束衛說完這話，便走了，素和臉上的表qíng變幻了好幾番，才冷著聲音對赫英說：“我們走。”

素和一走，束衛的影便出現在無慮宮寢殿的屋頂上，他踩在飛檐上，看著素和影漸漸走遠，嗤笑一聲，腳勾住檐角，倒掛在檐上，聽力比常人厲害得多的他一下子就聽清了里面的聲音。

是那個小皇帝太監的聲音。

“皇上，以后咱們還是不出宮了吧，這外面太危險了，你看今天，奴才就那麼短短的時間不在皇上邊，皇上差點就……奴才都要嚇死了，幸好……”他絮絮叨叨地說，讓束衛皺了下眉，暗罵了聲。

不知多久，那個太監的聲音終于停了下來，束衛才聽到小皇帝的聲音，聽完之后他有些不敢置信，然后無語地翻了上去，在屋檐上坐了下來。

聽了那個太監這麼多廢話，居然就聽到小皇帝一個字。

他就說了聲“嗯”。

束衛嘆了口氣，他這樣要怎樣給國師回信呢？

*

殷辛宮外遇刺的事qíng并沒有泄出去，那日陪林媛媛買吃的反而活下來的侍衛自殷辛回宮的那夜就消失了，沒有人敢問他們的去向。

素和因為愧疚，這幾日不但不要殷辛溫書，還給殷辛帶了很多宮外的新鮮玩意，殷辛看著堆了一箱子的小玩意，不知道如何是好，素和站在他旁邊，抿了下，“如果皇上玩不了那麼多，借給媛妃玩一玩也是可以的。”

殷辛哦了一聲。

素和靜靜地看著他，過了一會拿起了殷辛的手，“皇上是在生太傅的氣嗎？太傅覺得皇上似乎一直悶悶不樂。”

殷辛被牽住的手稍微往外掙了下，沒掙開，他垂下眼，睫微微一，“寡人在想亞父，亞父為什麼去那麼久都不寫封信呢？”

素和眼神驟變，不過他很快又恢復了原樣，“你亞父沒事，只是路上不方便寫信。”他迅速轉了話題，“秋獵的日子快到了，皇上有想打的獵嗎？”

殷辛果然被這個話題吸引，開始纏著素和問哪些獵。

秋獵那日，林媛媛因前夜吃多了涼的東西導致拉肚子，很憾地錯過了秋獵的大日子，殷辛出發前特意去看了林媛媛，林媛媛躺在chuáng上，還眼淚汪汪地扯著殷辛的袖子，“阿辛，回來要跟我說你玩了什麼。”

殷辛糾正林媛媛的稱呼，“你要寡人皇上。”

林媛媛點了下頭，又喊：“阿辛，你一定要記得，要是有什麼好吃的好玩的，帶回來給我。”

“不是阿辛，是皇上！”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啦，阿辛，你要記得哦。”

“……好。”

秋獵出行要花大半天的時間，隨行的大臣幾乎有好幾十位，加上家眷，隊伍龐大，從頭不到尾。殷辛作為皇上，自然乘坐的是最豪華的八騎馬車，只不過坐久了，便也想騎馬在外面走走。

他這一想法立刻被小夏子給拒絕了，小夏子憂心忡忡，似乎殷辛只要離開這個馬車就要了他的命，“皇上，您又不會騎馬，這馬xing子野，萬一從上面摔下來，怎麼辦？”他說完，又從食盒里拿出一盤點心，放到殷辛前面，“皇上，先吃點東西吧。”

*

自己這個兒子當年可能養得太了，居然連騎馬都不會。

這個小夏子，整日就知道拿吃的糊弄他！

他還不得不吃……

*

殷辛扁著拿起一塊糕點，不開心地咬了一口，又咬了一口，等到他吃完這塊，忍不住又手拿了一塊。小夏子見殷辛被糕點吸引了注意，暗暗松了口氣，不過還沒等他徹底松口氣，殷辛突然把窗戶推開，對著外面喊了一聲太傅。

