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心》第57章 晉江獨發
黎希遙從外面回來的時候,是晚上七點多鐘。
家里格外安靜,十一趴在地毯上翻著肚皮酣睡,小五依偎在十一旁打理著自己漂亮的長。
黎希遙拎著車鑰匙進來轉了一圈,在茶室看見了他爸黎遇冬,黎遇冬今年也近五十,材保養的極好,上總有種清矜儒雅的溫和氣質。
“爸,我媽呢?”黎希遙在家里轉了一圈沒看見梁清黎的影,“出門了嗎?”
“回西郊了,”黎遇冬泡了茶擱在桌上,“我正打算晚點過去,你要是閑著,你現在過去看看你媽。”
“行。”黎希遙拎著車鑰匙,似乎有點兒不太放心,“我媽還好吧?今天本來是新書發售呢,我帶朋友過去,結果工作人員說不適沒來……我買了三本,比我媽先拿到手呢!”
“有我在呢,”黎遇冬不著痕跡嘆了口氣,“你這今年年底也要出國了,還剩這小半年,你有空多陪陪你媽。”
“爸……我也不是非得要出國……”
“想學什麼就學什麼,咱家沒強.迫孩子的規矩,”黎遇冬說,“去陪你媽說說話吧,你晚上不是還跟朋友約了看電影?我九點多去把你媽接回來。”
黎希遙應了一聲,拎著自己的車鑰匙出門。
路過門廊,十一睡醒了,剛一歲的隕石邊牧特別活躍,纏著黎希遙要跟著。
“爸,我能帶十一一塊去嗎?”黎希遙在院子里喊了一聲。
“帶吧。”黎遇冬應了一句。
黎希遙回來拎著十一的項圈,十一興地搖著尾轉,黎希遙給他扣上的時候有點兒費勁,不免多說了一句,“爸,你們就不能換個新的項圈啊,這都什麼年代了還用這種皮革的……”
黎遇冬瞧了一眼,二十歲的黎希遙高都竄到了一米八八,開朗,今年要去國讀紀錄片導演,他從小到大接了最好的教育。
對于兒子出國念書這事兒,黎遇冬和梁清黎都沒怎麼限制,全然支持。
黎希遙牽著十一出去,十一飛快地跳上了跑車的后座。
黎希遙打小在燕京長大,梁清黎和黎遇冬青梅竹馬二十六歲結婚,兩年后生了他,黎希遙打小在燕京的私立學校上學,也結識了一群好友,房子還是后來搬得,離西郊檀宮也不算很遠。
就是這兒特別容易堵車。
黎希遙趁著紅燈給幾個約著看點映的朋友回了消息,十一興地坐在后排座位上,隕石邊牧的特別高級好看,黎希遙對著他喚了喚,十一就瘋狂搖尾。
“傻狗。”黎希遙笑了笑,他家打小就有個老傳統,家里永遠都是一狗一貓,梁清黎常說小時候就是這樣,外公外婆養了一狗一貓作伴。
這狗狗項圈和兩只定制的瓷碗都寫著十一和小五的名字。
黎希遙倒也習慣了家里有貓貓狗狗。
他驅車來到了西郊檀宮——這邊特別僻靜,住的人份都不一般,老一派的燕京富人區。
他爺爺和外公外婆都住在這。
路過爺爺家的時候,他頭看了一眼,院子里的海棠和繡球開的正茂,黎希遙想了想,還是開了過去先去找他媽。
外公的別墅在最后面,這邊也僻靜,有一片竹林,純中式的園林風格,其實怎麼看怎麼人覺得過分肅靜,黎希遙的記憶里,外婆是個特別溫的老太太,外公也話但頗有文人氣質,家里除了書法就是古箏。
黎希遙停好了車,牽著十一進來。
“媽——”
黎希遙了一聲,上樓循著去了書房。
外公家里安安靜靜的,仿宋的風格古古韻,但家里也擺了不的小玩意,大多都是外婆買的。
黎希遙上了樓去書房,推開門的時候,梁清黎正坐在書房的沙發上,捧著一本東西安安靜靜地流眼淚。
穿著一條黑的蕾長,頭發散在兩肩,上有種斂安靜的氣質——外公說媽媽小時候特別調皮,長大之后才像外婆。
書房大的,案幾上有一本還沒臨摹完的《蘭亭集序》,半面墻的古箏,一架深檀木的古箏擺放在窗臺那邊,落了一點灰。
“媽,我找你半天了,你手機也不接,今天我還帶朋友去看你新書發布會呢,結果你也沒來,”黎希遙搬了張凳子過來坐下,笑著舉著手過去問,“梁教授,你談一談出版了第一本書是什麼覺?”
