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這樣，誰能想到他是一手遮天的國師？

殷辛扭過頭，看著同他jiāo頸而眠的烏黎，眼神無波無瀾。

當他還是他的時候，烏黎幾乎沒有在他面前睡過。烏黎睡不好，即使自己只是微微一，他也像驚弓之鳥一樣迅速醒過來，警惕且仇恨地看著自己。大概他們換了個位置，烏黎這麼多年后終于能尋到一個安穩覺，但是看他在自己旁邊睡得那麼，也會徒生慨，但慨后該來的還是會來。

翌日，殷辛醒過來的時候，果然烏黎已經離開了。小夏子伺候他更洗漱后，便坐轎去上早朝。早朝結束后，他讓宮人去請問烏黎有關去行宮的事宜。他在無慮宮用完早膳后，去的宮人回來回話了，說是讓皇上擬個日子就可以了，要帶的人選也讓他做決定。

這答案算是意料之中，殷辛很快就把這個苦差事jiāo給了當年的探花郎現在的翰林院大學士申逢景。申逢景作為大學士，跟殷辛的接比其他朝中大臣要切地多。申逢景很快就把時間和名單jiāo了上來，并且說只要皇上和國師確認后，他便派人前往通知行宮那邊準備。

他定在半個月之后，不早不晚的時間，名單上基本上能帶都帶了，也沒什麼紕。

殷辛糙糙看了一遍，便遞還給他，“你送給亞父看吧。”

申逢景將折子塞回袖子里，低眉順眼地應了聲。殷辛端起旁邊的涼茶啄了一口，喝完一看，發現申逢景還在，不遞過去一個疑的眼神。申逢景輕咳一聲，臉微紅道：“皇上，您上次許諾臣的……”

上次？啊，想起了。

前幾日他太過無聊，恰逢申逢景又過來送折子，他就將人扣了下來。

“申卿，你陪寡人下棋吧。”

“下棋？可，可微臣還要回翰林院。”

“不過是還有書沒編好，明日再編也一樣。你陪寡人下棋，若是贏了，寡人宮里的東西你隨便拿。”

不知道殷辛哪個東西打了一向高風亮節，兩袖清風的申大學士，申大學士猶豫片刻便拱手道：“那微臣多有得罪了。”

這多有得罪四個字仿佛就映照了申逢景如秋風掃落葉一樣贏了殷辛，殷辛看著滿盤皆輸的棋盤，啞口無言。實在他沒想到申逢景的棋有這麼好。

“申卿真是深藏不。”

申逢景下棋的表qíng分外嚴肅，即使被殷辛明面上就瞪了幾眼，也面不改。這廂贏了棋，又重回靦腆害的樣子，“微臣這不算什麼，在國師面前只是個臭棋簍子。”

烏黎？

據他了解，烏黎的棋并不怎麼樣，起碼跟他下棋，輸的次數總是更多的。罷了，烏黎在他面前偽裝的不是一件兩件，何必又在乎他原先故意讓棋呢。

*

“說吧，申卿想要什麼？”殷辛大方地說道。

申逢景恐怕心中早已想好，故而給出答案的時候毫不猶豫，“微臣想要周公的《桃夭》。”

殷辛聽到這個答案，便給旁邊小夏子一個眼神。那副畫掛在他的寢殿里，許是申逢景哪次進去的時候注意到了，但沒想到他倒是識貨，那副畫是周公唯獨沒有蓋章的一副畫，他也認出了。

小夏子去取了拿過來，申逢景小心翼翼地接了過去，眉眼間皆是雀躍。殷辛看他那一臉單純開心的樣子，不問道：“卿如今年歲不小，家中長輩可有為你許婚配？”

申逢景猛地被問到人生大事，先是一怔，隨后便臉紅回道：“尚未，雙親并不急于此事。”

“那你可有意中人？”

申逢景頭埋低，過了一會，搖了搖頭。

殷辛若有所思，隨后便讓申逢景退下去了。除去年歲不說，他倒真想把林媛媛許配給申逢景。申逢景為人世寵rǔ不驚，雖然年輕卻做事穩重，不輕浮，這些年他難得看到這樣的一個年輕人。