很快，素和就驅馬過來了。

殷辛一只手還拿著糕點，另外一只手在窗戶上，“太傅，寡人想騎馬。”

“騎馬？”素和看向殷辛后的小夏子，“皇上會騎馬嗎？”

他問的是小夏子，不過被殷辛搶先回答了。

“太傅，車里真的好悶，屁疼頭也暈。”殷辛睜著一雙無辜的貓兒眼，直勾勾地著素和，半響，素和偏開頭，“那皇上換套服吧。”

素和派人送了套服過來，小夏子接過來一看，發現居然是個小太監的服，只不過是新的。小夏子只好服侍著自家小皇帝換了，又看著小皇帝興地下了馬車，隨后他就看到小皇帝功坐上馬上，只不過坐的是素和的前面。

殷辛也懵了，扭著頭看素和，聲音還有些委屈，“太傅，為什麼寡人跟你是同一匹啊？”

“皇上不會騎馬，只能這樣了。”素和用披風幾乎快遮住殷辛大半個，下時不時到殷辛的頭頂，“還是皇上想回到馬車上？”

殷辛泄氣一般倒在素和懷里，十分勉qiáng地說，“好吧。”

小太監打扮的殷辛比他穿龍袍時候看上去更紅齒白，難看的蒼綠只是襯得他的皮更白，巧士冠下的臉生生的。素和駕著馬從樹林旁走過，斜穿過樹葉，像雪花一樣落在兩人上。

素和的長發像一匹純黑的緞子垂落在后，他今日穿了一大紅的披風，紅與黑jiāo織在一起，再加上秋日燦爛的，足足可以組一幅濃麗的場景。他素白的手抓著韁繩，另外一只手到前面，輕輕摟住殷辛的腰，面下的眼睛平視著前方。

殷辛靠在素和懷里，也看向遠方，只是看著看著，就垂下了眼。

*

他想轟轟烈烈地騎著馬跑一場，跑出渾汗，跑得jīng疲力盡，就躺在糙地上睡一覺，醒來時，馬在，那些人也在。

曾經他的小兒子問他，“父皇，兒臣在書上讀到臥薪嘗膽的故事，那越王因為不聽信范蠡而話導致敗國，甚至還遭很大的恥rǔ，但后面他又重用范蠡、文種，功復國，可最后他為什麼又殺了文種呢？父皇，越王勾踐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他是個帝王，阿辛。”

會忍，但同時心也很狠。

☆、第十六章

涼慡的秋風一灌而過，殷辛不知何時在素和懷里睡著了，素和發現后，gān脆把自己的披風解下來，蓋住了殷辛，他順便解下殷辛頭上的巧士冠，隨手往旁邊一丟，立刻就有人接住。殷辛被帽子的時候，哼唧了兩聲，素和立刻僵住了，等對方側過臉在他膛蹭了蹭，呼吸又再次平緩下來，他才調整了下姿勢，讓殷辛在自己的懷里睡得更舒服，雙手環過殷辛牽住韁繩。

不知不覺營地到了，素和讓隊伍停住了，準備等殷辛醒，可殷辛睡得太香了，素和只好哭笑不得弄醒殷辛，先是拍了拍他的手臂，看對方沒反應，沒忍住抬手了下對方瑩白的臉頰。

殷辛是被醒的，醒的時候完全還是懵的，睜著一雙霧蒙蒙貓兒眼到看了下，還用手了自己臉，“疼。”

素和神qíng略有些尷尬，只低聲說：“皇上，已經到營地了。”

“哦。”殷辛往馬下看了眼，就掙扎要下去，素和一只手摁住他，自己先翻下馬，隨后扶著殷辛讓他下馬。

殷辛一下馬就往前跑，他們現在在一個高坡，他跑到坡頂，就到下面的營地了，一個個jīng的白帳篷錯落有致，營地的外圍用明huáng的旗幟圍著，其中正中的那頂最大，也是最豪華的，并且已經有侍衛在那頂帳篷外把守了。

