭小姐是留學歸來的兒科醫生,漂亮大方,。我們都很喜歡。”

“我們家買了一個小房子,前麵是大哥的診所,後麵住家,又在英租界裏……聽說廣州比上海熱很多,那我給你寄的長估計不適合穿了。”

“最近一直在思考自己將來要做什麽?人求職在這個社會上依舊還是要收到諸多掣肘,所能做的多是輔助男人的工作,例如助教、護士。仿佛世人都覺得人沒有能力,不足以獨當一麵。而我所學限製,也難以尋到可以一展手的職務。真羨慕你們男人自由自在。比如你現在,大概天天都能駕駛著飛機在藍天上翱翔吧?嘉上,我很想你……”

容嘉上的日子卻過得並沒有馮世真以為的那麽瀟灑。他是臨時找關係進來的班生,同學們的功課他跟不上,現在正瘋狂惡補,以期秋季開學後他的績能通過考核,那樣才能正式學。他的力很大,要學的很多,離他心的飛機最近的時刻,也不過是跟著師兄們去做護理,拭機械零件,更換機油。

容嘉上一直有些惴惴不安,怕自己破釜沉舟連家業都丟了,萬一卻沒被留下來,怎麽辦?

他可沒法厚著臉皮回去見世真。

況且馮世勳還不知道又要將他嘲諷什麽樣,又會堅定地反對他們倆的婚事。哪怕自己替這準大舅子挨了一顆子彈,都沒有改變他的看法,這也讓容嘉上哭笑不得。

而他的世真,他純真善良、總是能帶給他和鼓勵的世真,卻被他留在了千裏之外的上海。

容嘉上知道世真也有不得不留在父母邊的理由。馮家百廢待興,需要重新安家置業。馮世勳的診所才剛開業,也有許多雜需要有個可以信任的人打點。馮世真是真的走不

雨季結束,盛夏來臨。同學們都放假了,隻有容嘉上留在學校裏,惡補功課。電風扇呼呼吹著,卻帶不走毫暑意。廣州的酷暑真可以和重慶一決高下。

容嘉上汗流浹背,給馮世真寫信:“我每天都在夢裏想你,想你過來,又怕你不了這個鬼天氣……”

馮世真拆了信,看得笑出聲來。

“嘉上又來信了?”馮太太擇著菜問,“他在那邊肯定吃苦了。金枝玉葉的大爺,什麽都不要,空著手去軍校念書,真是有骨氣呢。”

“別誇他。”馮世勳說,“誇多了,世真就要忍不住追過去了。”

“追就追唄。”馮太太說,“二十四五的大姑娘了,不得明天就趕出門去呢!”

“媽!”馮世真地嗔著,捧著信紙跑走了。

馮世勳搖頭笑著,對母親說:“得,真要準備嫁妝了。”

酷暑離去,秋老虎下山。容嘉上披荊斬棘,順利通過了學考試,為了一名空軍預備役。他穿著製服,從教手中接過了徽章和證件,端正嚴肅地行了一個軍禮。

八月末的上海,早晚應該已經有些涼快了。容嘉上翻著日曆,忽然想起,馮世真就是在去年這個時候來到容家的。

可他們相遇是哪一天呢?容嘉上卻有些記不清了。他那段日子過得很混,整天跑出去玩,就是個吊兒郎當的紈絝子弟。也就是仗著皮相好,有孩子心的傲慢氣,才引得馮世真多看了他兩眼的吧?

容嘉上看著鏡子裏自己已經曬古銅的皮,對著鏡子想做出過去的傲慢表,卻是怎麽都做不像了。

世真要是現在站他麵前,還不知道能不能認出他來。

航空教練所的師生並不多,就算開學了,校園裏也不熱鬧。不過師兄們多是黃埔軍校的畢業生,周末便帶著一群學弟們坐車去黃埔軍校,跑去他們的新生跳舞會上湊熱鬧。

傍晚下過雨,涼爽的夜風吹著校園裏的棕櫚樹嘩嘩作響。悠揚的旋律飄在星下,年輕人們對。

一群穿著軍校製服的俊朗拔的年輕人中,容嘉上依舊是最為醒目的一個。他不過在舞池邊百無聊賴地站著,就吸引了來來往往的孩兒們的目。兩首曲子過後,就已經有一群孩圍在了容嘉上邊,嘰嘰喳喳,有打聽他家年齡的,有想找他跳舞的,十分熱鬧。

容嘉上今天卻是被同學強拉來的,並沒興趣跳舞。可孩子們或許都過偵察科的訓練,跟人的功夫一流。不論容嘉上躲去哪裏,總能被們輕易找到。

容嘉上躲得苦不堪言,別的同學卻是羨慕得眼紅。

“你躲什麽?們又不吃人。”同學笑道,“你好歹也是從上海來的大爺呢,怎麽連舞都不會跳?”

“會跳。”容嘉上說,“但是沒有適合的舞伴。”

“你想要什麽舞伴?我給你找找。”

容嘉上搖頭笑了笑,“你找不到的。人在上海。”

“還是惦記著你那個未婚妻?”同學不以為然,“又不在這裏,你和誰跳舞,又不知道。”

“可我知道。”容嘉上說。

同學沒轍,撤退了。

眼看一群娘子軍又發現了容嘉上的新據點,火力集中地攻打過來。容嘉上苦不堪言,忙不迭再度轉移陣地,朝大門外逃去。

慌不擇路之中,忽然有人手輕輕地拉了拉他的袖子。容嘉上扭過頭,不期然跌進了那雙秋水一般清澄溫潤的眸子裏,呼吸一窒。

子穿著淺白的連,卷曲的短發被夜風吹得不住拂,秀麗的麵龐皎潔如月。

微微笑著,眸,說:“我們來跳一支舞吧。”

容嘉上的心狠狠地撞著膛,沸騰,大腦一陣陣暈眩。

馮世真牽著他的手,在眾目睽睽之中,將他拉進了舞池裏,如同步了一條彩流轉的湖泊。

“這是做夢嗎?”容嘉上呢喃,依舊難以置信。

“你說呢?”馮世真拉著他的手,放在自己後腰上。

手臂猛地收,將朝思暮想的窈窕錮在了臂彎之中。兩張麵孔靠得極近,近到鼻尖輕,一個吻一即發。

一對對人在他們邊踩著節拍跳過,他們卻相擁著站在舞池中央,就像一座屹立著的孤島。

“我在中山大學找到了一份助教的工作。”馮世真輕聲說,“同時我打算進修法學。這樣,我們就能靠得近一點。怎麽樣,開心嗎?”

容嘉上和額頭相抵,陶醉地閉上了眼。

“既見君子——”

馮世真眼波一,輕聲接道:“雲胡不喜……”

尾音消失在合在一起的中。

絢麗的流如彩練,伴隨著浪漫的歌,繞著相擁的人回轉。

又如振翅的蝶,翩翩騰飛,投夜空,同漫天琉璃碎鑽一般的星辰融為了一

——全劇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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