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都是九死一生。

當然，跟那些已經將熱與命奉送在戰場上、馬革裹尸的將士們比起來，他們還算是幸運的。

畢竟，命還在，眼睛還在。

還能回來看一眼家人，還能每天醒來看看天，聽聽風。

活著，就有希。

秦老太唏噓不已，“你去，你去，這是正事，你跟春竹小子一起去的，如今他傷，你送他回來，也是鄉鄰的分。記住了，好生安安你包叔。”

秦鵬點頭。

看著秦鵬往包家的方向走去，王英一拍大，“好家伙，這麼匆忙，都忘記告訴他，詩詩給他添了兩個大胖兒子！”

秦老太道，“等會又不是不回來，啥時說都不遲，老婆孩子又不會跑了。倒是老包頭，可憐喲！婆娘走了，只有這麼一個兒子相依為命，竟然出這等事，哎，這父子倆也不知怎麼熬過去。”

秦珍珠在旁道，“最可憐的是芳芳！還沒親呢，丈夫斷掉一條，往后的日子，可怎麼過！”

秦老太也不住的嘆氣，“芳芳這丫頭，命怎麼這麼苦。”

秦珍珠越想越擔心張芳芳，“我看看芳芳去。”

秦老太應允，“你順道去喊一下你三哥三嫂，告訴他們二哥回來了。”

“噯！”

得知消息的小兩口兒，立刻就到老宅來了。

秦老太道，“錦丫，你跟芳芳關系也不錯，跟珍珠一起去開導開導那丫頭。”

趙錦兒正有此意，就跟秦珍珠一同去了。

張芳芳已經得到消息，失魂落魄的坐在堂屋桌邊，淚流滿面。

見哭得這麼傷心，趙錦兒和秦珍珠的心里也不是滋味兒，眼眶跟著發酸。

兩個都是笨的，也不知從何安，只能陪著一起流淚。

三個姑娘正哭一團，里正媳婦來了。

原來里正也從鎮上得了消息，他自己去了老包家，就讓媳婦來安張芳芳。

村里的后生在戰場上了重傷，回歸故里，于整個村來說，是榮的事兒，于一個家庭來說，卻是塌天的大事兒。

“芳芳啊，春竹的事兒，我們都知道了，你個姑娘家，家里也沒大人，你叔不好過來跟你說甚麼，就讓我來了。”

張芳芳雖然傷心，禮數還是周全的，當即站起，噎著道，“嬸子，您坐。”

里正媳婦坐下，長嘆一口氣，眼眶也紅紅的。

“春竹這是為國立功，是天大的榮事兒，你叔都接到鎮上的消息了，春竹往后的生活，朝廷會管的，每年十兩銀子的恤銀，夠一家人的生活了，將來有了孩子，每年再加五兩，去書院讀書，都是免費，所以，丫頭，你也別太傷心。”

里正夫妻倆并不知包春竹真正的病，想著雖然不中用了，朝廷給的恤銀還算厚，張芳芳嫁過去，依舊是有日子過的。

張芳芳也不知道那一茬，單純的為包春竹此等重傷難過呢，哽咽著道，“就是給黃金萬兩，也不如人好好地呀。他一個男子漢，了一條，下半輩子，都得躺在床上度日，我倒是沒甚，伺候著罷了，我是擔心他自己過不去這個坎兒。”

里正媳婦設地的想了想，要是自家兒子這般遭遇，確實也是這麼想。

黃金萬兩不敵一個全須全尾的人。

長嘆一口氣，“閨，事已至此，就別這麼想了，尤其不能在春竹面前提這話，要不，他得更難過了。”

張芳芳流著淚點頭，“我知道的。”

里正媳婦又拍了拍趙錦兒和秦珍珠，“你倆好生陪芳芳一會，多勸勸，我去包家看看。”

張芳芳喊道，“嬸子，你等等。”

“咋？”

張芳芳掏出小手絹，把鼻涕眼淚都凈了，又回房撲了點，臉好看了，才走出來道，“我跟嬸子一起去。”

里正媳婦愣了愣，道，“春竹現在也不知道可愿意見人。”

張芳芳道，“不管他愿不愿意見人，我肯定要去的。要是連我都不去，他肯定以為我是想放棄他，只會更熬不過去。”

趙錦兒點頭稱是，“芳芳說得不錯，越是脆弱的時候，越希親近的人能在邊鼓勵。”

里正媳婦便道，“也有道理，那你們跟我一起去吧。”

包家。

老包頭自打接回了一條的兒子，也是老淚縱橫。

秦鵬道，“叔，都怪我，沒有照料好春竹。”

老包頭抹了一把眼淚，“賴你什麼事兒呢，你自己也是死里逃生。要怪，只能怪那些匈奴胡人。我是老了，上不戰場了，若再年輕十年，我必要親自上戰場，跟這些子拼一場，殺死一個算一個！”

秦鵬低頭不語，他其實很自責很疚。

包春竹被襲擊時，他是可以營救的。

但當時的形是，大刀砍向包春竹的時候，冷箭也向了將軍。

他最后選擇了救將軍。

包春竹倒下，尚且還有千千萬萬個包春竹能前赴后繼。

將軍若是倒下，剩下的千千萬萬個包春竹，便潰散沙，終將全部戰死沙場。

秦鵬沒得選擇。

唯一的選擇便是救將軍，甚至不惜命，之軀擋向將軍時，他是抱著必死的決心的，誰知他沒死。

被他救下的將軍，迅速布陣，不僅帶著將士們突圍了，還在當天夜里，將對方殺了個措手不及全軍覆沒。

秦鵬和包春竹都是在戰勝后，被其他戰士從死人堆里出來的。

他整整昏迷五天才醒來。

將軍為了報答他救命之恩，封他為校尉。

戰場封功，他本來是很高興的。

得知包春竹的傷勢之后，他又高興不起來了。

總覺得自己這戰功，是犧牲了包春竹才換來的。

跟將軍推辭過幾次，將軍只道，戰場上生死有命，富貴在天，一將萬骨枯，要習慣這種犧牲。

秦鵬無奈的接了校尉頭銜，只對將軍提出一個要求，那就是親自送包春竹回故鄉。

將軍全了他。

看著包春竹老淚渾濁的雙眼，秦鵬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叔，春竹以后就是我的異姓兄弟，您也是我爹，只要我活著一天，就不會讓任何人欺負到你們頭上。”

老包頭連忙將他扶起，“好孩子，你有這份心，叔真不知道怎麼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