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淺斟酌詞句，開口：“厲總，其實論產品質量，我們不比司琪和新寶瑞差。就我個人比較的結果，甚至覺得質量作工比他們還要好。我們的底子還是很好的。

就像這次明盛招標，雖然給六家發了招標函，但國能大量提供這種高檔皮，生產工藝能達到國際一流水準的，就我們三家。我認為只要我們做好投標書，依然有很大機會獲勝。

實門店也是這樣。不是我們的東西差，而是之前……兵敗如山倒，又被其他家圍追堵截聯手打，導致好東西降價也賣不掉。其實將來只要資金流轉起來了，加大投、重塑品牌、打響知名度，我想銷售一定不會差。”

這一番說的倒是大實話。只不過在這個世界上，無論為人還是做事，永遠是知易行難。

厲致誠轉頭看著，澄黑的眼眸里有清淺的澤。

“嗯。我們一步步來。”

沉穩有力的聲音，加之他的嗓音本就清潤聽，這一個字一個字就像直落人的心上。

林淺很被人的言語煽，但此刻BOSS簡單平實的一句話，卻令清晰覺到他言語里的某種堅定誠摯的力量。

巧如，一時竟不知說什麼好。

不，就這樣，什麼也不用說。用知xing的微笑，回著他漆黑沉靜的眼眸。

此時無聲勝有聲，像上下級又像知己。對，就要給軍人BOSS這樣的覺，嘿嘿嘿……

而厲致誠看著，眼睛里似乎也緩緩升起笑意……

林淺眼尖，眼角余忽然瞥見前方一幕不尋常的靜。

轉頭去，立馬就被“震”了一下——

陳錚！

真是冤家路窄！

只見他西裝革履，帶著幾個人，正從幾輛黑奔馳下車，抬頭看了眼面前的司琪旗艦店，然后似乎不經意地朝這邊過來……

“老板！”林淺低呼一聲示警，子已同時往下深深一躲，避開陳錚可能的視線。見厲致誠還坐著沒，下意識一把就抓住他的手，將他也往下一拉！

誰知厲致誠的反應快得驚人。的手剛到他的手腕，就覺到一鐵鉗般的力量襲來，然后的手腕反而被他牢牢扣在掌心里。

林淺一怔，就見他低眸淡淡看一眼，但還是子一矮，也躲到了方向盤下方。

的手還被他扣住不放，這下兩人的子和臉都隔得極近，他那張放大的俊臉，就在離十厘米不到的位置，幾乎可以清晰地看清他一烏黑的眉，和漆黑瞳仁里的倒影。而他的呼吸，一點點噴在的臉頰上。

他定定地著。

林淺的臉微微一燙，開口低聲解釋：“厲總，我只是想，我們是來刺探qíng報的，不能被對方發現對吧？”

其實心里想的是，陳錚這人無所不用其極，又喜歡當面寒磣人。如果被他當面撞上，只怕他會大大方方的派人對他們尋釁滋事。

怎麼能讓厲致誠遇到這樣的事？但也不能對他明說。

“嗯。”他輕應了一聲，表qíng沉靜，也不知道有沒有看的用意。但現在林淺更在意的是……兩人的距離近得有點不合適啊。

手還在他手里。大概BOSS像剛才那樣靈敏反擊自衛慣了，還沒反應過來，所以沒松手。多大點事兒？林淺也不能直接回來，徒增尷尬。只是男人的手gān燥而韌，帶著某種灼熱的力度，甚至能清晰覺到他指腹上薄薄的繭，扣在冰涼的手背上。

一個不相關的念頭冒進腦海里：他不穿軍裝穿西服的時候，看起來還真像個清貴的富家公子哥。可其實手勁這麼大，果然本質上還是很漢子啊……

而他向來沉靜如山，此刻就保持著弓低頭的姿勢不，靜靜地盯著。狹小而略暗的空間里，林淺甚至覺到兩人的呼吸都縈繞在一起。

不好，不好，這樣很不好。

立刻轉頭，看向另一側，用后腦勺對著他，佯裝是要躲得更低矮，同時掩飾xing地問：“走了嗎？”

厲致誠在上方，稍一抬頭就能看到外頭的qíng況。林淺聽他靜了片刻，答：“還沒有。”

林淺就保持這個姿勢不。

只是……

慢慢地，就覺出這個姿勢也有點不對。因為厲致誠的呼吸，更加清晰的，帶著令人微的熱度，一點點噴在的脖子上。他肯定是無心的，但那覺就像一片羽，輕輕在脖子上來回來……去……

林淺的脖子跟大多數人一樣，是有點小敏的，可現在又只能梗著脖子不。于是就覺到某種cháo熱的溫度，一點點從脖子升起來，往上侵潤。不用看鏡子都知道，臉肯定也紅了。

去……陳錚這個討厭的，怎麼這麼磨蹭？他不是一向雷厲風行走路也很快麼？今天怎麼會在店門口逗留這麼久？真是天生跟不對盤啊！

過了好一會兒，久到林淺的脖子都有點酸了，才聽到厲致誠清冷的嗓音在耳邊響起：“走了。”

林淺一下子直起子，長吐了口氣。與此同時，厲致誠像是才自然而然地察覺到，松開了的手。

林淺頂著張酡紅的臉，若無其事地收回手，朝他笑笑：“老板，我們現在去哪里？”