“沒什麼覺,”梁清黎吸了吸鼻子,“你爸呢?”
“我爸讓我先來陪陪你,一會他來接你回家嘍,”黎希遙給了張紙遞過去,“大哭鼻子可不好看。”
梁清黎笑了笑,接過紙巾眼睛,“希遙,你和媽說會話吧。”
“行啊,”黎希遙說,“不過我只能和你說到九點多,我等會得去找我同學了。”
“又看電影啊?”
“對啊,有主演到場的點映呢!”黎希遙問,“你旁邊是什麼?”
“相冊和DV。”梁清黎說到這兒又沒忍住眼淚,旁邊十幾本都是厚厚的相冊。
“你小時候的嗎?”黎希遙問,“你以前怎麼都沒給我看過。”
“都在你外公這兒呢。”
梁清黎隨手拿開一本,“這邊兒這好幾本,都是你外公外婆結婚的照片……我也是后來看到的,當時就特別嘆,你外婆結婚的時候好多子呢,到現在還在這兒的柜里掛著,聽說有一件還是咱這兒非的頂級粵繡褂皇,人家繡了大半年,我聽你外婆說,當時那個婚禮下來就花了快上千萬了。”
黎希遙咋舌,這相冊保存的極好,相片也很高清。
他看到年輕時的外公模樣特別清俊有氣質,半跪在外婆的婚床前幫穿高跟鞋。
外婆捧著花坐在那,臉上笑容溫人。
在往后翻翻,是那張在酒店走廊的相片,阮念穿著紅的魚尾長,跟梁西聞在燈昏暗的走廊上擁吻。
“他們真好,之前媽你不是說他們是家里介紹的嗎?”黎希遙說,“這不是看起來蠻好的。”
“嗯,他們一直都很好。”梁清黎想著,就慢慢回憶著,“我五歲之后,他們經常帶著我四旅游,說是帶我去約會,然后你外婆那會特別喜歡拍照,專門買了幾臺相機和dv錄了好多家庭錄像,后面兒這些相冊啊……基本都是當初我們一家三口的。”
黎希遙覺得新奇,拿過來翻了翻,他知道父母都打小生活條件不差,梁清黎更是。
小小的梁清黎穿著一條白雪公主配的連,在迪士尼公園牽著氣球飛奔,年輕的外公坐在長椅上笑著看,媽媽那會也是真活潑,滿臉都是稚氣的笑容。
那都是四十多年前了,外公外婆帶著媽媽去了二十多個國家。
“你看這張……是那年我們在黎散步,照片還是我拍的,那年我才八歲吧?還有多回憶的,我們放了行李從酒店出來,錢包就被了,然后我媽還吃了路邊的蝸牛吃的進了醫院,我爸照顧著我媽,打那之后我們在黎逛街再也不帶包了,我爸隨帶著卡,”梁清黎拿著相冊,看著相片上的夫妻倆。
是八歲的拍的,阮念和梁西聞手牽手走在后面,捧著相機跑到前面拍照,那天所有的回憶都鮮活起來,好像好還記得那天黎的街頭飄著甜甜圈的香氣,阮念牽著梁西聞的手看見小小的,驚笑著問,“寶貝你在干嘛呀……”
“媽媽我拍了一張照!”梁清黎舉著相機拿給看,梁西聞順手把抱起來,夸拍的真好。
梁清黎舉著相機,給阮念和梁西聞拍了好多好多合照,有一張還夫妻倆坐在黎鐵塔前的天咖啡館旁,兩人正在笑著聊天,梁清黎按下了快門,小朋友拍照還不太專業,爸爸媽媽的面龐有點模糊了,后面的黎鐵塔十分清晰。
但這張照片阮念特別喜歡,還當了手機的壁紙。
“這邊還是我們去了盧森堡,一個路人給我們一家三口拍的照片,盧森堡的風景特別漂亮,我媽說以后想在這兒定居,所以后來我爸在這買了一套小別墅,后來我媽又說特別喜歡丹麥和瑞典,我爸都在這兒買了小別墅,”梁清黎說著說著就笑起來,指著一張照片說,“你看,就是這房子……我小時候還覺得干嘛要住在這兒呢,沒有火鍋沒有茶沒有烤的。”
黎希遙湊過去看,那果然是個位于郊區的別墅,周圍綠化環境極好,就是地偏僻,看起來都不像是市中心,于是他看見自己當年也就十歲出頭的媽媽穿著公主坐在院子里大哭。
他也不免樂起來,“媽,你小時候還在福中不知福的……不過有一說一,媽你可真是從小到大,外公外婆這麼疼你,你說你和我爸結婚的時候他們什麼反應?”