*

因為敲定去行宮的時間，闔宮上下都開始準備出行的事宜，小夏子都快忙得腳不沾地，作為皇帝邊的大太監，他要拿主意的事qíng太多了，故而殷辛這段時間都嫌看到他，每次匆匆一現便離開了。但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是，準備了那麼久的行宮之程因為一場刺殺給毀了，而他們皇帝與國師都在那場刺殺中失蹤了。

去行宮一般是都乘船出行，一路順水而下，但行到水流湍急的漢江地段時，出事了。那個夜晚江上霧氣很重，重到巡邏的士兵必須打火把，但當刺客從水下爬上船這段時間卻沒有人發現，還是一個士兵踩到黏糊的東西，低頭仔細一看，才發現是跡。

“有刺客！”

一聲大吼響徹寂靜的夜。

隨行的大臣都帶了妻出行，聽到有刺客到都是尖聲，士兵們大吼讓貴人們不要從船艙里出來，但刺客已經趁著夜殺了許多人，還潛了船艙。這是一場有預謀的刺殺，甚至他們還清楚了殷朝的皇帝在哪艘船上。之前為了預防刺殺的事qíng發生，殷辛并不在那艘最豪華的船上。

可誰都沒有想到，殷辛會掉下江。林媛媛被救下來的時候哭得上氣不接下去，著湍急的江水，最后哭暈了過去。殷辛是為了才掉了下去，刺客出現的時候，剛溜出了船艙，士兵的聲音響起的時候，先是一驚，就想著往離最近的船艙里鉆，恰好那正是殷辛的船艙。沒走幾步，就遇到了一個刺客，那刺客看到是個孩，便提起刀就要砍。林媛媛一聲尖嚇得就在地上。殷辛不知從哪里出現，一把把林媛媛扯過刀下，自己卻被那把刀bī著往后退了幾步，沒想到一歪就摔下船去。林媛媛從嗓子里還沒冒出哭聲，就看到烏黎突然出現，一掌拍死刺客就往江下跳。

殷辛和烏黎在那個暗夜里消失了，連片角都沒有尋到。

*

殷辛是被醒的，醒過來只覺得胃跟火燒一樣。他掙扎著爬起來，巡視一圈，發現自己居然被沖到了岸邊，而看這岸邊荒蕪的樣子，并不像有人住。他周圍有很多尸，大概是同他一樣被沖上了岸。他看到那些尸便有些不適，被水泡過的尸全部浮腫起來了，在這夏日里散發著惡臭。

他看著一眼不到邊際的江，心里生出了絕。可能他還沒能報仇，他就要死了。這次恐怕上天都救不了他。他擰著眉頭扭過頭往里面看，大概這個看起來像荒島的地方，也許住著人。幸好他上的服只是便服，他了下上的東西，全被水沖走了，一件值錢的都沒有。他轉過頭去看地上的尸，卻始終不出手去。

一聲悶哼引起了殷辛的注意。

他幾乎是驚喜一般地找了過去，但看到人之后卻愣住了，那個人是烏黎，他為什麼也在這里？沒等殷辛想明白，烏黎已經擰著眉坐了起來，他坐起來也沒看殷辛一眼，只是看著自己的右手手臂。殷辛注意到他坐起來的時候右手是完全沒有用力的，仿佛是用不了力了。

烏黎嘗試地了下自己的手臂，沒能抬起來，他神比方才還冷了幾分。殷辛站在旁邊看著他，一時半會不知道說什麼，還是烏黎先打破了僵局。

“過來。”他說，“扶我一下。”

殷辛在那瞬間心里想過很多，想要不要現在殺了烏黎，反正烏黎的手也廢了，只剩左手不一定贏，但走過去的時候還是克制住了，他要回宮，恐怕還要靠烏黎，所以烏黎還不能死。

殷辛扶著烏黎站起來，烏黎就摔開了殷辛的手，一個人冷臉往前面走。

殷辛愣了下，才追了上去。

“亞父！”

烏黎停下來看他一眼，“跟上。”

烏黎走得很快，殷辛都快跟不上了，更糟糕的是，他太了，了頭昏腦漲，到后面他實在忍不了，停下了腳步瞪著烏黎的背影，“寡人不走了，大不了死在這，寡人也不走了。”

