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野有點興。

父母陪他去遊樂場，是他一直以來的期盼。

不過，老周的那種格，讓他陪著，有生之年是等不到了。

周野沒想到，居然還有機會跟他媽一起。

一路上他忍不住說了好多話，宋凝的回應卻寥寥無幾。

車子在園外停好的時候，時間已經快九點了。

附近的學生多，這裏又是難得晚上也營業的娛樂場所，買票的時候，宋凝往裏麵看了一眼，眉頭就皺了：“怎麽這麽多人。”

“都是附近的學生來玩了唄。”周野低頭看那兩張門票，沒注意到宋凝明顯不耐的臉。

宋凝整個人繃得很，眉心始終鎖，有些排斥這種地方。

原本打算帶周野去超市一趟，沒想到他突然提議來這邊玩。忙了一天，其實很累了，本沒有玩的心思。

但他提了，也不好拒絕，畢竟現在要盡量的多跟周野接。

周野小心翼翼地揣起了那兩張門票，雀躍都表現在臉上。

他開口的前一秒，本來想一聲“媽”，可不知道為什麽，有些喊不出口。許是因為這些年來，這個稱呼隻存在於他心裏，他有一種陌生。

猶豫了兩秒，最終還是放棄了喊，直接道：“你要不要喝點什麽，我去買！”

“不了，媽媽不喝。”宋凝皺著眉頭，盡管語氣很溫，可其中的不耐已經在不知不覺間流出來：“你都想玩什麽？已經晚的了，學校不是有門時間麽，快點玩完我們好回去了。”

周野聞言，原本輕鬆愉悅的心，頓時揪了。

他比同齡人早，懂得看人的臉，宋凝似乎也沒有刻意的收斂。他看出來，現在明擺著不願意陪他玩。

他心底的雀躍，頃刻間消失的幹幹淨淨。

可他不願意表現出來，隻能悶悶的“哦”了一聲。

宋凝時不時的催促他，他雖然選了兩個項目去玩，可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回去的路上，周野想：他可能再也不會來遊樂園玩了。

路虎車穩穩地停在一中門口，來來去去的時間好像很短暫，周野卻覺得莫名漫長，是他不喜歡的那種漫長。

下車的時候，外麵的風呼嘯刮過，像是要下雨了。

周野地裹著外套，提步往大門走。

學校大門上了鎖，門時間竟然過了，他好像回不去了。

周野站在原地怔了數十秒，轉過想問宋凝該怎麽辦，可他視線裏隻有那輛路虎車揚長而去的尾氣了。

……

周野回了觀山苑。

他渾渾噩噩的從電梯裏出來，手心裏還攥著那兩張遊樂園的門票，站在家門口的時候，突然有些想笑。

他把門票了一團，朝著一個角落用力地丟過去！

見它滾到自己看不見的地方了，這才去摁門鎖碼。

可重複了兩三次，門都沒有打開，碼好像輸錯了。

周野有些恍惚，抬起頭看了看門牌，應該是他家沒錯。

然後，他原本抑的緒，委屈、憤怒、傷心，好像都在同一時間發了出來！

他想都沒想，一通電話就撥了出去。那邊接起後，他語氣格外的衝：“你是不是把門鎖碼換了？”

周斂深沉默了一瞬，回他的聲音淡淡的：“自己家裏的門鎖碼都記不住，還來質問我？”

周野咬著牙，用力掰門把手。

那頭，男人問：“今天不是周末，這麽晚了不在學校裏，為什麽突然回來了？”

他瞬間發，氣衝衝道：“你要是不想讓我回來住，你就直說！”

“我知道你很快就要再婚了，我留在這裏礙你的眼了，碼換了都不告訴我一聲，你可真行，老周。”

說到這裏，委屈在心中占了更重的比例，周野忍不住哽咽了。

房門也是在這時候被人從裏麵打開——

周斂深似乎已經打算睡覺了，上是一套偏休閑風的睡，短袖短，襯得他十分年輕。

那一刻，周野覺得，他一點都不像是自己的父親。

他們站在一起，誰知道他們是父子？

周斂深掛斷電話，沉聲開口：“這麽晚了，去哪瘋了？”

周野不說話，咬著牙，委屈執拗的不肯掉眼淚。

周斂深見他沉默不語，便踢掉了腳上的拖鞋，換了雙室外的。手機隨意地扔在一旁的鬥櫃上，跟著提步出來，站到了他邊。

周野怔了一下，往旁邊挪了挪，而後瞧見周斂深‘咚’的一下關上了門。

周野愣住，不解的看著他。

周斂深理都沒理他，自顧自地輸了門鎖碼，而後，‘滴’的一聲，門打開了。

他這才偏過頭看他，說：“碼是你的生日，自己的生日，自己不記得？”

周野知道，他剛才輸碼的時候，一直想著宋凝在遊樂園時的那個表，那麽的不耐煩，討厭的，似乎不止是遊樂園嘈雜的環境，應該還有他……

他怎麽可能集中得了注意力，本不記得自己都摁了什麽數字。

可這會兒，他不願意承認，他的委屈和憤怒，急需一個宣泄口。

周野把周斂深當了發作對象，他從他側進了房門裏，踢掉腳上的鞋子後，著腳就往裏跑，一邊大吼著：“誰知道你有沒有換過！”

“別以為我看不出來，你早就看我不順眼了！”周野跑到客廳，上的外套了後用力往沙發上一摔，坐下後又站起來，瞪著他，道：“你說吧，打算讓我什麽時候搬出去？好給你和你的新孩子騰地方！”

他這莫名而來的脾氣，著實讓周斂深意外，他甚至反應了一會兒。

周斂深抬步走到他麵前，高差和他為父親的威嚴，讓周野心中恐懼。

但他的委屈和憤怒，又戰勝了這種恐懼。

周斂深沉著語氣問：“周野，你吃槍藥了，嗯？”

“這就是你對我說話的態度？”他說：“需要我提醒你麽，我是你的父親。”

“用不著你提醒，我知道！”周野雙手握拳頭，激的時候雙肩都在抖，仰起頭看他，一雙眼睛通紅通紅的，咬著牙大喊：“但我寧願自己是個孤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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