梁清黎靠坐在沙發上回想了一下,輕聲一笑,“哪兒什麼反應……你外公外婆一點都不意外,但那會我和你爸談剛攤牌的時候,你外公一個月給了我十五萬,你爺爺一個月給了你爸二十萬……”
“然后呢?”
“然后我倆都沒花,天天照舊去你外公家蹭飯呢,”梁清黎笑,“倒是你爺爺,督促著你爸學做飯。”
黎希遙表示贊同,“我爸廚藝跟外公學的,特別好。”
“跟著你外公外婆長大,真是幸福的,”梁清黎靠在兒子邊,把相冊往后翻翻,然后突然一樂,“嘿,這邊兒還有錄像呢……那年我們在塞班島度假,是我媽生日,每年我媽生日,我爸都弄得特別隆重,這回也是……”
梁清黎回想著,年年阮念過生日,梁西聞都特別重視,早早回家布置鮮花,訂蛋糕,回家做好多菜。
那年阮念的三十五歲生日是在塞班島度過的。
塞班島的海景特別麗,深藍到不真實的海與天,澄澈一片,風恰到好的舒適,梁西聞訂的酒店是海濱的星級酒店,他們那一棟小別墅前面有個草坪,梁西聞下午就在草坪上布置了鮮花,一路沿途布置進了房間,梁西聞給阮念準備了十幾件禮,有阮念想買了久沒時間去試的子,有加了收藏夾卻又絕版的小說,有鉆戒,有心心念念的高跟鞋……
那天梁西聞請了廚師來做了好多菜,塞班島的水果和海鮮特別鮮,阮念換了新子和高跟鞋,端著蛋糕許愿。
梁西聞就那麼站在的面前,目和而專注地看著,梁清黎就在旁邊特別快樂地給媽媽唱生日歌。
DV里,阮念一邊眼淚一邊吹蠟燭,對著梁西聞說,“謝謝你一直這麼我,為了我的港灣和神依靠……”
梁西聞就順勢將抱過來,雖然口上說著這麼大還哭鼻子,卻又了紙巾幫眼淚,梁清黎就在旁邊端著蛋糕吃的歡快,“媽媽不能哭鼻子……”
梁清黎和黎希遙坐在一塊看這段錄像,眼睛都稍稍有些潤。
DV是一段一段的,這段播放停止,不手選擇就不會繼續播放。
梁清黎了張紙眼睛,往后翻看著相冊,卻又沉默了下來。
“媽,你這本書,就是寫的外公和外婆嗎?”黎希遙試探著問了一句,梁清黎就讀于燕京大學文學系,跟還是校友同專業,爸爸黎遇冬也在燕京大學念的,后來倆人一塊出國讀了MasterDegree才回國,黎遇冬照舊進了風投行業,梁清黎反倒了文學系的教授,這一年閑著,自己寫了本書——或許又像個傳記的故事,這小說寫的也不太順利,至黎希遙是這麼覺得的,梁清黎斷斷續續寫了快兩年。
“嗯,就是你外公外婆的一生,”梁清黎轉眸,下午的時候編輯給送了樣書,書籍的就擺放在手邊,裝幀設計特別簡單,清晨的窗外,兩側竹林清,兩道模糊的影并肩坐在花園里看著滿院子的玫瑰。
這設計是梁清黎要求的,書籍很有質,封皮有點厚。
這本故事字數也不多,像是一本回憶傳記,記錄了梁清黎長過程中父母的。
一開始想了好多名字都不滿意。
