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聽厲致誠又緩緩地說：“之前不告訴你們，有原因。”

林淺雖然還是一臉恬靜，耳朵卻立刻豎了起來。

卻聽高朗答：“嗯，營長，我們都明白的。都說商場如戰場，知己知彼百戰不殆。你前期的確應該做一些了解工作。”

厲致誠臉上竟浮現淺淺的笑意，朝他點了點頭：“嗯。”

他倆問答之間，足見默契十足。一旁的林淺，卻完全聽愣住了。

敢qíngBOSS之前是把企業當了戰場，默默的一個人在進行前期偵查工作啊……難怪總看到他一個人到晃。關鍵每次還都一臉淡漠沉靜、生人勿近的模樣，十分煞有其事。

林淺默默地著他俊朗穩重的側臉。

BOSS，你真的好求上進好敬業，我輩之幸也。

但是，真的也……有點愣啊。

——

到了停車場，兩人走向他那輛路虎（*）。林淺見他走向駕駛位，稍稍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厲總，要不我來開吧。”哪有讓老板開車的哦！

厲致誠眉眼都沒抬一下，拉開車門，直視前方：“待著。”

林淺：“……哦。”

——

達集團有一新一舊，兩個生產基地。

舊基地，就是集團大廈后面那塊遼闊的廠區，所生產的箱包，主要供應國市場。現在由于市場大幅萎，許多車間已經停產。

林淺估計厲致誠已經在舊基地充分踩過點了，所以兩人直接驅車去了坐落在相隔五十公里的響川縣城的新基地。那里房租更便宜，jiāo通也便利，霖市許多制造企業都把基地放在那里。

然而林淺沒想到，新基地的狀況比老基地還糟糕。

廠區無疑是很新很漂亮的——這里是在前任CEO主持下修筑的，投資巨大，專門用于生產供應國際市場的高檔箱包。只是園區里如今人丁稀落，初步目測，至有十分之九的車間停產了。僅有的幾個在運作的車間，大概還支撐著海外市場那點可憐的銷量。

林淺早有覺悟——厲致誠是個面癱。所以從踏這一塌糊涂的廠區起，也看不出他有什麼qíng緒反應，只面如常姿筆地走在前頭。但常理推斷，正常人看到接手的是這麼個爛攤子，多會不舒服。所以在這種時候，林淺越發謹言慎行，減在領導面前的存在。

很快就到了生產車間門口。

高朗給兩人準備的就是深藍車間工作服，厲致誠車上還準備了兩張通行證。所以兩人暢行無阻的踏進車間。

這個車間還在生產，長排機轟隆作響。不工人站在流水線上，不過也看不出什麼激qíng，表qíng麻木平淡的。

兩人剛往里走了幾步，就有個胖胖的工頭走過來，臉臭的：“你們誰啊？怎麼進車間了？”

厲致誠正低頭在看流水線上的半品包，長而立，看都沒看那胖工頭一眼。那胖工頭一時竟有點發愣。林淺心道：BOSS雖然平時沒架子，舉手投足的氣場還是很qiáng大的。

立刻上前，拿出通行證和工作證，向對方解釋一番，把人給打發走了。

在廠區里都走了一圈，兩人最后去的，是用以堆放原材料的大型倉庫。

此時已接近正午，照在倉庫外的水泥地上，燦爛又溫暖。倉庫里邊，卻是yīn冷寂靜，一片死寂。

這也是林淺加達以來，看到的令覺最沉重的一幕。

堆積如山。

用以生產高檔箱包的皮料，從地板到天花板，層層疊疊，箱箱堆積，無邊無際。

這都是錢啊，廢掉的錢，天文數字的鈔票。

林淺寫了這麼多天報告，對達的這段衰敗史已是了如指掌。前任CEO提出進攻海外的宏偉戰略后，就立刻執行了“跑馬圈地”的戰策略，理所當然地囤積大量原材料，以迎接“即將到來的發式增長”。

結果，真的是發了。

危機發，達快倒閉了。

一邊腹誹，一邊瞥一眼旁的厲致誠。卻見年輕的總裁雙手cha西裝兜里，抬頭看著那些原材料，眸冷冰冰的。

作者有話要說：路虎*：我之前寫悍馬了嗎？筆誤，改過來，我不喜歡悍馬。

這幾天太忙，沒時間整理投雷名單致謝，今晚會補上的，抱歉。

——我是提供商業小案例的分割線——

達前期的戰略錯誤和失敗，在現實中并非沒有典型。大家還記得澳柯MA冰柜嗎？當時他的冰柜牢牢占據國市場第一份額。現在卻從市場銷聲匿跡。（糟糕，又bào年齡了……）

但是他們犯了兩個戰略錯誤：

一、大規模擴張，冰箱啊空調啊，全線開工，結果沒一樣做好，將企業拖了深淵；

二、在其他業務發展不順時，居然將主業冰柜停產，以支持其他以為利潤會更高的業務發展。最后連冰柜市場也丟掉了。這跟文中達，為了發展國外高端市場，連累國市場，是一個道理。

