兀那恒又惡狠狠地看向謝蘭臣道：“就讓你再逍遙兩天，等見到了我們王子，必會把你在他上留下的傷痛和屈辱，十倍百倍地討回來！”

謝蘭臣很是無所謂地看了他一眼，兀那恒覺自己到了挑釁，又想到自己被謝蘭臣劃傷的脖子，心頭忽然就涌起一無名火，才勸手下不要對謝蘭臣手的他，此刻自己卻要先忍不住了。

恰在此時，洪廷忽然走上前，打斷兀那恒道：“崇寧公主的嫁妝太多，一次全部帶走太過顯眼，我們先在此休整半天，然后偽裝行商，分批把這些東西捎帶出去。這是提前偽造好的路引，你收好。”

兀那恒和洪廷在船上的時候便不對付，此時接過路引，故意問道：“這玩意管用嗎？各關卡必然會從嚴盤查，別到時候出了問題。”

洪廷道：“如果真出了問題，也絕對不是路引的問題，而是你們的人自己了馬腳。”

兀那恒怒視洪廷片刻，隨后雙雙朝對方冷哼了一聲。

被洪廷這麼一攪合，兀那恒倒是忘了尋謝蘭臣的不痛快。

他們這些人打打殺殺了半夜，又搬了半夜的嫁妝，此時都是又累又，兀那恒便做主，讓人把從寶船上搜羅來的酒食，全都帶了出來，痛快吃喝起來。

靺鞨人嗜酒，尤好烈酒，從寶船上帶下來的酒水卻口偏甜，滋味綿，兀那恒一行人不由多喝了幾壇，卻不知此酒后勁兒極大。

洪廷怕他們會醉酒誤事，一開始還勸兀那恒喝一點，但見自己越勸，兀那恒便喝得越起勁，索也不再理會，只吩咐自己的人，不許再喝。

隨后，洪廷又親自挑了幾樣酒菜，帶到謝蘭臣面前，問道：“嘉王要用一些嗎，我讓人喂你？”

謝蘭臣的雙手仍舊被綁在背后，自然沒法兒自己吃喝。

上次比箭，洪廷雖然輸了，心里對謝蘭臣卻十分欽佩，這次謝蘭臣又為了救人，毫不猶豫同意為質，也讓洪廷刮目相看。只憾兩人立場不同，洪廷雖然對謝蘭臣有好，但能做的也就只有讓他死前的這幾天，過得更舒心些罷了，這才會主給謝蘭臣拿吃的。

謝蘭臣卻搖頭拒絕了他的酒菜：“我不，但我有另一件事想求洪指揮使。”

他目看向不遠，一盆被人隨意丟在地上的蘭花，花枝上僅剩下一朵蘭花巍巍地掛著，弱得仿佛隨時都要被搖落：“能否請洪指揮使替我養幾日那盆蘭花，那是崇寧公主贈我的。”

洪廷也順著謝蘭臣的視線，朝蘭花看去。

靺鞨人貪婪，從寶船上下來的時候，除了搬走魏姝的嫁妝外，把船上其他所有值錢的東西，也都搜刮一空，甚至連一盆蘭花都沒放過。

洪廷對蘭花了解的不多，并沒瞧出那盆素冠荷鼎的珍貴之，只覺得花盆倒還有幾分致，醉酒的靺鞨人從它旁邊搖搖晃晃地經過，幾次都險些踢到它。

不過是養一盆蘭花，并不費什麼事，洪廷沒怎麼猶豫便答應了下來，親自走過去，把地上的蘭花捧了起來。

謝蘭臣向他道謝，態度和善到仿佛兩人本不是劫匪和人質的關系。

明明是自己抓了他還要殺他，謝蘭臣卻還向自己說多謝……洪廷心中升起一愧疚，猶豫著張了張，想再說些什麼，卻到底沒能說出口，只默默抱著蘭花離開了。

此時，酒足飯飽的兀那恒等靺鞨人，均已紛紛醉倒，外頭的天也漸漸明亮起來，洪廷囑咐值守之人做好警戒，便也打算找地方小憩一會兒。

待人走后，看管謝蘭臣的靺鞨人故意嗤笑道：“人都快要活不了了，還惦記著一盆蘭花？”

謝蘭臣也不生氣，甚至頗有耐心地解釋道：“那盆蘭花名素冠荷鼎，世上僅此一株，是崇寧公主花了一千金買來的。”

“一千金？”那人忍不住倒一口冷氣，“一千金足夠買下兩千頭羊了，竟然只換來一盆毫無用的蘭花！”

謝蘭臣道：“崇寧公主富有，嫁妝里多的是這樣的寶貝。你們靺鞨人不是最大安的茶葉嗎？崇寧公主有一匣子名做龍團勝雪的茶餅，是用剛生長出來的茶葉芽，蒸后，剝去外面的芽，只留中間一縷細芯，謂之水芽，再用這些水芽做茶餅，便是專供帝王用的龍團勝雪了。小小一餅，別說是買兩千只羊，便是你想用兩萬只羊去換，也沒地兒換去。”

“看見自左數第二輛車上，最頂上的那個朱漆雕花匣子了嗎？龍團勝雪的茶餅就裝在里頭，挨它的那個箱子里，還有拳頭大小的夜明珠，以及各種象牙寶石，隨意一件，都是能買下兩千只羊的寶貝。”

謝蘭臣見對方看向嫁妝的目變得越發貪婪向往，這才沒繼續說下去，而是緩緩闔上眼，閉目養神起來。

*

兩個時辰后，睡夢中的洪廷忽然被一聲高呼驚醒：“崇寧公主的嫁妝怎麼都了石頭！”

洪廷和而眠，本就沒睡沉，聞言立刻翻而起，匆匆往裝嫁妝的車輛走去。路上和宿醉方醒、正晃著腦袋努力保持清明的兀那恒撞上，兩人對視一眼，一起而去，又一起朝方才驚呼之人問道：“怎麼回事？”

發出驚呼的不是別人，正是昨天看管謝蘭臣的靺鞨人。

對方正不可思議地看著面前的四個木箱，這些箱子本應該裝著崇寧公主的龍團勝雪、夜明珠和各種寶石的，可現在里頭只有沙子和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