后來還是阮念說——
“就《我們的一生》吧,簡單,多好聽呢。”
黎希遙陪著梁清黎坐在這兒翻看著相冊。
梁清黎淡聲說,“我這記憶以來,你外公外婆用生活里的每一天教會了我什麼,我也每天都覺得,我是在里長大的,他們也是相的,直到生命的最后那會……我只是很難接,我的生活里出現了這麼大的變故,他們這麼快的離開我。”
黎希遙手把梁清黎攬過來,梁清黎哽咽地說完,就忍不住哭了出來。
“媽,都三個月了……”黎希遙手拍拍,“你還有我和爸爸呢。”
話音落,外面傳來了停車的聲音,黎希遙攬著梁清黎,過了幾分鐘就聽見了上樓的聲音。
梁清黎哭得停不下來眼淚。
黎遇冬示意了一下,黎希遙慢慢起,父子倆語比劃了一下,黎希遙才出去了。
黎遇冬坐在梁清黎邊兒,攬著讓哭了一會。
不小心按到了遙控的哪兒,原本停止的DV繼續開始播放下一段視頻。
在春暖花開的院子里,梁西聞坐在廊亭那兒彈著古箏,阮念就站在花園里澆花,太晴好,于是水霧后升起了一道薄薄的彩虹。
“梁西聞,你看,彩虹——”
古箏音了一下停止,梁西聞琴上的箏碼倒了一枚。
阮念小跑過去,檢查了一番出手機打開校音app,梁西聞笑著讓坐在邊,重新整好了箏碼開始調音。
阮念坐在他邊,攬過他來親了一口。
梁清黎舉著手機給黎遇冬錄視頻,嫌棄的聲音問,“黎遇冬,你爸媽在家也這樣嗎?”
黎遇冬那兒也頗為嫌棄,“跟他倆差不多——”
如今,年近五十的梁清黎和黎遇冬坐在書房里看著這段視頻,都沒來由笑了一聲。
梁清黎眼角還有沒干的眼淚,黎遇冬幫,問還要不要看。
梁清黎說要看。
于是視頻又跳轉到了下一段,那還是阮念拿著手機錄得,那會梁清黎還小,剛學會說話,哼哼唧唧的喊爸爸抱抱,阮念抱著,那會黎羨南和葉緋剛好來家里吃飯,阮念低聲音說,“你爸爸做飯呢……”
“爸爸——”梁清黎著小手,卻又對著黎羨南招呼,“爸爸抱抱——”
黎羨南失笑,把梁西聞趕出來,“看你閨去,認錯爸了。”
梁西聞笑著把抱過來,梁清黎又著小手找阮念,“要媽媽……”
“你還知道找媽媽哦?”阮念笑著對晃晃手,于是梁清黎眼睛轉一圈,又朝著葉緋手,“要那個媽媽……”
黎遇冬看著這段視頻也沒忍住笑,“我爸也說我從小就認錯爸。”
梁清黎看著畫面,心里酸難忍。
大約也正是因為父母給了無盡的,這會分別才顯得如此突然。
梁清黎挽著黎遇冬的手說,“就是覺得很難接。”
“回憶是好的,我們還要往前走的,”黎遇冬寬著,“我們把相冊拿回去?”
“留在這兒吧,帶回去我怕我忍不住一直看,”梁清黎有些歉疚,“對不起,最近三個月我好像一直都呆在西郊……”
“不是還有我陪你麼。”黎遇冬在額頭上親了親,“我們今晚也可以住在這。”
“也好,”梁清黎突然想起什麼,“十一呢?”