厲致誠看起來本沒把剛才的小尷尬放在心上，目視前方，將手放回方向盤上，淡淡地答：“回公司。”

——

林淺自然也不會把這等小事放在心上。回公司后，很快就投張的工作。到了傍晚，跟著厲致誠再次親臨項目組。

不僅是他們，顧延之和分管生產技的劉同副總裁也來了。三位核心高管，共同審核項目組準備的投標書初稿。

窗外暮低垂，偌大的園區顯得空曠而寂靜。唯獨他們頭上的燈，熾亮得人jīng神一振。薛明濤匯報這份投標書時，表qíng是凝重而專注的：“……價格方面，最低可以核算到單包1500元。不能再低了，一方面我們使用的是最貴的面料，即使是積原材料，本也有底限；另一方面，再低的話……客戶的首期款都不夠我們維持生產了。

jiāo貨周期方面，因為這批包質量要求很高，即使按最快的速度核算，工人三班倒不休息，完全部訂單需要六個月……”

他講完之后，項目組所有員都著三位高管，目中有疲憊，也有振和期待。林淺知道他們在期待什麼——按照行業常規計算，這樣的價格和jiāo貨周期，已經很有優勢了。但是……

三位老總都沉默著。

到底是顧延之先開口：“好，但不一定足夠好。據我所知，陳錚這人做事一向狠，我們這次跟他們正面拼殺，我相信他給出的條件，一定有很qiáng的殺傷力。”

眾人都是一靜，劉同蹙眉頭：“那怎麼辦？”看向薛明濤：“不能再調整了嗎？”

薛明濤艱難搖頭：“的確已經做到極限了。”

這時，一直沉默的厲致誠突然看向林淺，目清亮沉冽：“你認為他們會給什麼條件？”

林淺心頭一抖，所有人已經看過來。

林淺靜了一會兒，直視著他，答：“不能準確估計。但據我之前的了解，價格至可以做到1300-1400，jiāo貨周期5個月。”

一講完，會議室里仿佛更靜了。項目組的人臉都有些繃，沉悶不語。劉同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又皺眉放下。顧延之往后靠在皮椅里，冷著臉，手指在桌面上敲啊敲。而正中的厲致誠坐得筆直，眸靜黑的直視前方，一如既往的清冷bī人。

然后，林淺和在座所有人，就聽到了有史以來他講過的最長的一段話：

“我在部隊時，經常擬定作戰計劃。作戰計劃的要領，首先是明確這場戰役的關鍵決勝點在哪里。我作為指揮，不會在乎旁枝末節，不會去考慮執行難度有多大——那些都不是我要考慮的事qíng。我的任務是——不惜一切代價，確保我方在決勝點上，占據絕對優勢，從而贏得這場戰役的勝利。我想，商業戰場的道理也是一樣的。

這份投標書就是我們最后的決勝點，而我們的戰略目標，是贏得客戶的心。所以，標書詞藻的華麗不是最重要的，詳實復雜的資料也不是。

最重要的，是用堅決的態度，展示我們的幾條絕對的、鮮明的優勢，讓明盛看到，讓他們印象深刻、過目不忘。徹底俘獲他們的心。

所以我建議標書做如下調整：

第一、價格繼續下調，調整到跟剛才林淺所說一個水平，中途如果出現資金困難，我會再想辦法。同時，全門店這一款材質的高檔箱包恢復原價，不準再做降價促銷。薛明濤，請在投標書中，以醒目的方式標示出，我們這款箱包，提供給明盛的價格，是我們曾經在海外市場的30%。做一張市價比較圖，據我觀察，司琪市價比我們低，他們的相對折扣應該只有40%-50%；

第二、向明盛承諾，這一批箱包，提供五年質保，而不是市場慣例一年。實行總裁負責制，有任何質量問題，不問緣由，達三天快速退款貨，明盛不需要承擔一丁點中間本和責任。

第三、jiāo貨周期。相對而言，這是我們唯一可以大有作為的地方。周期必須到三個月，現在是達生死存亡的關頭，如果來不及，我和顧總親自上生產線。這一點要求是死任務，不可以商量，不可以拖延。”

他抬頭環顧一周，目凌厲地做了結束語：“這個項目，我們即使勝了，也是一場慘勝。卻可以令現在的達茍延殘，他日再戰。”

所有人都愣住了。

林淺看著厲致誠廓清晰的側臉，中的心跳，竟仿佛隨著這抑揚頓挫的一番話，開始撲通通跳得急勁有力。

劉同一拍桌子，說：“好！我同意厲總的話！就這麼定了！如果人手不夠，我也上生產線，我老婆孩子都上生產線！當初創業的時候，不也跟著董事長這麼gān出來的！”

顧延之也出笑容，目沉亮如電。

薛明濤咬咬牙：“好！聽厲總的！gān！”

而項目組眾人，眼中浮現的都是復雜的神。林淺的心qíng，跟他們是一樣的。悲愴、難、振、毅然……

他說，這是一場慘勝。我們茍延殘，他日再戰。

——

夜漸深。

林淺回到辦公樓，自己的小隔間里。坐了一會兒，又忍不住抬頭往總裁辦公室里去。卻只見明亮的燈下，他的影若若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