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表收養木易的決心和誠意，王英親自給他燒了洗澡水，還堅持要給他澡。

木易自然不同意，他又不善于和這種倔強的鄉下婦人打道，無論怎麼拒絕，王英都堅持一定要給他好好干凈，最后急得都快哭了。

還是秦鵬道，“娘，您就讓他自己洗吧，小姑娘家家的，到這個年紀也知道害臊了。”

木易的眼淚刷的一下就下來了——

小姑娘家家的……

洗干凈的木易除了還有點黑，臉上皴了點，那個眉清目朗，俊秀異常，和鄉下孩子不可同日而語。

穿上秦珍珠小時候的花襖，梳上兩個總角髻，王英一拍手：“這孩子，怎麼長得跟年畫兒上的小玉似的！”

木易又是一口。

趙錦兒已經做了一涴青菜面，加了兩塊王英白日才鹵好的火在碗頭上，端了過來。

木易豬八戒吃人參果般連吞帶咽，片刻就掃，吃完了還想碗底。

趙錦兒笑道，“還有還有，我再去給你盛一碗。”

木易連吃三大碗，肚皮撐的溜圓，還想再吃。

趙錦兒怕他肚子久了，突然吃這麼多會積食，沒讓他繼續吃下去，“明兒年飯，還有更好吃的呢，留點肚子。”

木易只得不舍的放下碗筷。

趙錦兒便去洗碗。

剛到水盆邊，突然一陣頭暈目眩襲來。

半刻鐘后，慘白著臉回到堂屋，抖著拉住秦慕修。

秦慕修見這樣，連忙低聲問，“怎的了？”

“芳芳、芳芳有危險。”

剛才，又出現幻覺。

幻覺中，張芳芳家里一團糟。

癱睡在床上，被得只剩一個肚.兜，臉頰紅得像蝦殼。

床前還有一個猥瑣的中年男人，正流著口水，一邊瞇瞇的看著，一邊解自己的腰帶。

而門口，竟是張寡婦守著門。

秦慕修聽了，連忙道，“去看看！”

秦鵬約約聽到兩人在說張芳芳什麼，想問問怎麼回事，又不好意思，便隨在兩人后，裝出無意的樣子，道，“哪兒去？”

趙錦兒怕張寡婦還帶了旁人，自己和秦慕修不是對手，便道，“我們去看看芳芳，二哥一起嗎？”

秦鵬撇撇，“看干啥。”

秦慕修怕耽誤事兒，也不拐彎抹角，“芳芳可能有危險。”

秦鵬頓時提起神，也不問了，拔腳就往外張家方向跑去。

小兩口怕出岔子，連忙跟上。

到了張家，趙錦兒剛剛看到的畫面，卻并沒出現。

只是看到張芳芳站在門口，客客氣氣的送斑九出門。

斑九站在門口，冷酷的臉龐竟難得帶著淡淡笑意，“多謝芳芳姑娘款待。”

說著，從腰間出一塊銀子，“小小謝意，還請姑娘笑納。”

張芳芳連連擺手，“沒幫上九爺的忙，九爺千萬不要這麼客氣！”

斑九也不理會的推辭，手腕一抖，銀子便越過小小庭院，穩穩當當的落在張家堂屋的桌上。

扔完銀子，斑九便轉走了。

張芳芳還待回屋將銀子拿出來還給他，夜中，已經看不到他影。

“這……這……”

一向無功不祿的張芳芳，只覺這銀子有些燙手。

這位九爺上門時，正在吃晚飯，大過年的，既然趕上了飯點，便招呼斑九喝了一碗稀飯就咸菜。

斑九肚子跑了一天，只覺這麼一碗農家大灶熬出來的白米粥，味極了。

看這姑娘年紀輕輕，卻單獨過活，很不容易的樣子，便想留點銀子幫補一下。

誰知這一幕被路過的樸婆子撞見了。

樸婆子就是那樸的姑媽，自己沒兒子，把樸當個寶貝似的疼。

樸前些日子挨了悶，被人狠揍一頓，日日熬湯送水的，這剛送完飯呢。

自己大侄子不計較這丫頭沒爹娘、哥哥還是個囚犯，想討做老婆，不愿意就算了，竟然還明目張膽跟別的男人往來！

樸婆子當即氣不打一來。

站在張家門口，揚起嗓門怪調道，“我說一個姑娘家家的，田里一粒米都沒收下，怎麼就能過得滋滋潤潤的呢！原來干起了這營生！”

張芳芳正要關院門，聽到這話，不由問道，“樸大娘，您這話是說我嗎？”

樸婆子掐著腰，唾沫星子直噴，“你說呢！不是說你還能說誰？一點兒自知之明都沒有！”

張芳芳漲紅了臉，“我干啥營生了我？你把話說清楚。”

樸婆子冷哼一聲，“你干啥營生，心里沒數？陌生男人都領進門了，人臨走還給你留錢，年紀輕輕的，咋恁這麼不要臉呢！”

“樸大娘，你莫要說話！那位九爺我也是頭回見，人家就是來辦點事而已！”

“頭回見就領進門搗鼓恁半天！辦事兒？我看是辦你吧！”

樸婆子越說越上勁，“不，我得告訴里正爺去！咱小崗村一個村兒都是老實人家，不能你這麼個爛.貨敗壞了名聲！你要賣，就滾到鎮上的春風樓明碼標價的賣，別在村里當暗娼，回頭咱村的姑娘小伙兒都不好說親了。”

張芳芳一未出閣的姑娘家，哪里是這種跟人撕了半輩子的老婦對手，氣得眼睛都紅了，卻毫無還擊之力。

“樸大娘，你不要口噴人！”

“我親眼所見，什麼時候口噴人了？你這小蹄子，就是個千人騎、萬人枕的爛.貨！”

大過年的，又是夜深人靜，樸婆子這麼一嚷嚷，不鄉鄰都籠著袖子站到自家門口看熱鬧。

樸婆子要的就是這個效果，嗓門又抬高八度，“鄉親們吶，快來看看！張家這小蹄子，在村里做了暗娼！剛剛才送走一個鏢客！這要是傳出去，咱們一個村的姑娘小伙兒都要連累啊！往后可怎麼跟外村說親啊！”

人群中，有些可憐張芳芳遭遇的，就勸道，“樸婆子，人家一個小姑娘家不容易，你說話帶上把門的，別隨口就來。”

也有一貫跟張寡婦不和，看張家不順眼的，“樸婆子不見得就是說，張寡婦那把年紀，都能跑到鎮上嫁給個七老八十的糟老頭子，賴藤出不了好瓜，什麼樣的娘，養什麼樣的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