“也來了,希遙帶過來的。”
梁清黎才松口氣,起站起來,說去院子里口氣。
黎遇冬說好,讓先過去,自己給倒點熱水。
梁清黎慢慢下了樓,看著黎遇冬在廚房里忙活,好像時出現了短暫的裂痕。
想到好多年前,梁西聞也站在廚房里忙碌著,阮念坐在院子里喝著果,一會看見飛奔出來的梁清黎,于是抱著一起看書,又過了一會牽著來樓梯這,阮念在這了一只長頸鹿,記錄著梁清黎的高變化。
有點難過,自己坐在院子里,梁西聞養了好多玫瑰花,整個院子里像私家花園。
只是父母過世的這三個月,花園里的花朵有些枯萎,長勢也不如以往。
梁清黎坐在那兒吹風,仰頭回眼淚。
也不可遏止的回想起父母最后的那段時——
那時阮念七十六歲,梁西聞八十六歲。
阮念是自然衰老,大約是年齡原因有點兒健忘,醫生說是阿爾茲海默,但病程不一定多久,可能幾個月,也可能幾年。
阮念那會忘事兒快的,梁清黎怕兩個老人不能很好的照顧自己,于是找了個環境特別好的療養院讓兩人搬過去住。
但阮念習慣了梁西聞照料,也不怎麼認識那兒的護工。
起先還是總忘記細枝末節的東西,后來干脆忘記了生活的常識,好像被困在了記憶的房間里,進不來也出不去。
梁清黎起初也來看,那會在忙著工作考核,僅僅是兩個月沒來,阮念的記憶就惡化了,而這些梁西聞從未告知。
這些還是護工后來轉述的。
說阮念有一陣子堅信自己才三十歲,于是在某個下雨天去了院子里,說看海上日出很浪漫,梁西聞撐著傘去陪,誰都攔不住,兩人在雨里牽著手,走了大半天回西郊,護工在后面撐著傘追,兩個老人手牽手走在人行道上,梁西聞怕護工嚇到阮念,也不愿意接護工手里的傘。
于是兩人淋著雨回了西郊,阮念去找到自己當初結婚時穿的婚紗,問梁西聞好看不好看。
梁西聞也淋得,說特別好看。
梁西聞一直健康朗,但護工也擔心這麼淋雨回去要生病,可兩人誰的話都不聽。
阮念穿著療養院的睡,跟梁西聞坐在西郊的花園里說以前剛結婚的時候。
梁西聞陪一起淋雨,跟一起回憶當初的細節。
護工在后面聽著,心里也酸的不行,阿爾茲海默就是這樣,會做出許多無厘頭的事,會開始一件件忘記,又會一陣陣的回憶。
后來阮念干脆也忘記了結婚的事,常常一個人坐在窗邊發呆,梁西聞帶來了詩集,一首首念給聽。
阮念就會自言自語,“我結婚的時候,梁西聞每天都給我念詩。”
“是嗎?”梁西聞笑著問,“還有呢?”
“我有照片,”阮念就從口袋里拿出自己的手機按開,遞給他看,“你看,這是我,這是梁西聞……梁西聞今年才四十六歲,我們剛從黎回來,這張照片是我兒拍的……”
阮念的病程發展的很快。
加上那天下了大雨,說想去環山路,于是梁西聞了車,陪一塊去環山路——他一直縱容著阮念,對的要求有求必應,或許也是因為知道阿爾茲海默不可治愈,所以分外的照顧著的緒。
兩個老人在環山路上肩并肩看著雨中的燕京,梁西聞也不知道阮念是否回想起了什麼。
只是安安靜靜地、地牽著他的手,忽然他問他,“梁西聞。”
“嗯?”
“你說,你相信下一輩子嗎?”
“我信。”
“我也信,”阮念說,“那我們的婚戒不要摘了,這樣我下輩子一眼就能找到你。”
“不摘。”
“你給我讀首詩吧。”
“讀濟慈的好不好?”
