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總。”剛要站起來，他卻已在旁坐下。

林淺側眸著他。他今天穿了件黑大，里頭是襯領帶，即使是冬日，也是簡潔而清慡的。他也看著，那眼睛在夜燈下顯得更加澄亮。

“燒退了？”他問。

林淺早猜到打電話到醫務室的人是他。心中升起一暖意，但這暖意又是讓人心慌意的。

中規中矩地答：“嗯，謝謝厲總。”

他靜了一會兒，眼睛看著前方，又問：“為什麼坐在這里？”

林淺低聲答：“睡了一下午，也不知道銷量如何。我先在這里醞釀一下qíng緒，做好牢固的心理準備。”

這話令厲致誠眼中過一笑意。但的下一句話，卻令那笑意無聲無息迅速褪去。

說：“我怕我們什麼都得不到。”

這算是林淺極的，在他面前袒自己深深的擔憂。講完這句話，就抬頭，目清亮地直視著他，像是要從他臉上，看到今天的結果端倪。

可厲致誠的臉依舊平靜，仿佛寵rǔ不驚。他也轉頭著，兩人的眼睛隔得極近的凝視著彼此。

然后他抬手，搭住后的椅子靠背。

“我不這麼認為。”他說，“我想要得到的，我已經看到，手可及。”

林淺心頭猛地一跳。

他想要得到的……是指？

看著他雋黑的眼，心跳開始加速，臉也有些發燙。

可是BOSS，現在哪里是什麼談qíng說的時候啊？我心里就像有三座大山著，沉重得都快不過氣來。你不要再給我加力了好不好？

可卻是會錯意了。

因為厲致誠已經站起來，雙手cha兜里，側眸看著：“你不去看看嗎？今天的銷售結果。”

林淺立刻也站起來：“……好的，現在就去。”

而他的眼中終于再次泛起溫和的笑意，輕聲說：“你不會失。”

☆、手可及

你不會失。

他說……你不會失？

這句話就像大力水手的菠菜，令原本病懨懨萎靡不振的林淺，眼睛一下子亮了。

有點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因為早上銷量還很頹靡，現在能令厲致誠講一句：“不失”，那銷量豈不是應該……很好？

破2000？不，這絕不足以讓厲致誠滿意。3000？甚至4000？

跟著厲致誠后，步大廈、搭乘電梯，再次走向信息技部的辦公室，林淺的整顆心都像要跳出來，先一步跳到電腦面前去。

一進辦公區，就見早上全都黑著臉的同事們，此刻個個紅滿面。聽到靜，轉頭向他們：“厲總！”“厲總！”“厲總，林助！”他們眼睛里分明有種異常的芒。

薛明濤、劉同、顧延之等領導也在，正坐在里頭的小屋里，不知在聊什麼，同時抬頭過來，角都有笑意。

林淺再也把持不住了，就近伏低在一個同事的電腦前：“今天銷量多了？我下午沒在不知道。”

那同事這幾天跟也很了，此刻臉上燦爛得跟朵花兒似的，把電腦屏幕用力往面前一扭：“林助自己看！”

林淺一眼就看見屏幕上的數字，眼睛都直了：

“7853？！”

周圍人全笑了，鬧哄哄地說開了：

“是啊，總裁公告發布大概兩個多小時后，銷量才開始突然猛增，500、1000的跳，好家伙！現在下的訂單，都要三個月之后jiāo付了，但是數字還在猛漲。”

另一人又說：“林助的網絡攻勢，功不可沒！”

“雖死無憾了！”一個年輕小伙子嘆道，“我真是雖死無憾了！”

林淺的太xué都開始突突的跳。

尼瑪幸福來得太突然了！老天終于還是公平了一回麼？

哈哈哈！陳錚你個臭混蛋，我們一天賣了7853啊，你聽到這個數字會不會氣死？不行，明天要不要發條短信給他？就寫：陳總，托您的福，我們昨天賣了800件。哦，對不起，打了一個0。哈哈哈！

正眼冒jīng盯著屏幕胡思想著，小屋里的領導們卻已走了出來。顧延之笑地說：“厲總回來了，讓厲總給大家說兩句。”

所有人都抬頭看著厲致誠，林淺也轉著他。

他就站在離幾步遠的位置，聽到顧延之的話后，俊臉神淡淡的。

林淺的角忍不住就上翹了——他應該更適應和習慣給那群憨直的大兵們打氣吧？現在他又會說什麼呢？

而厲致誠站在燈下，抬起平靜的眼眸，環顧一周，開口：“今天大獲全勝，在座的諸位，都是功臣。”

他頓了頓，大伙兒全都面喜。

又聽他說道：“現在，我們基本可以判斷，這一次的側翼反擊戰，已經奠定勝局，競爭對手無力回天。在可以預見的將來，他們的中檔產品市場，會被我們迅速蠶食。而我們其他品類的銷售，也會隨之回溫。”他最后停了停，看著大家說：“我們終于，救活了達。”

非常平實的一段話，語氣也很平穩，沒有任何煽人心的表qíng或是措辭，卻令所有人同時一怔。因為他說“救活了達”。不知為何，這話令人的心qíng倏地變得凝重。凝重中，似乎又有一種qíng緒在無聲醞釀。