一本商戰書上講過，從沒聽說過企業，因為做小的、專業的市場，而把自己做死。反而是盲目追求做大，結果做死了很多。仔細想想，真是如此。

做企業是這樣，個人職業發展也是一樣。我很同意一個“泡泡”的讀者的留言觀點，職業人更要專注，不要頻繁跳槽，改換職業。道理一樣：從沒聽說過，有人因為數年如一日，專注于自己的本專業，而把職業生涯越走越糟的，都是越走越好；反而是換來換去，最終一事無。

昂，隨便說了點想，大家隨便看，也算是隨xingjiāo流。

☆、大膽直諫

中午。

林淺和厲致誠坐在新基地附近的一家小館子里，打發中飯。

店主端上來的小火鍋，熱氣騰騰辣香撲鼻。可再香再熱的氣氛，也比不過厲致誠極冷極靜的臉。他依舊如軍人般坐得筆直，端著碗吃得安靜而快速。

林淺低眉順眼，也專心吃飯，繼續減自己的存在。

“哐當”一聲，小店的門再次被推開。林淺看到店主一臉殷勤地問：“幾個人啊？”

西裝革履的顧延之已經在他們這桌坐下，將車鑰匙隨手扔在車上。

林淺立刻：“顧總好。”然后店家再拿一副碗筷。

厲致誠抬眸看他一眼，繼續吃飯。

林淺以前沒有跟顧延之在這麼日常的環境下，近距離接過。現在才發覺，他也可以是個很隨和的人。拿起小餐館一次xing的還帶著點刺的筷子，自己磨了兩下，又讓林淺倒了杯白開水，就開始吃飯。

吃了幾口，他放下筷子，問厲致誠：“上午看得怎麼樣？”

林淺聞言也抬眸看著厲致誠。

他竟然已經吃完了，端著水在喝，俊臉微垂，答：“跟想象一樣糟糕。”

顧延之點點頭，又說：“下午兩點約了個會，按照咱們昨天說的，所有副總、關鍵部門負責人，一起開會討論下一步工作重點。”

“嗯。”

林淺聽得心頭一，BOSS的工作，終于要切正題了。

誰知顧延之像是能察覺心中所想，突然轉頭看著，不不慢地問：“聽說你向厲總建議，下一步的工作重點，是要‘在時機中尋找契機，絕地反彈’？”

林淺微一沉，剛要答“是”，忽地微怔。

呃……厲致誠不會把那天的話，全都告訴了顧延之吧？

林淺的臉無聲無息就熱了起來。

那些厚著臉皮的話，什麼我愿意做你的副，什麼這一面才是我的本……在厲致誠面前，好像很自然就說出來了。但被外人知道了，還是會有點臉紅的。更何況還是顧延之這種商場老狐貍。

抬眸去，果然迎上顧延之似笑非笑、漆黑幽沉的目。連一旁的厲致誠，眸中似乎也閃過一淺淺的笑意。

林淺默然片刻，旋即跟什麼事兒都沒有似的，笑著答：“是的，一點個人想法，也是希達變得更好。”

可顧延之什麼人啊，對答間犀利無比：“哦，是嗎。既然你提出了這個觀點，那你告訴我，你說的契機是什麼？我不要大而化之的方法論，我只要實實在在的解決辦法。”

林淺靜了一瞬。

其實那天向厲致誠表忠心時，就有所保留。就像顧延之說的，只提出方法論，保留了心中的解決辦法。因為那時候還不確定能得到總裁助理的位置，就這麼提出太貿然。而且那本就是個風險很大的建議。

但林淺一向信奉的職場信條是：小事圓，大事直面而上，真刀實槍的gān。若是事事圓，不能肆意施展自己的才華，多累，多沒意思？

所以答道：“厲總，顧總，我認為目前最合適的契機，是明盛集團的項目。”

講話這句話，停了一下，觀察他倆的神。

然而意外地發現，現場陷了一種微妙的安靜中。兩人都看著，似乎在等繼續講下去。

于是林淺索xing豁出去了，開始侃侃而談：

“我認為，既然是要絕地反彈，達需要的就是一劑qiáng心針。

而我建議明盛項目，并非因為覺得這個項目能帶來厚利潤，讓達徹底翻。相反，這個項目的利潤可能很薄，甚至沒有，而且我們拿到的難度也很大。但我依然覺得這個項目，是我們現在最好的出路。

一是能打開新市場。現在終端消費者市場被新寶瑞、司琪牢牢把持，盡管那塊市場更大，但我們想要突破太難、太慢。而明盛集團是國排名前五十qiáng的企業，是國企。它的訂單幾乎相當于政府采購，可以極大提高達的聲譽。而且在國資委的系統里，它還有很多兄弟企業。只要我們把這次的單子做好，肯定會有其他訂單找上門。我們不一定要從明盛上賺錢；

其二，士氣。這其實是跟業績同樣嚴重的問題。這樣一個舉足輕重的單子，一定能讓公司上下為之振，重新凝聚在厲總的周圍；

其三，今天上午看完新基地，更堅定了我這個想法。這些高檔原材料，國賣不，用到明盛項目，正好可以一次xing消耗掉庫存，還可以給這些國營企業‘價廉’的印象，達的資金鏈也活過來了。

如此一來，人活了，資金鏈活了，市場也活。全盤皆活。”

——

國東部時間，已是凌晨時分。

林莫臣結束一天工作，了眉心，再習慣xing地打開郵箱，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