“好。”
“明亮的星,我祈求像你那樣堅定,但我不愿高懸于夜空,獨自輝映……”
阮念過世的時候葬禮很簡單,梁西聞跟在雨里坐了一整天,阮念去世的時候很安靜,也沒有任何痛苦。只是那場雨停了,安安靜靜地在他懷里睡著了。
怕梁西聞想不開,也念及他淋了雨,梁清黎是希父親能夠繼續生活的。
所以葬禮一切從簡,也怕吵鬧著打擾了梁西聞休息。
那天梁西聞一言不發地坐在西郊的花園里,仔細地把自己的琴了又,他沒來由地說以前都是阮念琴,還要給他的琴上涂上保膏。
然后又去了帽間,看了看阮念結婚時穿的子。
最后他換了一服,干干凈凈的,甚至是特意打理過的。
他跟梁清黎說想去墓地看看,至得知道個位置。
梁清黎只好同意了,然而到了地方,梁西聞說想自己在這坐會,讓在車上等著。
梁清黎也同意了,畢竟父母在一起生活了這麼多年,工人早上才將骨灰下葬。
這墓地也是梁西聞和阮念選好的位置,當時說以后要做合葬,但兩人從來沒有親自上來過。
這里環境很好,風景清秀,附近一片長生竹林。
梁清黎不太放心,扶著梁西聞上去之后,走前還看了一眼,梁西聞從口袋里掏出一塊手帕,將墓碑上的照片了又。
然后他坐在墓碑旁,安安靜靜地看著那張照片。
梁清黎于心不忍,想在
畢竟也考慮到梁西聞的緒原因,梁清黎也不好催他。
然而幾個小時過去,梁清黎始終沒等到梁西聞下來。
放心不下上去,就看到梁西聞靠坐在墓碑旁,閉著眼睛,好像睡著了。
他手里拿著一個空掉的藥瓶。
他靠在的墓碑旁,像昨日睡在他懷里一樣。
梁清黎渾發冷,一把將藥瓶拿起來,哆嗦的手看到了上面的藥品名稱,是一瓶安眠藥。
而生產期正是半年前,阮念剛確診阿爾茲海默的時候。
梁西聞穿著干干凈凈整潔的西裝,是個溫雅又祥和的老人。
他的西裝襯口袋里有一個很小的本子,上面的字跡娟秀,大多是阮念以前的隨手涂。
一頁一個片段。
——在初冬的傍晚,你敲響我的門,我總覺得我木訥寡淡、格也不怎麼討喜,但你靜靜地在門外等著,好久好久,我以為你走了,我悄悄走到窗邊,卻看到你坐在我的門廊前,眉眼含笑,花瓣落在你的肩頭,你左手拎著玫瑰花,右手提著熱茶,你打趣說,蝸牛小姐,你的北極熊先生回家了。
——從此往后,我才知道,原來家是這樣溫暖的覺,在你的懷中,遠遠勝過風景浮世又萬千。
——梁西聞,你的時候,就像我的里綻放了一千只蝴蝶,在追尋著永恒的春天。
——外面烏云漫天,我把思念折了又折,乘著風就來到了你的邊。
——我和梁西聞的婚姻像是藏在森林里的宮殿,有九千九百九十九間房間,每一個房間里都塞滿了我們的一年又一年。
——我想和你一起慢慢地變老,像風吹著樹林在一日日衰老,我相信我們還有下一輩子,那里還會有一萬朵玫瑰和我的你,還有永恒的清晨與黃昏。
——你的目好溫,然后我的冬天結束了。
——我想把你和這過往的每一天都塞進我的心里,所以我的心有無限大,裝得下這個世界,也裝得下一整個梁西聞。
……
阮念以前總是隨手寫點東西,梁西聞鼓勵記下來,說以后說不定能出版一本詩集。
阮念說怎麼可能。
其實隨手寫寫畫畫,也就寫了十幾段。
梁清黎把這些片段補在了《我們的一生》的最后幾頁附錄里。
梁西聞同阮念相敬相五十三年,度過了他們的金婚。
梁清黎忽然沒什麼來由地想到了濟慈的那首詩。
明亮的星,
我祈求像你那樣堅定,
但我不愿高懸于夜空,
獨自輝映。
——完——
嫡謀
前一世,所謂的血脈至親告訴她,能爲家族利益獻身是她身爲任家女子一生最大的榮耀.結果她與姐姐反目成仇,讓母親垂淚早逝,累父親血濺箭下…重生於幼學之年,她再不是那任人擺佈的棋子!心懷鬼胎的姨娘,狼心狗肺的長輩,咄咄逼人的外敵,朝堂暗處的冷箭…且看她如何謀算人心,一一揭去他們的畫皮,滅之於無形!所謂榮耀,是守護所愛至親一生平安順遂.所謂榮耀,是但得一人心,白不相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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