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寒為什麽不要我呢？”

左寒聽到這聲兒，倏然轉眸看向了。

就看到人哪怕在不清醒的睡夢中，應該都在委屈著，癟著，像是盡了欺負。

盡管左寒知道，此刻的狀態，應該是因為高燒，有些不太清醒了。

可能本都不知道自己此刻說了什麽。

但左寒還是一遍一遍地回答著。

“左寒沒有不要你。”

大抵是因為他的聲音太溫低沉，程梨的聲音落了下去，好一會兒都沒有個靜，像是已經睡著了似的。

可是過了一會兒，又會委屈起來。

“可是左寒為什麽不要我呢……”又問。

左寒便又耐心溫地重複一遍又一遍，“左寒沒有不要你。”

慢慢的，左寒有些明白了。

他手裏給溫水的巾，忽然停住了。

左寒定定看著程梨沉睡中的麵容，定定看著。

他好像一瞬間就明白了。

程梨為什麽會又重複一遍這樣的話語。

這個人……

這個時時刻刻能夠牽他心弦的人。

好像一直，一直都困在那個……那個他不要了的噩夢裏。

或許，在那個噩夢裏，一直一直，一遍一遍聽到的，可能都是他為了迷左霖而說出的那些殘忍的話語。

一直困在那個噩夢裏，不得安寧。

左寒的心裏一瞬間，扯出摧枯拉朽的劇痛來。

“……可是左寒為什麽不要我呢？”

似是新一的噩夢再次襲來，像是一個又一個的回，將這個可憐的人，困在裏頭。不得安寧。

左寒的聲音裏，都帶了些許哽咽，“左寒沒有……”

然後他終於聽到程梨除了‘可是左寒為什麽不要我呢’這句話之外的話語。

“……左寒不知道我會痛嗎？”

左寒隻覺得，仿佛當一刀，刺進自己心裏。

他不知道會痛嗎？他當然知道。

可是說出口的話，如同覆水難收，傷害已經造了。

不管他事後如何解釋，傷害都已經造了。

退燒藥漸漸起效，程梨的額頭有細汗冒出來。

溫也在逐步下降，逐漸恢複正常。

樣的檢查消息也過來了，炎癥指數基本正常，程梨這就是正常的後發熱而已。

溫退下去之後，程梨似乎也終於能夠睡得安穩，終於沒有再睡夢中不清醒地說胡話。

睡得沉沉的。

但是在的病床邊，左寒目深沉地坐在那裏，一直到天破曉，都沒有再閉過眼睛。

翌日一早，江橙跟著霍昀還有祝德新過來查房時，程梨已經懵懵懂懂地醒了。

“早上好啊，不燒了吧？”祝德新問了一句。

“嗯？”程梨才剛醒，聽到這話不知所以然，“燒？”

“你昨晚發高燒了，你不知道吧？”祝德新說道，然後笑瞇瞇朝著左寒指了指，“你老公徹夜不眠地照顧你，看來恢複得還快。”

程梨原本還懵懵懂懂的眼神，在聽到徹夜不眠四個字時，瞳孔驟然收了一下，轉眸就朝著左寒看了過去。

然後，輕輕咬了咬，表裏有著一些難以掩飾的懊惱。

的記憶是，昨天晚上，好不容易、好不容易左寒才在病床邊睡著了。

連和江橙聊天都怕吵醒他，兩人是用手機發消息來流的。

好不容易，左寒能夠休息一下了。

哪裏知道自己居然會半夜高燒，左寒徹夜不眠的照顧……

“好好休息，多吃些清淡有營養的東西，傷口恢複得快一些，等傷口恢複些了，就可以開始複健了。”祝德新說道。

程梨輕輕點了點頭，“我知道了，謝謝祝醫生。”

祝德新點了點頭。

查房過後，左寒走上來，給程梨拉了拉被子，“困就再睡一會兒。”

查房時間總是比較早，擾人清夢的。

但是程梨已經沒有了睡意。

左寒說道，“要是不困了，就準備吃早餐吧，我讓人去買了，臘嶽路上的那家的湯包，還有他家的鹹豆花，你不是喜歡吃麽？”

因為海城其實吃鹹豆花的地方不多，臘嶽路上這家是老牌了，程梨喜歡吃的，就是得排隊。

程梨沒有做聲，心裏其實有很多的緒，想尖想嘶吼，想怒罵。想質問左寒你是打算熬死自己嗎！

你是不想活了嗎？！

你不睡覺，不吃飯！你是不想活了嗎？

可是不想這樣，不舍得。

歸結底是，心裏明明已經這麽難過，這麽割裂的緒狀態了，卻還是不舍得對他大聲說一句話。

左寒的這些行為，將架到了一個……很難的，很被的位置。

就好像，所有人都能夠在責備左寒為什麽不好好惜，但好像不行。

因為他的這些熬，都是為了呀，為了照顧啊。

程梨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吐出來，沒有做聲，隻是點了點頭。

於是等到沈書將湯包和鹹豆花拿進來的時候。

程梨也隻是對左寒低聲說了句，“這麽多，我吃不完，一起吧。”

這樣才能讓他一起多吃點東西。

但也不難看出，這個男人，以前宛如一個食吸似的，吃什麽東西都是一副慢條斯理的姿態，暴風吸的速度。

但此刻，就隻剩慢條斯理。

程梨甚至說不出自己心裏此刻究竟是什麽想法了。

早餐過後沒多久，就有人來了程梨病房。

程梨看到來人，有些訝異，“郭老師，您怎麽來了？您都還沒好全吧。”

“你都傷這樣了，還管我好沒好全，我現在可比你強壯。”郭啟瑞皺眉道。

他拎不什麽花籃果籃的，於是帶了個‘挑夫’過來。正是以前在祥譽醫院一直跟在左寒手下的醫生周衡。

周衡看著程梨的模樣，“師母，您好點了嗎？”

“已經好多了。”程梨點頭。

郭啟瑞看著程梨的，“這看起來可不像是什麽好多了的樣子啊。”

程梨淺淺笑了笑，“您要是幾天前來看過，現在在看就會覺得的確是好多了。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嘛……”

“聽你還能開玩笑，那的確是好多了。”郭啟瑞放心了些。

郭啟瑞對程梨寒暄了幾句，然後轉頭看向了病床旁的左寒，“你和我出來聊聊吧？”

左寒定定看著郭啟瑞片刻，垂眸，聲音有些悶，“我不想聊。”