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山海行第570章，天蠶長說話間，江朔腳踏穿星步，以南方朱雀中翼宿的步法，在戴面的大食人中遊走，這些大食人平素最以自己輕捷的手為傲，不想江朔行如鬼魅，在他們前後一閃即過，隨即便不知怎地騰空飛起。

原來是江朔手上施展袖裏乾坤的功夫，隨抓隨拋，將這些大食武士統統扔回伊本面前，這些大食人手也真不弱，雖然因為輕敵被江朔拋出，但人在空中便已經調整好的形、方位，並沒有摔在地上，而是輕輕落在伊本面前，排了一道人牆。

若只看他們落地時的法，還以為是這些面武士自己躍回去，站一排呢。

此刻伊本已從一開始的震驚轉為憤怒，他不似鬧文那般生得高大魁梧，在大食人中只是中等材，在一排面武士後跳著腳，邊蹦邊以大食語對著江朔大聲喝罵，邊的通譯忙跟著傳譯：「姓江的小子，沒想到在此地會遇見你，看來真是冤家路窄……」

也許是嫌通譯說話太多綿無力，沒有自己方才呼喊時的氣勢，伊本一腳把那通譯踢得翻了個跟頭，大聲呵斥了幾聲，那通譯嚇得趴在地上不敢起，同時竭盡全力嘶吼道：「姓江的小子，先知本還擔心尋你不著，你到自己撞上門來了，今日正好將爾等一網打盡，爾等死無葬之地！」

這通譯匍匐在地，害怕得渾抖，口中卻說著最狠的話，實在稽，獨孤湘先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伊本愈發惱怒，但他知道獨孤湘的厲害，可不敢親自上前和手，只能邊罵邊用手中的鞭子打通譯，那通譯好不倒霉，沒來由地被打了一通，口中還不敢停止傳譯。

只聽那通譯道：「小子，你現在儘管笑，一會兒有你哭的時候！啊喲喲……」

這通譯本也是個漢族商人，卻給大食人做了通譯，獨孤湘見他被打也不同，直覺好笑，當下也不管伊本，只顧著和通譯調笑道：「這讓人先笑后哭的本事倒是還沒領教，不過麼，同時做到既兇狠又怯懦，我可是已經領教咯。」

通譯口中告饒道：「啊喲喲……小娘子，你就不要戲弄小的了，你們要打要殺只管斗來，卻在這裏鬥口做什麼呀？」

獨孤湘笑道：「嘻嘻……我看你說話好玩，就想多聽你說說。」

伊本見通譯居然自和獨孤湘閑聊起來，不免又了他幾鞭子，江朔看不下去道：「伊本，你打個通譯算什麼本事？你們大食人有什麼本領儘管使出來吧！」

那通譯如蒙大赦，忙將江朔這段話傳譯過去，伊本冷笑一聲，不再打那通譯，那馬鞭對著江朔和獨孤湘一指，口中發出口號施令，隧中又衝出數名戴著面的武士，湊夠了十二人，看來他們有一套陣法是十二人來演練的。

江朔和獨孤湘甫一現，展現了這一手出神化的功夫，一眾普通黑袍武士不需江朔手，就已經退到伊本邊，結陣而守了。而大唐、於闐眾人竟也都退到了江朔後，以江朔此刻的手，無論是否聽過他的大名，只要他一功夫，自然有一威勢，眾人原本與大食人苦鬥，見了江朔彷彿見了保護神一般，紛紛不自覺地站到了他的後。

此刻江朔和獨孤湘站在最前列，對面便是那十二名大食戴面的武士。

獨孤湘悄聲對江朔道：「我看打死的那兩個大食人好奇怪，大食人都是連鬢絡腮的鬍子，紅棕，那面被擊破的兩個面人臉上卻都溜溜的，白皙膩，倒似子一般。」

江朔搖搖頭道：「從他們的形看，是男子無疑。」

獨孤湘道：「我也沒說他們是子……倒像是……太監……」

江朔笑道：「太監？大食國也有閹人麼？閹人力弱，在大唐最多做個監軍，可沒聽說閹人打頭陣的。」

這時程千里在後喊道：「主，這你可就有所不知了，當朝右監門衛將軍，驃騎大將軍，渤海郡公高力士可就是個宦！」

獨孤湘回頭瞪了他一眼道：「老程，你耳朵還尖，那高力士不就是給太白先生靴子的老宦麼？我看也沒什麼了不起。」

「哎……不然，不然……」程千里連連搖頭道：「高力士可不是徒有虛名，其人長六尺五寸，生的儀錶堂堂，景龍年間，今聖尚在藩國，想害他的人可不，若非高力士隨護左右恐怕早就遭了不測了。此後到唐隆年間平韋后之，先天元年誅殺蕭至忠、岑羲等人有功，這才破格授右監門衛將軍。可不是只會侍奉人的老奴。」