他兩輩子都沒過這樣的苦。

烏黎也停下了腳步，他們已經走了很久，但看到除了糙叢就是樹木，一點人煙的蹤跡都沒有找到，大概他們真的到了一個荒島。

他皺著眉頭回頭看殷辛，殷辛猶豫了下才說：“寡人想吃東西。”

烏黎沉思了片刻，讓殷辛在這里等著，自己往一個方向走去。殷辛看著臟兮兮的地，又不想坐，只能勉qiáng自己站著，站得實在不了才皺著眉頭坐到了地上，所以烏黎回來的時候，他忘記了偽裝，直接怒斥道：“回來得這麼晚，寡人gān脆死算了。”

烏黎被他罵得一愣，站著原地看著他。

☆、34.第 34 章

不過烏黎很快就走了過來，把左手里的東西遞過去，是一片樹葉，里面包著些野果。

“吃吧，吃完我們再上路。”

殷辛看著那些著青的野果，扭開了臉，“寡人不吃這種東西。”

烏黎聽到殷辛的話，不勸他，自己坐下來，把樹葉放在地上，再拿起野果低頭咬了一口。他好像因為右手不能用力，所以做起這一系列的作來，格外費力。

殷辛發現旁邊沒了作，扭回頭一看，發現烏黎一個人吃起野果來。他抿了抿，把手放到已經癟下去的肚子上。

烏黎很快就吃完了，吃完便站起來，看了眼還坐在地上的殷辛，便率先抬往前走。殷辛連忙從地上爬起來，跟著他的腳步往前走。

他們并沒有走多久，天就要黑下來了，更嚴重的是似乎還有bào風雨來的預兆。烏黎從靴子里出他的匕首在前面開路，殷辛步履艱難地跟著烏黎的腳步往前走。打第一聲悶雷的時候，烏黎找到一個山dòng，附近還有一條溪水，他走進那個山dòng巡視一圈，又走出去抱回來一堆gān糙鋪在地上。殷辛先注意到那條溪水，便過去，捧了幾把水喝，把臉和手都洗gān凈，猶豫了下才把服下來，下水囫圇洗個澡，便披上服走進山dòng。

烏黎坐在那堆gān糙上，上的服已經下，他還用樹枝搭了一個簡易的架子，把服搭在上面，他正皺著眉頭嘗試著自己的右手，聽到殷辛進來的靜，便抬起眼看他一眼。殷辛對上烏黎的視線，臉上沒有表qíng，自己找個離烏黎最遠的地方坐下。沒坐多久，就變躺下，他將自己的服鋪在地上，睡在上面，頭沖著山dòng外。

他不知道自己多久沒有進食了，現在仿佛過頭，胃已經沒了知覺。

烏黎后來又走了出去，他回來的時候，外面正好下起了bào雨。他走到殷辛的邊，蹲下，殷辛突然被yīn影覆住，便抬頭往上看，便看到烏黎那張臉。山dòng里的視線并不好，加上外面天要黑了，烏黎的臉半在黑暗中，只剩下那雙眸子格外明亮。他把殷辛抓了起來，.錮在自己的懷里。殷辛被對方一系列弄得很惱火，咬著牙掙扎，卻仍然掙扎不過只能一只手的烏黎。烏黎用手肘扣在殷辛的口，手指拿著不知什麼時候出現手里的野果就往殷辛口里塞。

他們做這一切時，兩個人都一句話都沒有說。

殷辛抵烏黎要qiáng塞他口里的野果，連帶烏黎的手指一起咬住了，咬出了腥味。烏黎眼神冷冰冰地看著他，半響，把手指了出來，掐著殷辛的下，再qiáng迫他把野果含在口里。最后還是殷辛發酸，再老實地吃了下去，他默默地咀嚼著，烏黎才松開他。待他把核吐出來，烏黎又塞了第二個，這回殷辛不用烏黎bī了，自己吃了。一連吃了五個，烏黎再站起走開，坐回他原來的位置。他背對殷辛坐著，還沒有穿上上，出來的背就像一把拉開的弓，漂亮又充滿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