殷辛回過頭，臉上掛著極其燦爛的笑容，他還穿著略為大的太監服，因為睡覺有些糟糟的長發被坡頂的風chuī卷起。他對素和揮手，興地喊：“太傅，你來看，你來看！”

素和只好走過去，一過去就被殷辛扯住了袖子，對方指著下面的帳篷，興地說：“晚上是睡那個嗎？”

素和點了下頭，又說：“皇上，你要去更了，再穿這服就要被所有人發現你剛剛不在馬車里了。”他扯著殷辛往回走。

殷辛被扯回去還依依不舍地盯著那些帳篷看。

小夏子終于等到殷辛回來，一顆提著的心總算下來些，在他的眼里，他的小皇帝周圍都是豺láng虎豹，如果國師是虎豹，那麼總是會溫和地笑的素和太傅就是豺láng吧，怎麼會有人會對仇人之子和善？

殷辛上了馬車，小夏子便立刻著手給殷辛更，邊小聲地嘀咕，“皇上，剛剛沒哪里傷吧？有沒有什麼地方疼？”

殷辛想了下，回答，“臉疼。”

小夏子立刻仔仔細細地看了下殷辛的臉，發現只是左邊臉頰稍微有些紅，他拿出藥給殷辛淺淺鋪了一層。

殷辛換好服才下了馬車，素和背對著馬車站著，他邊站著一個穿著侍衛服的男人，那男人似乎在稟告什麼。

片刻后，素和就轉過，看到已經下了馬車的殷辛，大步走過去，“皇上，林軍統領說今夜恐怕會起大霧，我們的焰火晚會可能要推遲到明日了。”

“寡人知道了。”殷辛說，“那現在可以去營地了嗎？”

下午的時間都在住營地，小夏子伺候殷辛沐浴更后，膳食也送了進來，夜已經降臨了。

殷辛吃完晚膳，就趴在帳篷里的塌上玩。外面果然如那位林軍統領說的那樣，起了大霧，他們的營地在平地，往四周看去，已經是霧茫茫的一片了。

小夏子收拾了帳篷，就退了下去，故而此時帳篷里只有殷辛一個人。

他在塌上玩了一會，把素和給他的一個九宮環拆了又上好好幾回，有些膩味地丟到一旁，便下了塌，取下屏風上的披風穿上就往外走，然而并沒有走功，門口有把守的侍衛，看到殷辛就已經先跪了下去。

這些侍衛既是防止刺客，又同時讓殷辛想出這個帳篷都有些困難。

殷辛看了看他們，提直接走，還沒走出兩步，那些侍衛就跪著挪地，挪到他的面前了。殷辛停住了腳，“你們gān嘛？”

其中一人說：“啟稟皇上，太傅讓奴才們在這里保護皇上。”

“那你們就在這里保護，寡人去別的地方走走。不準跟著！”

殷辛說完，往旁邊了一大步，見那些侍衛又要挪，低了聲音，“你們再這樣，亞父回來了，寡人讓他一個個收拾你們！”

烏黎的名字真好用，殷辛再一次會到了。

他戴上了披風的帷帽，大步往營地外走，大霧越來越濃，幾乎要幾步遠就看不到了，營地的四都燒著柴火，但只是稍微改善了下能見度，有巡邏的侍衛認出殷辛服上的花紋，但一跪下，再抬頭，殷辛已經消失在眼前了，大霧反而能遮擋殷辛的影。

營地的東邊是一個樹林，樹木都很高大，且集地排在一起，殷辛往那邊樹林里走，從營地那邊看，是完全看不到他的影了。樹林的大霧更濃，殷辛到后面也不得不停下了腳步，他看不清路了，于是便慢下腳步，著樹往前走，不知他是怎麼走的，開始連哪邊是來的也弄不清了，只能停住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