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男主同歸于盡后》第11頁

“大人說,花草樹木的小妖心地一般良善,鮮有存害人之心的,即使犯事,也都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管束之后并不在獄里關著,而是放到山脈中打打雜做事。”輕羅將這兩天背得滾瓜爛基本跟朝華一字不差的話重復:“大人還說,親自去山中看過,因為惹事進來的茶妖確實有幾個,不過沒有修仙法的,都是懵懵懂懂,頑皮搗蛋的小刺頭,還未年呢。”

對這個結果,薛妤沒覺得意外。

千年的時間,鄴都大獄里出出進進的妖鬼數之不盡,一個修仙法的茶妖,如果沒犯什麼質惡劣的大事,本不會被關上那麼長的時間。

就算真發生了什麼大事,主抓這一塊的薛妤也會從下屬的稟報里得知詳

全無印象。

這就證明那只小茶仙是后邊犯了事被抓進去的。

薛妤長指微,低低地應了一聲,目落到幾步之外僵著脊背站得筆直的小妖上。

常常獨來獨往,不喜歡每次出門呼啦啦被一大圈人簇擁著,一是嫌吵鬧,二是辦事不方便。當初讓輕羅跟著也是因為急著趕路,沒時間安頓這只涉世不深,膽子又小的小貓妖。

千年前,審判臺開啟后,輕羅被放在了一個依附鄴都的小門派中。

實在太忙了,等再次想起去留心過問時,小門派的弟子名冊中,早沒有了輕羅這號人。

當時只是拿著那本名冊,仔仔細細地從頭掃到尾,看完后沉默了一段時間,卻沒有問什麼。

問了也無濟于事。

人族有多排外,薛妤再清楚不過。

救不了那麼多人,也無法憑一己之力改變他們某種固的觀念,說得越多,問得越多,便越覺得自己置于一種無能為力的境地。

貓妖有一雙圓溜溜的眼睛,前幾天里面還全是懼怕和警惕,今天就已經帶上了試探和親近之意。

薛妤不說話,也不敢說話,屏著氣連呼吸都小心翼翼的,膽子明明小這樣,卻敢在那只狼妖眼皮底下悄悄放人。

“做得不錯。”迎著輕羅一瞬間亮起來的眼睛,薛妤失笑,挲著竹卷不平的邊緣,像是在仔細思量著什麼。良久,開了腔,問:“愿意跟在我邊嗎?”

像是命懸一線的人腳突然落了地,輕羅豎起來的瞳孔一瞬間到極致,而后慢慢變回原來的樣子。

“愿意。”輕羅不迭點頭,連連說著一聽就是梁燕教給的話:“能跟在邊伺候,是輕羅的福氣。”

“你在山里長大,不懂人世間的規矩,這些尚不要,日后跟著梁燕慢慢學。”薛妤知道年齡小,聽不懂拐彎抹角的話,便明明白白攤開了講:“但跟在我邊,有兩條規矩一定要記著。”

“一,不論何時,不論何事,不論面對何人,不能枉斷,不能濫殺。”

“二,鄴都不容許背叛。”

說起背叛,薛妤不免又想起松珩。

那時將松珩從審判臺上帶下來,也曾這樣鄭重其事地問過狼狽不堪卻笑得激的年,愿不愿意跟在邊做事。

不得不說,清俊溫和的年郎確實迷人。

他是形形的人群中,薛妤見過最特殊的那個。

都說男子當冷靜,理智,果決。

薛妤不一樣。

獨獨欣賞年如水般的心腸。

憶起往事,薛妤勾了下角,拉出一個微弱的帶著嘲意的笑。

輕羅才要應聲的一瞬,窗外突然風聲大作,西樓后方靈氣噴薄,很快將周圍數十里全數籠罩進去,像一條橫空出現在天穹上的河流,氣勢洶洶,聲勢浩大。

薛妤屏息應,而后起,流溢彩的珠穗系在盈盈腰上,長長的邊從座椅上旖旎的掃下來,像一朵徐徐綻放的花。

“羲和。”

“終于開了。”

===

羲和匿最深的大獄里。

黑暗在這里化了粘稠的水,一點一點將屬于人的氣息蠶食,吞噬,任何一點微弱的靜都會被放大無數倍。

數十個巨大的囚籠宛若一張黑森森的巨,里面死寂一片,明明關著人,卻看不清人的廓,只有里面傳出鐵鏈拖行的靜時,才能繼而捕捉到一些微弱的呼吸聲。

這里關著要上審判臺的人。

一共十六個。

松珩就被關在其中一個囚籠里。

從他莫名其妙回來,到被關在這個手不見五指的大獄里已經有四天了。

他手腳筋齊斷,就像個被破氣的皮球,全上下的經絡都在囂著疼痛。上僅僅披著一件破布似的長衫,上面的還未干就已經染上了新的,深得辨不出原來的樣子,還散發著一腐爛的稻草的味道。

這是他第二次捱這樣深的黑,第二次這樣重的傷。

他人生僅有一次這樣的苦痛。

他當然知道自己這是在經歷怎樣的事,又重新回到了什麼樣的時間點。

從生殺予奪的天帝到人人鄙夷的階下囚,不過只是睜眼閉眼的時間,中間那努力朝前爬的千年,像黃粱一夢。

這些天松珩反反復復發著燒,瞳孔渙散時總是想起薛妤的樣子,清清冷冷,繃著小臉,極偶爾的時候笑起來卻如稚般純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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