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呈松開溯侑的領，將適才那執事說的話重復了一遍，朝年點頭，笑得客氣：“秦呈叔放心，郎自有考量。”

說完，他帶著人騰空而上，飛速朝圣地出口前行，不過片刻，那座仿佛撐起天穹的巨大門戶便已近在咫尺。

從審判臺僥幸撿回一條命后，有人給溯侑清洗過，說是清洗，其實就是提一桶涼水劈頭蓋臉澆到上，全然不管他現在只是凡人之軀，稍稍清洗過之后便讓他將那囚服換深藍的制麻布服，其余連發簪也沒給。可即便如此。

朝年還是不止一次將目轉落到他上。

先前他還不理解，為何自家郎會在最后一刻點下他，現在仔細想想，許是郎看上了這張臉。

這世間，哪有不喜歡模樣生得周正的小郎君的。

郎平時再冷靜，做事再沉穩，本質上也還是個正當花季的。

朝年一面不聲地想，一面扭頭對木樁子一樣一聲不吭的溯侑說：“你適才也聽人說了，救你的是我家郎，鄴都公主。”

黑發遮掩下，溯侑清黑的瞳仁里滿是嘲諷之意，審判臺上坐著的那些，個個擺著高高在上的姿態，什麼事也沒經歷過，仗著生來好命，一張一合，就要斷人生死。

他們哪會將妖鬼的命當命呢。

朝年不知道他心中所想，接著道：“我們郎格好，心地良善，只要你痛改前非，不再犯事，鄴都自有你的容之所。”

上云散宗之前，溯侑曾一路爬滾打在人世間闖出了點小小的名氣，得意時邊也圍著幾個熱鬧的小妖怪，閑得沒事時就講講各地出名的人和事。

圣地繼承者個個眾星捧月，名氣大，即使他對這些并不興趣，多年下來過耳的也有不。

鄴都公主薛妤是他們談論最的一個。

這位郎面冷，話，出門在外并不講究排場，非必要場合本不面，實在是沒什麼好拿出來說的。

審判臺上，在世人眼里以慈悲為本的北荒都沒開口，這位負責扣押妖鬼邪的公主到底得多有善心才會向一只妖鬼施以援手。

是看上了他的丹，還是看上了他這張臉。

朗日清風下，年白得明，手背上細長的經絡格外顯眼，襯上他那張因摻雜妖鬼脈而格外妖異的臉，現出一種無法用言語形容的單薄病弱之。

像是即將面臨什麼好玩的事，他惡劣地扯了下，想，那位“大發善心”的小公主若是想要他的丹，他就自。

若是看中了這張臉。

他就將這張臉毀掉。

這些人想在他上得到的，一樣都得不到。

第8章

薛妤出羲和的時候，殘余暉正往海底沉。仰著脖子往天上看的人有許多，人群熙熙攘攘，一層一層著，許是等得久了，現在終于看到了靜，頭接耳的議論聲紛紛傳開。

薛妤不喜歡拋頭面的張揚，略略掃了眼下方的盛況，蜻蜓點水似的在空中落了一下，一圈泛大的水波漣漪無形在眾人眼皮底下漾開，下一瞬，人便已到了西樓里。

段纖細，白楚楚，凌空微渡時腰間系著的流蘇荷穗全隨著風鼓起來，因為冷著臉不茍言笑，落在人們眼中，更有一番端莊大氣的風度。因此哪怕只了幾面，仍然在人群中引發了許多議論。

“——這適才出來的是誰?是哪位高深的神仙?”有婦人抱著孩子出來看熱鬧，一面好奇一面又喃喃道：“這樣年輕，長得還這樣俊哩。”

邊站著的恰是一位小修士，聽到這話笑著回：“嬸子，方才那位是圣地的圣。”他才接修行之道，對圣地這樣的場合了解不多，只知才出來的人后跟著那樣長一串的隊伍，份必然貴重不可言，卻辨不出的名姓。

后頭有人接過話頭：“應當是鄴都公主。”

“音靈圣更活潑些，佛出行則是佛開道，梵音落地，唯有鄴都公主人知道得，但聽聞穩重莊持，不茍言笑，正應了方才的樣子。”

“還好有圣地這樣的地方，出了他們這些人，不然哪有我們現在的好日子過。”婦往上掂了掂孩子的屁、，又搖頭：“這里一窩妖，那里一堆怪的，想想都滲人。”

“……”

諸如此類的話語一路從西樓外傳到了西樓里。

薛妤閃進西樓三樓的時候，榴娘正倚在紅漆金紋的柱上，手里提著一個小巧的銀酒壺，眼眸半瞇，一張懶洋洋的人面朝著圣地那扇大開的門，不知道在想什麼。

聽到靜，榴娘遲鈍地回頭，見了薛妤，眨了下眼，很快收拾神笑起來：“郎來得早，出得也早。”

“審判會結束就回了。”薛妤視線不著聲地從榴娘手里提著的小巧酒壺上過，道：“我還有些事要理，恐怕得多在西樓叨擾一晚。”

“說什麼叨擾不叨擾的。”

“我們這西樓，郎想留多久便留多久。”榴娘將酒壺給后的小，青蔥般的長指點了點后建得和皇宮別苑一般的環廊游檐，深門大院，道：“這三樓就是專門為圣地留的，等閑人上不來，平時冷清得很，一年到頭也熱鬧不上一兩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