沒有人說話。

短暫的沉默后，所有人仿佛同時反應過來，大著歡呼著鼓掌著，將手里的文件資料丟下站起來，彼此激地擁抱在一起。

林淺的眼眶居然有些了。厲致誠講話的時候，一直著他。明明很樸素很剛毅的一段話，怎麼聽著卻讓人覺得心疼又驕傲呢！

我勒個去！現在到底對他是個什麼心態啊？怎麼有種“我家有BOSS終長”的欣覺？可同時又覺得甜的心慌慌的？

就在這時，厲致誠仿佛察覺到的視線，轉頭看過來。林淺下意識剛要拍兩句馬屁，恢復自己正常戰斗狀態，胳膊卻忽然一，已經被旁的高大年輕的男工程師拉進懷里，一抱：“林助！”

林淺還沒反應過來，對方已經松手，又去抱旁的中年工程師了。

林淺莞爾一笑，又跟旁幾人擊掌的擊掌、擁抱的擁抱，慶祝勝利。嘿嘿嘿，林淺今后在信息技部，就算是自己人了。

正東想西想，一回頭，就見幾個領導，也很應景的走進工程師的隊伍中。厲致誠就握著剛才抱那工程師的手，還拍了拍他的肩膀，低語了幾句什麼，那工程師一臉榮耀，喜不自勝。

然后厲致誠松開他，又跟其他幾個人握了手，然后腳步一轉，就到了林淺面前。

林淺心qíng實在太好，一時也未想太多，笑瞇瞇的手要跟他相握，同時大大方方地拍馬屁：“BOSS萬歲！”

燈下，厲致誠形頎長如修竹，黑jīng神的短發下，眉眼極難得是溫和而沉靜的。林淺還沒反應過來，手臂一，就被他拉進懷里。然后他的一只手在背上輕輕一拍，就像對其他人一樣，以示鼓勵。

林淺的心跳突突的。清晰聞到他上清淺的味道。還有他握住手腕的手，明明十分有力，就跟烙鐵一般。還有他放在背上那只手，五指指尖蘊藏著力道，分明按住了，把按進他懷里。

旁人都在笑都在說，沒人注意到他倆的異樣。而事實上，他們表面看起來也毫無異樣。

“林淺。”他輕聲在耳邊說，“我很高興，沒有令你失。”

——

這一天，是一個開端。到了午夜時分，這個子品牌的全天銷量，突破了8500；

第二天，達到了1萬2。

之后幾天，銷量逐漸回落并穩定，但依舊維持在同類網絡旗艦店難以企及的高銷量上。

而到這一年年底的時候，達這個主品牌的全年銷量，在中檔皮包中排名全國第一，并且比第二、三、四、五名加在一起的總銷量還多。而果真如厲致誠所說，其他品類的箱包在這個主品牌的帶領下，雖不及過去的業績，但也逐漸回溫。及至年底，達全年營業額已bī近司琪，全面翻。這是后話。

再回到當晚。

這天，林淺回到家也已很晚了。大起大落的心qíng后，暫時沒jīng力整理某些糟糟的思緒，胡沖了個澡，躺chuáng上剛要睡覺，卻接到了久違的林莫臣的電話。

這段時間，林淺沒給他打電話，他也沒有打過來。兄妹倆早有默契，在達生死存亡的關頭，不提，他也就不問。

現在好了，雨過天晴，qíng勢一片大好。

林淺躺在chuáng上，懶洋洋地說：“兄臺，有何貴gān？”

林莫臣的嗓音里也噙著淺淺的笑意：“恭喜你。”

林淺：“謝謝。”

到底對哥哥依賴甚重，林淺忍不住又講了這幾天驚心魄峰回路轉的經歷，只除卻對自己被打那一掌，只字未提。林莫臣一直安靜地聽著，聽到說跟厲致誠建議要賠掉2000萬時，倒是低聲笑了：“城門立木。這招用得不錯。”

林淺還含著笑，正要往下說，忽的愣住了。

哥哥說“城門立木”？

城門立木，取自古代商鞅徙木立信的故事。意喻采取奪人眼球的奇招，公開樹立威信，取信于民。

這個語，在現在用得并不多。但因為前不久，林淺剛剛看到過一次，所以他現在一說，就記了起來。

那是做厲致誠助理的第一天，在臺，他正在看孫子兵法。當時他在紙上寫了幾個詞，其中一個，不就是城門立木？

正想著，卻聽林莫臣淡笑道：“小傻瓜，現在看清了嗎？還說給人家當老師。這一路人家天無fèng環環相扣，把qiáng于自己數倍的競爭對手耍得團團轉。我來jiāo手還差不多。你今后謹言慎行，好好跟人家學，別丟我的臉。”

說完他就掛了電話，留下個呆呆的林淺。

哥哥剛才說什麼？

林淺只覺得腦子里有筋在突突的跳，大腦異常清醒，又異常思緒翻滾。冒的困意瞬間被丟到十萬八千里外，因為哥哥的那番話，那個悉的語“城門立木”，令心中升起個不可思議而又難以置信的念頭。

但又有種覺，那是一路跟隨厲致誠走來，腦海里其實一直埋著這個可能xing，但只要稍稍往這邊一想，就被否決了——怎麼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