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著伴游做的事，饒是他也有些覺得這事做得不厚道，說死了就死了，怎麼還拍尸照片，怪嚇人的。

而且盛英祺跟他沒關系了，伴游通知盛英祺，多半是白用功。

剛這樣想，伴游手里秦明珠的手機響了起來。

“喂。”伴游剛說一個字，就被那邊機關槍一般的話語打斷。

“他花了多錢雇你?你們這個照片還拍得真，化妝費不低吧?秦明珠呢?他接電話!”

伴游呼了一口氣，“先生，我能理解你現在不愿意相信事實的心，但秦先生去世了，我跟你說了，并且拍了照片。”

說到這，眼珠子轉了轉，“你是他的親人朋友嗎?秦先生在Q國去世的，有一堆手續要辦，而且我只是秦先生雇的伴游，他錢還沒有給我結清，現在我還墊了一筆醫藥費。”

電話那邊陷長久的沉默，仿佛已經沒有人在廳。伴游喂了幾聲，嘀咕道：“越洋電話信號不好?”

“你把地址發給我。”盛英祺說完這句話，將電話掛斷。

一旁的秦明珠聽到只言片語，他覺得盛英祺應該不會自己來，可能會通知他的助理。秦明珠的家人都去世了，上了40歲以后，朋友間的際也開始減，一離婚，變真正意義上的孤家寡人。

但他實在沒想到盛英祺會親自來，還是一個人來的。

國到Q國沒有直達航線，轉機航班十幾個小時。

盛英祺出現的時候，像是一直沒睡覺，眼睛里全是，有點像秦明珠原來看過的喪尸片里的喪尸眼睛，他覺得應該是挑剔的盛英祺在飛機上睡不好。

“你是?”伴游站起來。

盛英祺停在他面前，不自我介紹，先問秦明珠，“秦明珠呢?”

伴游聞言卻是出為難的表，“那個，先生你別急，也別生氣，我一直想聯系你，但你手機關機。我也不知道醫院怎麼搞的，秦先生他……”

他盯著面前的男人，心里評估對方和秦明珠的關系，謹慎道：“已經被火化了。”

他從后面椅子上拿出骨灰盒。

死亡，秦明珠很早就思考過這個問題。

他也問過盛英祺，“如果我死了你怎麼辦?”

對方將洗好的草莓塞進他里，又湊近換了一個草莓味道的酸甜吻，“那就跟你一起死，還能怎麼辦?”

人間的對話總是這麼膩歪。

秦明珠這次倒有些認真，“不行，我希你好好活著，你比我小那麼多，再找一個也可以的。”

“說。”盛英祺沉下臉，眉頭蹙，英俊的臉上是無比認真的表，“我這輩子只要你，只會有你。”

離婚前秦明珠問過盛英祺，他原來說的那些話難道是假的嗎?

盛英祺說不是，但時過境遷，什麼都會變，包括人心。

—

秦明珠看著眼前的盛英祺，在猜測對方此時在想什麼。

如果盛英祺沒有跟他離婚，那他死后所有財產都是盛英祺的，盛英祺會不會有一點后悔?畢竟這個世界誰會嫌自己的錢多呢。

盛英祺一直盯著骨灰盒，好像原地定。伴游眨眨眼，開始說：“先生，這火化費也是我出的，我不出人家不愿意把骨灰盒給我。我知道秦先生是講究人，生前穿得漂漂亮亮，所以我特意選了最好的骨灰盒，就是價格上不怎麼便宜。”

盛英祺還是沉默。

伴游一眼就看出來人的手表大幾百萬，哪里愿意放過這只羊，變本加厲開始說他為了秦明珠花了多心思、多錢，世上再沒有比他更好心的伴游。

怕人不信，他還拿出自己的手機，“其實秦先生生前玩的那幾天開心的，我還拍了好多照，本來準備發給秦先生，如果先生你要，我也可以發……”

相冊的第一張是刺眼的床照。

照片上秦明珠雙頰緋紅，鎖骨窩都是細細的汗珠。

伴游暗吸一口氣，剛要把照片快速過去，聽到男人如砂礫刮過的嘶啞聲音，“這是什麼?!”

接二連三的追問。

“你拍的?”

“你了他?”

“雜狗!我艸，艸你大爺!”

*

秦明珠也看到了那張照片，為艷照的主人，他既臉紅難堪又憤慨無奈。

這張照片并非他本意拍下的。

抵達異國他鄉，他想著既然是出來散心，就要好好玩。起初他不大適應聘請的這位伴游，伴游名Antony，有著年輕男孩獨有朝氣，業務老道之外很喜歡撒。

秦明珠本質上也是撒的人，他氣了一輩子，如今到年輕男孩跟他撒，不太習慣，好幾次都想讓Antony離他遠一點，甚至想過換一位伴游，但靠譜的伴游實在難找。

那一夜規劃的行程是在港口的渡餐廳吃飯，上渡，要先坐小船。Q國熱，秦明珠兩只手臂都在外面，目掠過一片浮——那是兩岸的燈映襯著海水，碎金粼粼，伴隨著遠方飄來的音樂、笑聲、香水味，這里匯一個怪陸離的繁華奢靡世界。

他也難得被氣氛染，仿佛回到年輕時，那時候他被眾星捧月，坐在自家的船上過十九歲生日，也是那一年，他一直當哥哥看待的人同他告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