獨孤湘哪裏知道高力士的這些故事，說不過程千里，弁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道：「老程，咱們的賬可還沒一筆勾銷，收拾了大食人就來對付你，你可別跑。」

程千里雙臂圈在前，哈哈大笑道：「老程不走，但等小湘兒一會兒找我算賬。」

他這話彷彿七八年前在習習山莊逗小湘兒玩時一樣，遇到這麼個沒皮沒臉的滾刀，獨孤湘不翻了個白眼不去看他了。

江朔道：「管他們是不是閹人，只在拳腳上見真章！」

他失了七星寶劍，手中沒有兵刃，面對十二名著金牙匕一般鋒利短兵的面武士卻毫不懼，步上前，單掌拍向面前一名武士。

那面武士並不後退，手中金牙匕忽然向江朔迎面擲出。

高手鋒最忌雙腳離地，因為有道是力從地起，一旦躍起便沒了迴轉的餘地，第二忌的就是武出手，所謂出手劍、撒手鐧，只能是偶一為之，或是對功夫比自己低得多的人才能使用，若對方同樣是高手，一旦出手的兵刃被對手躲開，甚或被對手劈手奪去，豈不是立刻就落了下風？

江朔初出江湖還不會什麼高深劍法時，學公孫大娘的西河劍舞，使手飛劍，一來他力實在太強，二來也是沒遇到真正的高手，才會如此施為，此後他遇到了真正的高手，學了真正高明的劍法，便再也不敢輕易將武手了。

這些面武士看來也不是初出茅廬的頭小子，怎會如此大大咧咧地用匕首來擲自己？江朔心中疑，唯恐有詐，不敢用手去接，但腳步變化，側輕巧地避過飛匕，揮掌向那武士面上拍到。

那人彷彿嚇傻了一般竟不後退，而兩邊有人上前援護，卻離得甚遠，並不上前來纏鬥，哪裏來得及救他？

就在江朔手掌到那人面的一瞬間，他忽然心念一，不對！

忙收掌向上一提，帶起的罡風將那武士的面掀飛，此人果然又是面白無須的樣貌，江朔的形卻牢牢釘在地上不再向前了，卻忽覺面上一痛，他忙一偏頭，足尖一點，向後飄退出丈許。

江朔一臉頰，已被不知什麼兵劃了一道口子，染了一手的鮮，再看空中竟然懸浮著一條線，正是割破他麵皮時濺出的花。

再看一左一右兩名面武士正在飛速地從他兩側掠過，空中那條線也向著他的頭勒了過來，江朔忙低頭閃過，這次避讓得快，只被削掉了頭上幾髮。

這時迎面那武士也了起來，他拋出金牙匕的手忽然橫著一帶，幾乎將什麼看不見的武向江朔迎頭斬落，江朔這時也顧不得許多，忙就地一滾避開了去，回頭再看，原來是已有另一名面武士繞到了他後，用自己的匕匣接住了飛執過來的匕首，正和當面那武士一樣，隔空橫揮，將那件看不見的兵向江朔襲來。

江朔忙側再閃，想去攻擊先前那一組武士，卻又有飛匕擲來，江朔待要閃躲，卻發現匕首本不是刺向自己的，卻被另一武士在自己後用匕匣接住了，二人又是同樣的隔空一同揮舞那件

看不見的兵刃，向江朔襲來，江朔揮袖一彈，卻聽輕輕的裂帛之聲，他外袍上的半幅袖子竟然被什麼東西齊齊割斷了，好在江朔躲閃及時，並沒有傷到人。

如此六七招之間，江朔已被十二名面武士團團圍住，這些武士如同巫覡，手持匕首，卻不搏鬥，而是遠遠的比劃，看似虛空胡一比，江朔還真會避讓，直看得觀戰的唐人、於闐人面面相覷，不明就裏。

程千里忽然喊道：「是天蠶！是天蠶！主千萬小心啊！」

其實不消程千里提醒，江朔先前見了那條線，就已經明白了這些大食人的匕首之後連了什麼東西，只是這東西太過纖細，大殿雖然多舉燭火，卻依然看不真切。

獨孤湘忍不住接程千里的道：「甚天蠶？我爺爺做樂也用天蠶，卻都是看得見得著的東西，怎會這般全無蹤影？」

程千里道：「湘兒，你不知道，天蠶原產天竺，中原所得天蠶都是短，只能混在中原桑蠶中作為加強加韌之用，而他們做武的天蠶是數丈長的長，十分難得，單比頭髮還細十倍，如何看得見？但勒之後，卻鋒利如刀，雖不能切斷骨頭，割破皮卻是綽綽有餘，大食人人此刻圍攻主的戰法簡直與活剮無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